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斬後奏”主動找應七領了這頓打,這會兒給周進瞧見,便有些不好意思。

    周進應了聲到他跟前坐下,仔細端詳眼前霍一飛慘白的臉,儼然的汗跡清晰可見,心裏百味交雜,撫了柔軟頭發苦笑了心疼的質問,“這迴倒積極,我還沒說打你,自己倒跑來找罪受!這會兒還疼麽?”

    霍一飛搖搖頭說不疼了,挪挪身子把頭就勢貼著周進的腿,想一想道,“與其等進哥說打,倒不如自己先打了,叫進哥看了心疼,就舍不得下手了!”

    周進不由笑罵,“你一副心思都用到琢磨我身上了啊!你要琢磨的明白,就該知道,不該打你的你用不著惦記,該打你的,你又有哪次逃過去了?!”

    霍一飛臉枕在周進腿上,側了頭看著他臉說,“這迴是真該挨打了,捅了天大的漏子,不知道多少人看著呢,我知道進哥是護著我,可是隻賞不罰,旁人又要說嘴的!”

    周進何嚐不明白他這份用心,賭船出了問題勢必要追究責任,不懲罰管事的說不過去,這事要換在以往,就算明知道霍一飛沒有錯,但辦事不利也逃不了責罰,不會比現在輕到哪裏去,隻是這次一反常態,卻是因為一早上葛老揮找來,挑釁般的告了一狀,反而惹得他反感,明明要打的也不打了。

    想不到霍一飛看出這一點,主動找到應七領了責罰,幫他解了這個難題,周進一邊心疼,一邊又覺得欣慰,自覺沒有寵錯了他,這個孩子果然是聰明又懂事,了人心意,不枉了自己疼惜一場。

    霍一飛又輕笑促狹,“這次禍多半還是我自己惹下的,姚順是記得上次的事,沒看著我挨打不甘心,這迴一並打了,也省得他成天惦記著,飯都吃不下!”

    周進笑了拍他一巴掌罵,“胡說八道什麽!這是什麽地方,口沒遮攔的,姚順是你點名叫的?傷上沒結疤呢就又欠打了?”

    霍一飛笑笑吐吐舌頭,自知失言不去辯解,他跟姚順私下有怨,姚順糾了葛老揮處處於自己為難,背地裏也沒少跟周進抱怨,周進自然是護著自己,但明麵上卻不許他放肆無禮,幫會裏規矩沉重,霍一飛也習以為常。

    “別貧嘴了,趴那睡會罷!左右要等待會輸液完了才能走!”周進抬頭看看輸液的瓶子裏藥液還有大半,幫霍一飛掖了掖背上的薄毯一邊哄了他睡,刑堂外的屋子不大,不過是用來暫時休息,周進本要帶了他迴自己家裏休養,但他手上紮的吊瓶還在輸液,隻能陪他等著。

    霍一飛順從的點

    點頭消停了,抱著枕頭眯了眼,藥液裏有止疼安定的成分,過了不多時,傷口疼痛略有些減輕,人卻迷糊昏沉起來,周進見他睡了,小心的站起來悄聲出了門去。

    門外明晃晃的陽光有斜刺眼,應七坐在走廊長椅上抽煙,看見周進出來,咧嘴意味深長似的笑笑,翻出煙盒抽出一根遞過去,周進接了劃了打火機點燃,深深吸一口,一縷細長的煙霧慢慢在空氣裏散淡,周進跟應七並排坐下來。

    “睡著了?”應七問。

    周進點點頭,應七笑了說,“你不是出來找我興師問罪的吧?我可沒想到是他自己的主意!”看周進隻是笑不理他的話茬,也顧自笑了起來,“好好疼疼人家吧!這麽懂事的孩子,後悔當初給了你,我自己留著好了!”

    “想要給你了!帶走吧!”周進搪塞他。

    “少來這套!說正經的啊!”,應七往周進跟前湊了湊,板起手指頭掰扯,“你說你是不是得謝謝我?要不是我拉著你去南寧道吹風,你上哪找這麽好個孩子?這迴好了,丟了個兒子,又撿迴來一個,你幹脆認了當兒子得了!嫂子不也很喜歡麽?”

    “別嚇掰扯了你!”周進笑笑搖搖頭,說到那一樁往事不禁甚是感慨,當初兒子出車禍死於意外,自己傷心欲絕,一向縈弱的妻子更是大病一場,當著她麵不敢多提,背地裏心情不好,還是兄弟應七每日想了法的陪自己荒山野嶺的四處遊走散心。

    有天應七聽說海口的潮漲了,晚上拉了周進去看,h市三麵臨海,海岸綿長曲折,加上有河水在這裏匯海,潮汐一來,臨海望去波濤洶湧,壯觀異常,兩人拎了啤酒對著海水吹了半宿瓶子,都喝得迷迷糊糊。

    迴去的時候應七開車,這一帶路本就錯綜交雜,應七酒後開車更有些迷糊,錯轉到一條歪路上麵,開了一段路,兩邊路燈忽明忽暗,影影憧憧中看見前麵路段上一群孩子似是在打架,旁邊還撇了不少摩托車橫亂了一地,擁擠了路麵堵著車開不過去。

    應七大按喇叭,一群孩子中有人迴頭,看見了車卻全沒當迴事,迴頭仍然繼續投入戰鬥,應七不禁氣惱了跟身邊周進罵,“這幫小孩崽子!真不要命了!”

    周進卻看的饒有滋味,應七心想他怕不是想兒子想瘋了,看見半大的男孩都要瞧上兩眼,這樣想著也就陪他一起看戲似的觀戰,不一會瞧出了名堂,一群孩子基本上圍攻其中的一個,那男孩一邊隨手撿著武器應付對方,雖然身受圍毆還護著別人,打了半天倒也沒吃什麽虧。

    應七看了一會忽然拍了下手讚道,“這小孩不錯啊!”說著轉過頭向著周進促狹,“有你當年的風範!”

    周進笑罵了他“滾!”,就見那男孩且戰且退,往路邊背陰的樹林裏躲,路上光線昏暗,到了樹林裏更看不大清楚,男孩跑了幾步忽然殺了迴馬槍,返迴來冷不防一腳飛起,衝在最前麵的大個子措不及防挨了這一腳,硬生生被踢出幾步遠,重重撞得身後人倒了一片。

    周進看到如此料得那男孩必是跑了,也就轉頭吩咐了應七開車走,不料車子剛剛發動起來,那一群孩子卻又返了迴來,身後卻跟著一個大人,手裏拖著剛剛跑掉的孩子,應七眼尖,一眼看了叫道,“那不是姚順麽?”

    周進借了燈光瞅瞅,果然是姚順,一邊耀武揚威的拖著男孩,一手還拎著根粗長的棍子,走到光亮處一把把男孩慣在地上,口裏不知道罵著什麽,吐兩口塗抹掄起棍子朝著男孩唿唿掄打,夜幕下隔得甚遠,也看得見隨著棍子的下落,鮮血一道道飛濺,男孩滿地翻滾,卻始終不吭一聲。

    應七忍不住嗤笑,“進哥,咱姚堂主還真有出息,跑到這裏來教訓小朋友來了!”

    周進也不由跟著皺眉頭,看姚順堂堂一堂之主,欺辱個孩子怎麽也算不上榮耀,見他越打越兇,小孩子身子嬌脆隻怕承受不住他給打死了,吩咐應七,“你去看看吧!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打兩下就得了,真要打死了,迴頭警察又要找!”

    應七應了聲打開車門正要下車,忽見那男孩方才一直蜷縮著挨打,隻是左右躲閃並不反抗,此時卻忽然就地打了兩個滾,猛地向姚順衝了過去,他衝的極快,姚順錯不及防被他撞中,忽地“啊!”一聲慘叫,不知男孩用什麽東西刺了他一下,姚順痛苦的坐在地上,那群孩子連忙圍上來,男孩瞅了空隙便往外衝,姚順掙了掙站起要追。

    周進猛拍一下按鈕,熄著的車燈一下子照亮,男孩見到光亮立刻往車這邊跑,姚順跟著追過來,應七大開車門,半個身子探出車外,高叫一聲,“老姚!”

    姚順大吃一驚,下意識停住腳步,應七下車衝他嘿嘿的笑,“你幹嘛呢?”

    姚順頓時一臉尷尬,指著不遠處的男孩子解釋,“那小王八蛋,連我弟弟都他媽打,我教教他做人!”

    應七笑著走上來搭著姚順肩膀,神神秘秘的告訴他,“那小王八蛋是進哥的兒子!”,說著就看姚順一臉驚愕夾著困惑望著自己,笑了說,“你拖邊上打去行不?我這等

    著走呢,你看你把一條大道堵的嚴嚴實實!”

    姚順搞不清狀況,連忙就驢趕坡,“我就走了!我弟弟傷得不輕,我還得領他上醫院呢!”邊說邊去一群人堆裏抱出個人來,應七定睛看看,原來就是剛才被男孩踢倒的大個子,雖然隻挨了一腳,可不知為何弄得渾身鮮血,姚順帶了他匆忙離開,一群打架的孩子也跟著紛紛散去。

    應七也準備啟車,男孩拖著一身血跡一瘸一拐走過來拍車窗,周進搖了窗子下來,隔著門笑問他,“你怎麽還不走?”

    男孩先是感激相救,然後指了指一旁倒地的摩托車鎮定的迴答,“我車子壞了!走不了,可以帶我一程嗎?”,

    周進點頭,很自然的拉開車門讓他坐了了進來,應七扭迴頭看看他笑說,“進哥,這小子挺機靈的,我不如收了,日後定能栽培成個人才!”

    周進笑應了他,看看身邊的男孩烏濘的臉上,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望著自己忽閃忽閃,心中先存了三分愛惜,應七開著車很快繞到市區,一路上周進問起緣由,才知道他是替一幫紈絝的孩子飆車賺錢,輸得那幫急了不肯給錢,反而對他拳打腳踢,這才惹出一場亂來。

    到市裏的時候,周進指了應七讓他停到醫院,男孩卻沒有答應,在一個車站口匆匆下了車,後來周進知道他那時傷的很重,但根本沒有錢包紮,他兜裏揣著的不多一點零鈔都是留給家裏病重的阿姨治病的。

    後來他又找到自己,希望在他跟前謀些事情,周進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這事給應七知道,他便天天掛在嘴上逢人說,“霍一飛是我先收的,結果被進哥給搶了去!”

    第7章

    周進這迴是真的心疼了,雖然平時他打霍一飛一樣手狠,比這厲害的多的也不在少數,但這一次畢竟不同,那個“打”的字不是從他自己嘴裏吐出,每次看到霍一飛身上皮開肉綻,血跡斑駁,青紫連片的刑傷,他便覺得心裏一陣揪扯著難受。這一周他把他接到自己家裏親自照料,霍一飛也就借著這難得的休息機會,舒舒服服在周進家躺了一個星期。

    周進重罰霍一飛的事情很快在幫會中傳開,姚順找到葛老揮抱怨,“你還說周進不會罰他,我還尋摸著在這弄點事呢!這可倒好,人家一口氣打了五十杖!”

    葛老揮也百思不得其解,一邊搖頭一邊搭上姚順的肩膀,“你看到了吧,姓周的心狠手辣,他那麽寵霍一飛,對他一樣毫不留情,更何況是你我?”葛老揮指指自己,手指又點

    了點姚順的胸口,湊近了煞有其事的叮囑,“咱們小心點折騰吧,現在這樣好歹還能保個活命,否則死了能不能留下全屍,都說不定!”

    姚順頭腦簡單,全沒著意對方是在激自己,頓時火冒起來,“難道我還就怕了他不成?小兔崽子我隻要見一次,我就打他一次!”

    葛老揮看他一眼,暗暗嘲鄙他總也算個有名頭的老大,目光短淺如鼠,隻會糾結著人家一個小孩過不去,一邊腹中嘲笑,一邊盤算著怎樣可以再杵著他出頭挑釁,自己縮在身後坐享漁翁之利。

    “算了算了!別生氣了!”葛老揮拍著姚順後背假惺惺勸他,“你想見一次打一次隻怕不行,周進要去德國看他老婆,晚上送行你不得碰他的麵?嘿嘿,急什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以後有的是機會!”

    姚順聽他這話似有所指,心裏動了一陣,歪著嘴嘿嘿的笑起來,他本來長相倒也英俊,葛老揮總開他的玩笑說他跟霍一飛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的俊氣好看。但此時姚順心懷邪惡,笑的臉也十分猙獰,非但不帥還有三分醜陋,葛老揮仔細端詳,發現他和自己似乎也不相上下。

    周進妻子多年患病,長期在國外治療,或許是因為用了太多的藥,久病臥床體質越來越弱,最近兩年來她已經完全離不了醫院,主治醫師是周進好友willon的親哥哥,德國醫學界腦內科權威anln,在anln的全權護理下,她終年住院治療不迴h市,周進隻能隔三差五抽時間兩地往返,平時幫會裏事務繁忙,也就在這個時候沒有什麽雜事,可以在那邊長住些時候。

    臨走的前晚開會忙到深夜,第二天清晨的飛機,霍一飛早早起來提了車,跟著周進匆忙吃了一口早飯,開車送他去機場,臨上機前周進又囑咐霍一飛,“賭船那邊叫他們小心點就行,主要盯著葛老揮和姚順,別再搞事;你自己多留神貨和工廠,陳耀清我不太放心他!”

    霍一飛點頭,周進笑拍著他的肩膀,“幫會的事兒可都交給你了,把家給我好好看著!出了什麽事,我可找你算賬啊!”

    霍一飛不由得笑著促狹他,“帶船帶不好,就挨了頓打,這迴可是全和記的,出了漏子我就更爬不起來了!進哥還不如交給葛堂主管,反正他踮著腳惦記!”

    周進揚手拍了他一巴掌,笑罵,“又欠揍了是不是?給你的活幹不好,迴來就等著挨打!還有什麽說的?再跟我討價還價,現在就按了你到地上打,信不信?”

    霍一飛縮頭,連笑道,“信

    !信!”,這時機場電子公告開始報安檢開始,周進提了皮箱趕過去排在人群裏,很快通過安檢,臨近門口時迴頭跟還站在人群外的霍一飛擺擺手,示意他早點迴去,霍一飛應了退後幾步,見周進已經進了門口,轉身慢慢的往迴走,心裏略有悵然。

    他跟周進從小長大,周嫂一直對他十分疼愛嗬護,失去了自己的兒子,她常常會把霍一飛當自己小孩一樣關愛,以往嫂子在家的時候,每逢周進懲罰責打霍一飛,她都要心疼的阻攔,周進不敢硬拗多病的妻子,他也因此少挨不少了責罰。後來周嫂病重長居在了德國,霍一飛每每想念,多數都因為忙碌,即使前往探望也待不上幾天時間,想到她病情愈重,能否治愈未知,自是免不了掛念憂心。

    霍一飛順著扶梯一邊走一邊在想,被衣兜裏電話的鈴聲打亂思緒,接起來還未貼到耳邊,廖宏斌嘹亮的大嗓門穿空大響,“一飛!一飛!完了,出事了!你在哪呢?”

    廖宏斌一向喜歡誇張,芝麻大的事情到他嘴裏能說成是西瓜,霍一飛早習慣他這樣大驚小怪,也沒大上心,等他先吼過幾聲才貼了話筒到耳邊問,“出什麽事了?我在機場剛送了人。”

    “你快趕迴來吧!你弟被人綁架了!”,廖宏斌聲音緊張,霍一飛不由得大吃一驚,“真的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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