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廳的封行朗,如同被剝離靈魂的行屍一樣,漫無目的的拖挪著腳步。


    在相隔三米的地方,封行朗停下了腳步;就這麽默聲的看著前來接機的叢剛。


    本不應該惹火上身的,可叢剛還是主動來接機了。


    在看到麵容如此黯淡無神的封行朗時,叢剛淺勾了一下唇角。


    兩個人就這麽四目對視著……


    良久,封行朗才啞著聲音喃了一句,“頌泰,你自由了!”


    叢剛:“……”


    這哪裏是傷心啊,怕是連腦子都一起傷了吧?!


    “封大總裁您什麽意思?”


    叢剛微微勾唇,“難不成我這麽大年紀了,你還想炒我魷魚?”


    一句‘頌泰,你自由了’,從如此頹廢和悲涼的封行朗口中說出,叢剛當然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


    這家夥又怎麽了?


    這傷心之餘,順帶還把腦子給傷到了?!


    竟然會說出如此殤意的話來?!


    連他給自己隨口取的‘叢剛’這個名字,也要一並給收迴去?


    “頌泰,我就是個爛人……從頭爛到腳!我一直都是個失敗者……隻是自己從來都不肯承認罷了!”


    封行朗仰起頭看向灰沉沉的天空,“頌泰,我放過你,也放過大諾和晚晚……他們想怎麽生活,就怎麽生活……我放過所有人……也包括我自己!”


    言畢,封行朗對著天空冷生生的笑了笑;然後拖挪著腳步,從叢剛身邊走過。


    可剛走沒幾步,封行朗那健實的體魄,如泰山崩塌一樣癱倒了下去。


    叢剛一把拖抱住了癱倒下去的封行朗,然後嫻熟的將他扛上了自己的肩膀。


    “可惜啊……我不想被你放過!”


    叢剛淺歎一口氣後,便一鼓作氣的將封行朗扛上了舒適且寬敞的商務車。


    解了封行朗上身的衣扣,叢剛給他做了個全麵的檢查。


    又瞄了一眼某人那頹廢到自閉的模樣,叢剛真想給封行朗來一巴掌,把他給打醒!


    “讓你對自己的孩子不要有那麽強烈的控製欲……你偏不聽!”


    叢剛探過手來,在封行朗的俊臉上輕拍了一下。


    “你自己從小缺愛,所以就想把自己泛濫的父愛強加給自己的孩子……適得其反了吧?你也得問問他們需不需要?又或者能不能如數的接受?”


    在教育孩子方麵,叢剛跟封行朗也算得上是兩個極端了。


    封行朗是怎麽也不肯對自己的孩子們放手;


    可叢剛壓根就沒有對自己的孩子上過手!所以就更別談什麽放手了!


    最終,作繭自縛的封行朗傷到了自己;而叢剛卻依舊活得灑脫。


    封行朗對叢剛的這種養孩子狀態,說得最多的那句就是:你死在家裏都沒人知道!


    隻能說明封行朗還沒能禪悟生命的真諦!


    來於自然,迴歸於自然,不是很好嗎?!


    一個人默默的死在家裏,讓風把自己給化解了,難道不是最美好的死亡方式嗎?


    非要死在一群哭天抹淚的子嗣麵前?


    所以,曾經的封行朗理解不了叢剛對女兒的放養;


    但現在的封行朗,或多或少能夠悟出一些道理了!


    準確的說,應該是自食惡果!


    封行朗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全身被溫溫的熱水所包裹著,配套上緩解神經緊繃的按壓,封行朗在舒適中蘇醒了過來。


    映入眼簾的,便是臉上掛著汗水的叢剛。


    封行朗沒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叢剛;享受著叢剛給他的係統舒適按壓。


    真的很舒服!


    從心髒一直放鬆到了身體的四肢百骸之中;什麽都不用去想,什麽都不用去做,隻是享受!


    見封行朗醒了,叢剛也沒說話,依舊繼續手上的動作。


    其實他們兩人之間,有時候是不需要用言語來傳遞信息的。一個眼神,一個神態,就能很好的表達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


    但這也並不妨礙他們時不時的上演全武行!


    “怎麽不笑?”


    良久,蒸台上的封行朗才幽幽的喃了一聲。


    “笑什麽?笑你作繭自縛?”叢剛淡聲反問。


    “嗯……你不覺得挺好笑的嗎?”


    封行朗自嘲的說道,“你那麽恨我……笑我還能解恨!”


    “行了,別去想你的那些逆子了!他們不配得到你如此泛濫的父愛!”


    怎麽聽,叢剛這勸人的方式怎麽別扭!


    這是在安慰他封行朗嗎?可自己怎麽聽出火上澆油的意味呢?


    “叢剛,老子還沒死呢……你是打算直接氣死我?”


    餓得有些難受的封行朗想坐起身來,卻感覺自己體虛得厲害。


    叢剛托了一下封行朗的後腰,支撐著他坐直上身。


    “煲的人參湯,給你提神的!”


    叢剛將一旁石台上剛剛溫口的人參菌菇湯端來給封行朗喝;上麵還放了一塊吊他胃口的排骨。


    封行朗三下五除二就喝光了所有的湯水和菌菇。


    清淡清爽,隻是排骨少了點兒!


    “這點兒東西到口不到肚的,你去給我做盤子意麵!記得多放點兒牛柳!”


    這一碗湯水,肯定是不夠封行朗吃的。


    但至少已經餓不著他了!


    “你的血氣有逆行的趨勢,少吃點兒對身體有好處!”


    叢剛用雙指按壓著封行朗的脊椎骨,一路抹到了下方。


    “叢剛,吃點兒東西你都要這麽算計?你活得累不累啊?”


    封行朗理解不了叢剛為了養生,每天吃那些封行朗覺得不堪入口的食物。


    有的人活著,隻是為了吃;


    有的人吃著,隻是為了活。


    要是不吃東西能升仙,估計叢剛早就是天尊級別的了!


    “那一會兒等按好了,再做給你吃!”


    叢剛用上了延遲戰術。


    ……


    等吃飽喝足之後,封行朗依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關了手機,截斷了與外界的聯係。


    就這麽躺在三樓的陽光房裏,靜靜的看著天上繁星璀璨的夜空。


    “蟲子,你說我活成今天這樣,是不是自找的?”


    封行朗慵懶著四肢,整個人呈現出肆意散漫的躺姿。


    “也不全是吧……或多或少,也跟外界的因數有關!”


    叢剛過濾掉一些滋補的固體顆粒,將一杯琥珀色的茶水端送到封行朗的麵前。


    封行朗接過來喝了兩口,“什麽玩意兒啊?這麽澀?”


    “好東西,再喝兩口吧!”叢剛溫聲說道。


    封行朗又勉為其難的喝了兩口,便將杯子放迴桌台上,再也不肯喝了。


    叢剛接過封行朗喝剩下的水杯,一口氣喝了個光。


    封行朗怔怔的盯看著叢剛,嗤聲,“毛蟲子,你用不著節約成這樣吧?你從河屯那裏每年坑了那麽多錢,都花完了?”


    “這杯東西,市場價好幾百萬呢!不過不是有錢就能搞到的!”叢剛溫聲說道。


    “好幾百萬?真的假的?”


    封行朗湊近過來查看,“你忽悠我,我也不給你報銷!”


    叢剛勾唇微微一笑,“放心吧,這點兒小錢我還是有的!不過封大總裁如果執意的想炒我魷魚……我就得節衣縮食了!”


    “炒你魷魚?我什麽時候說過?”


    封行朗白了叢剛一眼,然後幽聲說道,“早不記得了!”


    想起什麽了,封行朗側頭看向叢剛。


    “對了,小蟲跟安安野到哪裏去了?你應該跟他們倆經常聯係吧?”


    封行朗真的是個子嗣奴。不是關心這個,就是關心那個。


    叢剛淡淡的看了封行朗一眼,“如果我說:我從不跟安安和小蟲聯係……你是不是又要大發雷霆?”


    不等封行朗接話,叢剛又接著說道:“如果哪天,小蟲和安安在世界的某個地方遇險了,你是不是要恨我一輩子?”


    封行朗:“……”


    封行朗被叢剛的這番話給問愣住了。一時間還真沒辦法迴答他。“封行朗,你應該知道,小蟲跟安安在一起的某一天,都是愉快的!生命,不隻是需要長度,更需要厚度!即便小蟲真和安安遇險在了世界的哪個地方,他們也是幸福的!


    ”


    封行朗接受不了什麽‘生命不隻是需要長度,更需要厚度’的道理……


    “叢剛,你少給老子洗腦!我命令每隔三天,必須給他們聯係一下!聽到沒有!!”


    封行朗低厲一聲。


    那個無限溺愛子嗣的父親,又滿血複活的迴來了!


    叢剛淡淡的搖了搖頭:看來封行朗是永遠都學不會放手了!


    “你不也是家長麽?你可以聯係你兒子的!”叢剛溫聲。


    “我要是能聯係上,我還用得著你?!”提起這事兒,封行朗又得生悶氣。小兒子不聲不響的就跟叢安安環遊世界去了,剛開始,還能一個星期報一次平安;再後來,手機也打不通了,什麽行程也調查不到了。


    一直處於杳無消息的狀態!


    偶爾封行朗隻能從叢剛這裏得知一些有關小兒子和叢安安的消息!


    但讓封行朗唯一欣慰的是,小兒子會時隔一個月左右,給妻子林雪落報平安。但每次封行朗都守不到!


    總感覺自己這個當親爹的被小兒子怠慢了!卻又無法發作!


    “他們在享受大自然的美好,可你卻自困於女兒的感情……得來的,卻是女兒的不理解,和不認可……嗯,我挺同情你的!”叢剛的這句話,差點兒就擊潰了封行朗的心理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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