但轉念即想,進哥的精明,豈會察覺不到異樣。他有心裝糊塗,其所用之意,霍一飛細細想來,也能摸個七八。

    周進抬腕看看表說,“怕一時半會兒下不來吧。”霍一飛笑,“賭桌上起了興,三天三夜都下不來。那賭鬼有在桌子上餓死的,累死的,就是沒有收興迴家的。我左右沒別的事,就在這兒盯著唄。近來不太平,我也得小心著點,迴頭出了事,這兒傷還沒好,怕挨不住刑堂的藤杖啊。”

    周進斥他,“貧嘴滑舌!拐了彎兒來跟我抱屈。”端詳了他半晌,微笑著說,“打雖然打了,賞也得賞。為進哥差點弄廢了那隻手,進哥不賞點什麽,不太不地道了麽。這迴給你個好東西,保證你喜歡。”

    霍一飛看神神秘秘買個關子,猜著八成沒好事,縮縮頭虛著聲兒問,“該不是賞我根藤條隨身帶著吧……”周進哈哈大笑打斷他,“賞你一次獲罪免罰。下一次犯錯,不用打了,免得你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天下還有這好事,霍一飛樂死了,連忙追上一句,“這可是進哥說的。”心裏飛快的搜索自己還有哪些衰事瞞著不敢報的,趁這個機會解決。周進笑著起身其碾手裏煙灰,霍一飛看著他背影,又想大約也是進哥覺得一氣之下打重了,心裏後悔,隻是嘴上不好意思說,竟用這種方式給他補償,也真虧他想的出。

    周進兩手插兜,目光往廣場飄過一圈,落在不遠處的籃筐,“先別美,打贏了才有,打輸了以後罰加倍。”

    霍一飛笑容耀眼的燦爛,抱了隻籃球跟他跑到籃筐下,迎著陽光,臉上一抹青春飛揚跳脫。把jackjones的黑色外套領子拉到豎起,兩隻袖口擼到手肘,小臂上隱約露著舊傷。傷疤給陽光照著,泛一種異樣的金黃,霍一飛也全然沒留意。把籃球在地上拍打幾下,找找手感,帶了球忽然側身幾步竄到藍底,毫無征兆,揚起腰小豹子一般的躍起來。周進出神看他手上的傷,沒提放忽然進攻,翻手去擋已經來不及,籃球輕巧的落入籃筐滑下來。霍一飛笑著跳開,手上做個“承讓”。

    “得瑟的你!”周進笑了罵,也解了領口鬆了外衣,跟他防搶攻打。一人攻,一人防,轉眼功夫過了十幾迴合。霍一飛從沒跟周進打過球,不知道他籃球打的也這麽漂亮。除了第一個偷襲,幾乎找不到近身機會。手腕雖有傷,也忍不住使那些手上翻轉的靈巧手法,這會兒也不覺得疼痛,大概是活動開了。

    周進卻仗了壯他幾斤的優勢,隻貼近了拚搶,逼迫著霍一飛滿地轉

    圈,轉到三分開外,周進鬆開他笑著迴防。霍一飛拍拍球又側身上竄。故伎重演,周進一轉身就封了他進攻的路線,兩人又貼在一起。霍一飛左轉右轉都轉不出他兩隻手,退出兩步壓了三分線就投球。周進躍起了去檔,哪知霍一飛隻是作勢,並不真的脫手,借了這個空洞一彎身,從肋下轉到他身後。但就在這同時,周進已經側身格在他麵前,還是封了進路。霍一飛背對籃筐,擰了兩手反轉著放球,籃球在半空劃個圈,落入籃筐,不帶一點花哨。

    兩人這才散開,各自倚了欄杆歇氣兒。周進給霍一飛進了球,倒好像他自己進球一樣,反而顯得開心。看看他那手說,“倒恢複的不錯,手把兒還挺利落的。”

    霍一飛裝的恍然,“進哥試我來著呢。”,周進掏出手機接了個電話,說了幾句什麽,撂下後抖抖衣衫,係了衣扣。

    “不擾你了,你做事吧!這幾個戶頭兒不小,夠你吃頓飽的。打點的事就不用我說了。另外,我要沒記錯,過幾天是葛老輝生日。記得送賀禮什麽的,畢竟是做小輩兒的,這也是禮數。”

    霍一飛點頭,對他的話心領神會。上次周進當著人麵抽了葛老輝一嘴巴,這會兒安撫安撫,一來是有些過意不去;二來,也是在給葛老輝下迷魂陣,忽冷忽熱,忽軟忽硬,讓他摸不清頭腦,不敢輕試傾向任何一方。

    這些擺弄人的手段,周進使的駕輕就熟,霍一飛看的也輕車熟路,學的也八九不離十。說起來,也是周進一手□的功勞。

    臨走,周進又指指那手,說小心著點,別沾了水。“十馬街以前給我做推拿徐師傅不錯,有空兒找他揉揉,早點好了,早點利落。”

    第89章

    晚上陪這幾個“客戶”吃過飯,迴到家小寧劈劈啪啪從樓上奔下來,“哥迴來啦!”,小寧殷勤的遞拖鞋,拿衣服。霍一飛到樓上他的房間摸摸電腦,熱乎乎的,唬了臉斥,“你就玩吧!功課做完了麽?”

    小寧訕笑,“功課昨兒就做完了,我就玩一小下,現在不玩了,不玩了,我去看書哈。”口裏說著,一步步往門外蹭,腳後跟兒剛邁出一步門口,被霍一飛叫住,“迴來!”,從桌上一堆亂七八糟的雜物中間拎出一條兩指多闊的鋼尺,敲敲桌子邊沿。

    小寧條件反射似的立刻把兩手背到身後,撥浪鼓一樣搖頭。“哥,哥,真的就隻玩了一小下,還有八篇作文沒寫完呢,打腫了就沒法寫……”說到這兒忽然意識到說漏了嘴,連忙嘎然止住,“哥忙累了吧

    ,我今兒去超市買的柚子茶,老板說很養神的。我去給哥衝一杯啊!”

    轉身逃也似的跑出去。好半天,捧著個熱騰騰的茶杯迴來,霍一飛接過了呷一口,柚子的清香沁人心肺,感覺是挺清甜的。一口氣喝了半杯,杯子放下,仍敲那桌子邊兒,“手拿上來,快點!”

    小寧又沮喪又氣餒,敢情兒半天都白忙乎了。又拉了哥哥撒嬌,“哥,哥~我錯了嘛。玩遊戲,也是為了活躍神經,調動腦細胞的活躍程度,又鍛煉觀察能力和觸覺敏銳感……”話沒說完,霍一飛已經不耐煩聽他再磨蹭下去,起身把小寧背在身後那手抓過來,展開了,立起鋼尺用薄銳的邊棱對著手掌狠抽了五下。

    小寧“哇”一聲失聲叫起來,手掌上腫了五條鮮紅的淤痕。確實是疼,但他叫聲裏也不乏了耍賴撒嬌。畢竟哥哥沒讓他脫褲子拿家法,說明他還不是十分生氣,打幾下手掌也隻是小懲大戒。小寧雖然功課上半點不用心,這察言觀色的裏外分寸,他分得別誰都清楚。

    一邊叫著一邊服軟,“哥我錯了,我錯了嘛!不要打,不要打。”霍一飛哪會聽他花言巧語,抽著尺子連打了二十來下,小寧漸漸叫不出來了,疼得直抽氣。再看那手,先前縱橫交錯的紫紅棱子已經腫成一片,整個手心高高腫起,仿佛有一些透明。打的厲害的地方隱隱透了血絲。

    霍一飛鬆開手,小寧抱著這隻手掌退開兩步,半彎下腰喘息了好一會兒,抬起頭來一雙俊美的大眼睛裏淒迷了淚光。

    “哥……”,小寧無比委屈的叫一聲,想想又不敢再多說什麽,隻是抱著手喘氣。霍一飛鋼尺扔迴到那堆亂七八糟雜物中,拿起杯把剩下的半杯柚子茶喝完。

    “叫你玩!多大也不懂事!那書要是不想好好讀,就讓給想讀的人,你去上街撿破爛吧!”小寧順著哥哥眼光看,看著地上他的書包,幾本卷了皮兒的書本堆在外頭,隱約露著裏麵的球鞋雜誌和遊戲光碟。小寧連忙補上一腳,把書包踢進床底下,滿臉堆笑,長長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哥,讓給哥讀吧,好不好。哥這麽聰明,一定考上清華北大,說不定還能考上哈佛。”生怕他抓了這個計較,慌忙岔開話題,“哥,今天我在街上遇著阿秋哥哥了。”

    果然哥哥對這個問題比較關心,“阿秋?他,說什麽了嗎?你在哪見著他的?”

    小寧見哥哥眉頭皺起,剛才板臉教訓他的神色,變了緊張,似乎這阿秋十分危險一樣。不明所以,試探著說,“他沒說什麽

    呀,就問問我好不好,問你在忙什麽,我說我不知道。他還要請我吃pizza,我趕著迴去打,迴來做功課,就沒跟他去。”小寧把脫在嘴邊的打遊戲換成做功課,霍一飛也沒留意。

    想想問小寧,“阿秋一個人?”,小寧說是一個人。

    “哥,阿秋哥哥不用躲著了嗎?不怕他爸找到他了?”阿秋躲在霍一飛家裏這些日,兩人日日相處,小寧對這個柔弱漂亮的哥哥還頗為關切。那次從醫院迴來,哥很快把他帶走了,之後就沒再見過。小寧偶爾想起來,總覺得想念。本來,偌大的家裏平時基本上就隻有他一個人,哥哥事兒忙,三天兩頭不迴來是常事。阿秋在這兒住時,每天給他炒菜煮飯,洗洗衣服什麽的,倒像是個家的樣子。

    霍一飛有些心不在焉,小寧伸手在他眼前晃晃。霍一飛收神說,“小寧記著,下迴再見著阿秋哥哥,別跟他多說話,更不準跟他跑去吃飯,總之不能靠近他。”

    小寧楞然不解,不知道柔弱的小貓一樣的阿秋哥哥,什麽時候也變了危險人物。但是哥哥吩咐了,他總是照做就是。誰知道怕什麽來什麽,第二天放學,和幾個哥們兒約了偷偷溜去酒吧,剛點上一杯whiskey,便看著門一閃,阿秋和另一個人晃進來。

    小寧坐在拐角,背著光,隻看著阿秋穿了件戴帽子的t恤衫,帽子包了頭,鼻梁上又架一副太陽眼鏡,有心遮掩自己。可因為在酒吧裏,這身打扮反而顯得突出。旁邊那個人一身黑衣,酒吧裏光線昏暗,也看不清長得什麽樣子。兩人走過來,撿了小寧旁邊一張桌子坐了,小寧連忙抓了同學衣服披在身上,側身擰過脖子,臉對向裏麵。朋友都在外麵唱歌,看他別別扭扭擰個腦袋,一陣哄笑,說霍一寧上課睡覺睡落枕了。

    小寧擰著頭,聽見阿秋和那人在旁邊說話。

    “那單子貨都走掉了,錢我打到你銀行卡,你收到了吧?”那人拿酒瓶跟阿秋碰一下,自己喝了兩口。阿秋沒喝,把著酒瓶子默默的轉圈。

    那人似乎伸手拍了拍他,開解的口氣,“別想那麽多了,不怪你,不關你的事。那你準備什麽時候迴緬甸?”

    阿秋這才說了一句,“我還能迴去嗎?我迴去不是死?”,小寧心裏奇怪,原來阿秋還是不敢迴家,可他又怎麽敢出來亂轉了?

    就聽著那人不斷安慰阿秋,都是勸他不要想太多,還勸他要堅持,隻要堅持就有生路。小寧想原來阿秋在h市還有別的朋友,那時候他又說沒有。那人說著,不時

    拍拍阿秋肩膀,神情態度都十分親密,怎麽看也像熟悉的樣子。

    小寧忍不住好奇,偷偷用眼角瞥著打量。光影下隱約看著對方的臉,斯文白淨,也很帥氣。隻是完全陌生,小寧從未見過。哥哥的朋友他多少有點印象,這人顯然不是其中一個。

    說了一會兒話,那人先走了。阿秋仍坐在原地,一杯接一杯喝酒。他顯然不勝酒力,沒有幾瓶已經有些搖搖晃晃,小寧見他還是要酒,忍不住想上前勸勸。轉念又一想,哥哥昨天剛說了不準他跟阿秋接觸,又是在酒吧這種地方,若是給哥知道,就不是打幾下手心能作罷的了。

    想到這兒,轉了身仍裝作不見。一會兒聽著身後劈裏啪啦的響,服務生衝出來叫著,“先生!小心,小心些!”阿秋歪在那服務生身上,地上已經吐了一攤。一張玻璃桌子撞碎了,玻璃碎了一地,老板聞聲過來。

    小寧連忙扔了手裏的衣服奔過去,接過阿秋攙著,給老板解釋,“這是我朋友,我朋友。”那老板豈肯罷休,剛要索賠,給身邊的人拉住低語幾句什麽才罷休,八成是有人認得小寧是霍一飛的弟弟。

    趁著亂,小寧忙饞了阿秋匆匆離開,找個旅店給他歇了。阿秋吐過就清醒了,隻是眼睛紅紅,看起來十分低落。說起來,小寧才驚愕的知道ou死了,還是死在h市。這件事雖然很大,但黑道白道都瞞得甚緊,外人並不知道。又想起他說不敢迴家,不由疑惑的問,“那你,那你為什麽不迴緬甸呢?”

    阿秋悵然不語,雙手抱膝靠了牆,原來漂亮的大眼睛裏望出的全是木然之色。小寧見他這樣子,連忙岔開話題,拉著他說了些閑話。談談聊聊,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等小寧想起來抬表一看,已經半夜12點了。

    小寧連忙跟阿秋告辭,抓了書包匆忙出門。夜裏,不知什麽時候淅淅瀝瀝下起雨,小寧在路口等了很久,一輛taxi也攔不到。阿秋也陪了他等,穿的單薄,給雨淋了不停的打噴嚏。小寧站的久了,也凍得渾身發抖,偏那出租車好像遇了鬼,除了載客的,就是收車的,都不肯載客。小寧凍得瑟瑟發抖,想起哥哥說過這晚不迴家,索性一咬牙一跺腳,拎了書包又這返迴去。這一晚就在旅店裏開了房間住了,和阿秋說了半宿話,倒也沒睡幾個小時。第二天阿秋很早起了,小寧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問他做什麽。

    阿秋說,“今天我爸爸出殯。”

    小寧吃一驚,坐起來,看阿秋套上他的黑色帽衫。心想原來今天ou出殯,難過昨天阿

    秋情緒看起來那麽差。

    ou的喪禮拖到今天才舉行。因為是槍殺,涉及黑幫恩怨,警方插手後,扣了ou的屍體以備調查破案,說什麽也不肯放。最後還是小誠花了極大的氣力,才擺平了警察使得ou下葬。中國人講究入土為安,小誠說,ou老板人已經不在了,何苦再折騰他的遺體,讓他不安寧。這件事左右不外乎那幾個人,查也不用警方查,大不了他一個一個的殺,早晚要報可這個深仇大恨。

    小寧跟著阿秋的搭一輛車,遠遠停在大門口外,淅淅瀝瀝的春雨衝刷著抽芽的樹枝,遠近一片透著綠意。小寧本來不該來這種場合,但是阿秋一直神情恍惚,仿佛搖搖欲墜。他又堅持不肯讓別人送他,小寧放心不下,攔了輛taxi一路陪了他來。左右今天是周末,沒課。

    第90章

    小寧拉開車門跳下來,腳沾到濕漉漉的地麵,放眼望去,廣場上密密停了幾十輛黑色轎車,ou在h市並沒有什麽勢力,居然也有這樣大的喪葬場麵。阿秋下車,扶著車門搖搖晃晃蹲下去,小寧忙過去攙他一把,扶著他一步一步捱進陵園。

    陵園斜坡上前往50米,一座淒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黑幫的家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瓏盈玉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瓏盈玉揚並收藏黑幫的家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