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屯的言語裏,滿是譏諷和嘲弄的意味兒。


    “隻要我自己覺得值……就值了!”


    封行朗從齒間淡淡的溢出這句話來。


    的確如此。他雖然跟兒子林諾相處的時間很短暫,短暫得讓人心酸。但他卻真真實實的體會到了做為一個父親的榮耀和欣慰。


    雖說小家夥還沒肯開口叫自己一聲爸爸,但封行朗覺得:小家夥在內心深處,早已經認可了他這個親爹。


    這一趟‘階下囚’之旅,也算是值了。


    封行朗還相信:他的女人一定在為自己的安危而疲憊勞累。


    那個傻女人總是這樣:嘴巴上不肯說她一直深愛著自己,但內心深處卻又無法將他這個沒人性且不稱職的丈夫釋懷,或是放手。


    封行朗的童年,因為大哥封立昕的愛護而多姿多彩;而那個叫林雪落的女人,給他帶來了一場堅韌又執著的愛情。不轟轟烈烈,卻綿纏入骨。


    還有肯為他封行朗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此生值了!


    不是麽?


    “能讓我死得明白點兒嗎?”


    封行朗盯視著背光而立的河屯。直到這一刻,他還是不明白:是什麽樣的深仇大恨,讓河屯要對他們兄弟倆趕盡殺絕。


    封行朗懷疑過。但卻沒有機會驗證。或許冥冥之中,他也不想驗證。


    深仇大恨已經在他跟河屯之間用血肉鑄就成了無法逾越的溝之壑。


    “會讓你死得瞑目的!”


    河屯冷哼一聲,“老十,把他帶走!”


    ******


    這是一間裝修得極為奢華的暗室。


    更像是一間祭祀屋。


    所有的擺設,幾乎都是紫檀木雕刻而成的。足以見得:河屯有多麽的偏愛紫檀木飾品了。


    這裏沒有電源。唯一可以用來照明的,就是河屯正點著的蠟燭。


    蠟燭是紅色的,並非祭祀用的白蠟。


    並不喜慶,反而詭異之極。


    隨著河屯點亮的紅燭越來越多,這間祭祀室也慢慢的明亮起來。


    封行朗的目光,從進屋的那一刻,便定格在一個方向上。那裏有個人形輪廓站立著。


    隨著他紅燭越發的明亮,那個人形輪廓也漸漸的清晰了起來。


    終於,封行朗看清了那個人形輪廓的臉龐:如仕女一樣美麗的端莊女人。


    給人以神聖不可侵犯的純淨靜美感。


    那是一尊栩栩如生的蠟像。


    在看清這個蠟像的容顏之後,封行朗開始發笑。


    先是笑得淒然;慢慢的,封行朗的笑聲越來越大,跟神經質了一樣大笑著。


    唿吸沒能順暢的接上,讓封行朗被迫猛烈的咳嗽了起來!可他一邊厲咳,卻還一邊狂笑,笑得一張俊臉都扭曲了,跟瘋了似的……


    河屯不明白封行朗為什麽如此癲狂的發笑,但他看出來:封行朗應該是認出了自己的母親。


    “見到你母親,也不下跪?”


    河屯的心情並不愉快。可以說很沉重。而封行朗不停的發笑,讓他更加的腦火。


    靈魂像在是鬼門關裏遊行了一迴。


    慢慢的,封行朗收斂起了自己近乎發狂的笑聲。緩緩的從齒間咬出三個字來:


    “她不配!”


    這樣的咬牙切齒,是源於對自己親生母親的恨麽?


    可做為一個兒子,母親再如何的做得不對,也不應該是這般仇恨的模樣!


    “真是個不孝子!”


    河屯冷生生的盯了封行朗一眼。又轉過身去,輕輕的用食指在蠟像的臉龐上撫了撫。


    惜愛得如同今生今世的最愛珍寶一樣!


    “狗東西!別碰她!”


    封行朗發出癲狂的厲吼聲,恨不得要把河屯那隻觸碰蠟像的手給剁了。


    河屯的動作一頓,迴眸看向封行朗的時候,已經是陰霾一片。


    戾氣在一點點的積聚!


    “蘇禾,不生氣……我會替你好好教育教育這個不孝子的。”


    “滾開!別碰她!”


    封行朗再次發出一聲咆哮如雷的嘶吼。他奮力的掙紮開邢十的束縛,用被銬著的雙手就近拿過一支點燃的蠟燭,朝那個栩栩如生的蠟像丟了過去。


    封行朗寧可毀了母親的蠟像,也不願意河屯去觸碰自己的母親。


    河屯雖說老了,可動作還是那麽的穩健流暢;他一把抓過燃著的蠟燭,直接用掌心將火焰捏滅。


    “竟然敢忤逆自己的母親?真是個不孝子!”


    河屯厲斥一聲,勁腿橫空踢來;狠狠的踹在了被邢十再次禁錮的封行朗匈膛上……


    封行朗重重的撞在了身後的牆壁上,“噗嗤”一聲,一口鮮血從封行朗的嘴巴裏噴濺而出。


    有少許血沫飛濺在了河屯剛毅陰狠的臉頰上,他厭棄的用手背抹了一把。


    “蘇禾,你瞧見沒有?這就是你跟封一山所生的孽一種!跟個垃圾似的不堪一擊!”


    染上封行朗鮮血的臉,更加的詭異、猙獰。


    不停的有鮮血混著口液,從封行朗的口中滴落下來。


    可他卻還在笑。讓人毛骨悚然的笑。


    “蘇禾,你一定很心疼自己的兒子吧?他都流血了……都快死了……難道你不心疼嗎?”


    河屯麵對著蠟像,走火入魔似的自言自語著。


    “阿禾,你在跟封一山逍遙快一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們的孽一種會有今天的下場?你們的親骨肉,要替你們這對狗男狗女還欠下的血債?”


    河屯越說越憤怒,健碩的身姿在顫動,在哆嗦。


    “我要把你們的兒子做成幹屍,永遠的跪在你的麵前,讓你每天看著你兒子的幹屍,代替你向我懺悔!”


    河屯像是要將積聚了幾十年的憤怒,一股腦發泄出來。


    “老十,讓他跪下!”


    平靜了一些後,河屯玄寒刺骨的聲音再次傳來。


    封行朗之前的內傷本就沒有完全愈合,加上又被河屯在匈前出其不備的狠踢了一腳,封行朗此時此刻的唿吸,都染上了鑽心的疼。


    可他卻依舊站得筆直。他不肯給河屯下跪,亦不肯給自己的母親下跪。


    邢十狠踹著封行朗的膝彎處。每一次都踹得封行朗的身體打晃,但封行朗依舊挺直著身體,並開始反擊。


    而反擊的後果就是:被河屯和邢十再一次的暴打。


    在被迫跪向蠟像的那一刻,封行朗的笑意裏染滿了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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