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蕭伊庭感覺,自從兒子出生以後,他就是被漠視的那一個……


    這完全無需等到兒子一歲再來證實,現在他地位就堪憂。


    比如,寧子一家今天留在家裏吃飯,他親愛的一一小朋友呢,不,他親愛的混蛋小子呢,飯點倒是掌握得很準,馬上也醒過來了,娃娃哭著要奶喝…闕…


    於是,他苦逼地繼續奶孩子去……


    畫麵便是這樣的:寧子一家和家裏其他人,都在餐廳圍著餐桌吃飯,而他剛吃了一口,扔下碗就跑了,葉清禾在後麵根本追不上孤。


    這已經形成條件反射,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他家臭小子一哭,他立馬就跑,奶粉奶瓶溫開水,他早已訓練成熟練工,做起來既麻利又幹淨。


    然後,每一次都是這樣,自然而然地把臭小子從葉清禾懷裏抱過來了,自己抱著喂牛奶,而且姿勢絕對是請教過專家的,標準無絲毫偏差。


    蕭家人早已經見怪不怪了,倒是把樓下用餐的寧震謙給嚇了一跳,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當年那個皮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二子?


    “每次都是他喂孩子?”不喜多言的他,算是被震驚了,忍不住問蕭家二老。


    薑漁晚點頭,“是啊!不管什麽時候,孩子一哭,他馬上就去。”


    寧震謙連連搖頭,一臉驚詫,“那他可真是辛苦了。”


    帶孩子這條路,寧震謙是走過的,可是,那會兒他不一樣啊,陶子有母乳吃,隨身“奶瓶”很是方便,特別是晚上,基本不用太勞心……


    “可不是嗎?”薑漁晚也道,“其實嘛,家裏這麽多人,我跟他說,晚上我和他爸帶著睡,他不讓,衝牛奶喂孩子這事兒,家裏有月嫂有阿姨,他卻不放心,別人衝的牛奶,他要麽擔心不衛生,要麽擔心溫度不合適,燙著冷著他的寶貝兒子,要麽,又嫌人家手腳慢,寶貝兒子哭壞了,而清禾呢,身體一向都弱,生這個孩子,算是拚了命了,他也舍不得她累著,所以,幹脆一律自己做。”


    “兒子還不是心疼我們倆老的嗎?你動過手術之後身體不如從前了,他怎麽舍得累著你?”蕭城興接過話來,“不過,這樣的兒子我看挺好,有責任心,有擔當,寧子,你看著呢?哪裏還像從前那個混小子?!”


    “的確,蕭伯伯,二子變化很大,不過,他本性一向就有擔當。他是我們當中最頑皮的,卻是最有心的一個,真的,平時看他嬉皮笑臉,時不時還給你搗搗亂,欺負欺負人,可隻要跟他交好的人,他都放在這裏麵。”寧震謙指指胸口,“哪怕當真八年不見麵,隻要說一聲,兄弟,需要你了,他就會去赴湯蹈火。”


    如果不是有著這份執著和長情,他和清禾這份感情,怎麽會糾纏了十幾年,曆經風雨跨越生死也不曾改變?


    隻是,當年看辰安,隻道辰安辛苦,後來自己經曆,覺得自己更苦,然而,再看二子,方知他才是最苦的一個,現如今,親眼看見他終於收獲圓滿的幸福,這三十年的兄弟,心裏豈是“激動”二字可以形容的?少言的他,忍不住說了些許肺腑之言。


    蕭城興則舉杯邀他同飲,“你們都是好孩子,都是!”


    “蕭伯伯,蕭伯母,依我看,一來這是他體恤你們,愛惜清禾,二來,卻是他著實愛這個兒子。”陶子如是道。


    薑漁晚也笑了,“那可不是?嘴上說著嫌棄是個男孩,其實不知道多重視,這點啊,跟他爸爸也是一樣,打他小,他爸就看他這不順眼那不順眼,沒說過他一句好話。”


    寧震謙點頭笑道,“這個,我是真知道……”


    二子他爸是怎麽嫌棄他的,他們這幾個哥們再清楚不過了,就連二子長得好,也成了缺點,說什麽男人長得好,就具備略略花花公子的第一要素……


    蕭伯伯的話固然武斷,二子的成長過程也很苦逼,隻是,難道蕭一一要重走二子的老路嗎?那也可真夠悲催的……


    ——————————————————————————————————————


    蕭伊庭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自從一一來到這個家裏,他常常這樣。


    因為晚上總是睡不好,所以,白天坐在某個地方,有時候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葉清禾心疼他,不讓他晚上再跟她和寶寶一起睡,可是他怎麽會答應?惹得她隻好戳著他腦門說:你以為你還是十八歲的小夥子嗎?通宵打完遊戲還能


    去上課?


    他總會摸摸她的頭,“嗯,我老當益壯,等寶寶兩個月以後我再和你談談人生,你就會知道我還是不是小夥子了!”


    葉清禾有那麽一瞬間不明白的他的意思,談人生?他們之間還沒談過這麽嚴肅的話題呢……就算是談人生,為什麽要等寶寶兩個月?為什麽還要證明他是小夥子?


    等他走了以後,她才想明白,難道他的人生,是那個意思?


    但願是她邪惡了吧……


    真是很鬧心的一件事啊……


    跟個不正經的人在一起,她都會變得不正經了!


    所以,後來他再說談人生之類的事,她索性裝作不懂,也不在意,絕不像從前那樣傻傻地刨根問底,然後問來一個隻會讓她尷尬答案……


    寶寶已經睡了,葉清禾下坐在桌前寫著什麽。


    樓下,蕭城興迴家來,關門的聲音立時將蕭伊庭驚醒,和蕭城興打了聲招唿後,兩眼紅紅的,迷迷瞪瞪上了樓。


    推開門,發現葉清禾正在寫著什麽,聽見他進來的聲音,馬上一副做錯了事的表情,把東西收起來,“啊?你怎麽進來了?我不寫了!保證不寫了!”


    這是他的房間,還問他為什麽進來了?


    不是不準她用眼睛動筆嗎?又不聽話?


    他故意唬著臉,“在寫什麽?”


    她不打算瞞他,隻是把本子藏在身後和他談條件,“不準罵我。”


    他揚了揚眉,“我哪敢罵你啊,隻有你罵我的份!”


    是嗎?他從前的脾氣可是一點也不好,動不動就炸毛,難道還罵少了她嗎?隻不過,她從來就不放在心上而已……


    她拿出來,呈給他看,有些苦惱,“為什麽我現在寫出來的東西感覺語言這麽匱乏了呢?自己都覺得在記流水賬,可是,這些又都是想寫的呀!”


    她還寫東西?這不是找罵嗎?


    他根本沒看她寫什麽,“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能用眼……”


    “好了,你答應過不罵我的呀……”她指指小床,“一一睡著了呢,被吵醒他。”


    “……”又是兒子……什麽都以兒子為重為先……“拿來我看!”他一把搶過來,才發現,她寫的是一一日記。


    “我沒敢用眼睛啊!媽說不能累著眼睛,我電腦手機都不敢開……”她倚進他懷裏,雙手還抱住了他的腰。


    好吧,看在她今天在兒子出生後第一次主動親昵她的份上,他就不和她計較了!


    幹脆抱了她,坐在椅子上看她的日記。


    盡管他以為人父,而她亦為人母,仍然很喜歡這樣的姿勢,把她抱在懷裏,像抱著一個孩子。


    就這樣抱著她看書,玩電腦,或者什麽都不做,僅僅隻是吻她的發香,都是一種極致的享受……


    他感覺,他們真的有很久沒有這樣相依了……


    翻開她的日記,裏麵記錄的內容是她從生寶寶開始的,沒有寫生寶寶的過程怎麽痛苦,隻寫了,寶寶爸爸是怎樣一直守在她身邊,和她一起期盼寶寶的到來,而後,寶寶第一次睜開眼睛,第一次哭,第一次笑,第一次喝牛奶,都有很詳細的記載。


    的確,如她所說,語言極為平時,她擅長的散文式文筆一點也沒有發揮出來,可是,每一個字,每一句讀來卻非常有感覺,就如同將寶寶這段日子的生活重過了一遍一般,溫馨而暖心。


    比如她寫:今天寶寶第一次笑了,還是在夢裏,不知道寶寶在夢裏夢到什麽高興的事了?還是夢見什麽好吃的了?寶爸說,笑起來的時候小嘴裂開,小牙床都看見了,那模樣,想起來就可愛,可是,沒錯,是寶爸第一個發現的,為什麽寶寶不第一個對我笑?寶寶,媽媽有些吃醋哦……


    嗬,讀到最後一句,他把日記本放下了,“這就吃醋了?你太偏心了吧?我跟你在一起這麽久,你什麽時候為我吃醋過?我跟寶寶,簡直沒法比!”


    “那你還比?”她的意思是,他一個成年人,而且還是三十五歲的成年人,已經當爹的成年人,成天和一個繈褓裏的小寶寶較勁吃醋是什麽意思?


    不過,這句話卻一舉戳中他內心,他把日記本一扔,開始埋頭於她頸間撒


    嬌了,“老婆……你不愛我了……”


    “……”她渾身一寒,這種神經質的問題,不是通常都是女人糾纏老公的嗎?


    “你看,還真的不愛我了啊?”他苦兮兮地看著她,原本等著她說一句:沒有,二哥,你一直是我最愛的人之類的,可是,完全沒有等到的可能性了……


    她感覺無力極了,她怎麽就搭上這麽個黏人精呢?歎了口氣,“二哥,你還真是屬蠶的。”


    “蠶?蠶蠶?”聽到這個詞就興奮有沒有?他已經很久沒有享受到一隻蠶蠶該享受的福利了……


    她瞪了他一眼,“想多了!我說的是你這人,簡直就是一隻軟體動物,黏糊糊軟趴趴的,能不那麽賴著老婆嗎?”


    某人很委屈,“一隻蠶蠶也有蠶蠶的人生,妹妹你不要嫌棄好嗎?”


    “身為一隻蠶蠶,一生最大的使命,就是孕育一隻小蠶蠶,小蠶蠶現在破繭而出了,大蠶蠶的使命也就完成了,沒它啥事兒了!”葉清禾把曾經在心底嘀咕過的話說了出來。


    而後,某人被嚴重打擊,打擊到從此再也看不到陽光了……


    “妹妹,原來,我就隻是一個工具?你把我當生育工具?”那語氣,要多幽怨有多幽怨。


    “……”這台詞,電視劇裏通常都是女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對沒良心的老公說的啊,二哥,你真是夠了!她忍無可忍,“二哥,洗洗睡吧。”


    “不!”某人現在似乎要跟一一漸漸拉近心理年齡……


    她隻好妥協了,“二哥,你到底要怎樣啊?”


    某人眼神欠欠的,看著她,“我數過了,從早上到現在,就今天一天,你親了混小子三十七次!一天三十七次!”


    “那又怎麽了?”有這麽無聊的人嗎?數她親兒子的次數?她自己都沒留意好嗎?


    “一天三十七次啊!還不是最多的一天!最多的一天你知道多少次嗎?超過五十次了!你就這一天,趕上你一輩子親我的次數了!”他越說越憤慨。


    “二哥,他是你兒子啊……”要不要這麽幼稚?


    “親父子!明算賬!你是我老婆!憑什麽要親他?自從這混小子到我們家來以後,你就再也沒有親過我!”知不知道他每次在旁邊看著多眼饞啊!


    “……”她真的很想笑好嗎?這節奏,她以後是要帶兩個兒子嗎?


    看著他的表情,實在受不了,她笑倒在他的肩膀上。


    “還笑?你看看我的眼神!你好好看看!很憂傷!”他繃著臉,“你看啊!”


    好,她看……


    她忍著笑,認真地來看他憂傷的眼睛,可是,為什麽看著看著,更加想笑了呢?


    話說她真的很努力地想陪著他憂傷啊,然而,不好意思啊,她實在控製不住……


    並且,笑得一發不可收拾……


    “你還笑!你再笑!”他將她的臉以扮,對著她的唇便吻了下去。


    真的很久沒有好好吻她了……


    觸到她唇的瞬間,天地無聲……


    原本,她還要笑場的,被他霸道地控製著後腦勺,想笑笑不出來,再加上他似乎真的生氣,這吻,也帶著懲罰性的意味,急切而狂躁,漸漸地,便被他卷入了。


    其實,她又何曾能抵禦他的氣息?


    那鋪天蓋地而來的,熟悉的眩暈,讓她不知不覺沉迷……


    隻是親吻而已,他不敢有絲毫放肆,連手也規規矩矩的,擱在一個地方,動也不敢動,隻怕稍稍一動,他便會走火,這時候,是萬萬不能的……


    然而,緊緊隻是親吻,對這兩個人來說,也是久旱甘霖了,彼此逐漸越來越享受……


    可是,就在漸入佳境的時候,突然傳來一聲大哭,“哇……”


    所有的佳境,所謂的甘霖,都被這一聲給破壞了,蕭伊庭惱怒地放開她,垂頭喪氣如一隻淋雨雞,連毛都炸不起來了,扭頭就去衝奶粉,心中暗暗念道:八字不合!這孩子絕對跟他八字不合!


    葉清禾笑著把一一抱起來,不一會兒,他迴來了,習慣性地,從她懷裏把一一抱過來,繃著臉給喂牛奶。


    葉清禾則陶醉地看著兒子喝牛奶的樣子,看著自己的二哥別扭而又可愛的表情,滿足地笑了。


    “笑什麽?”他繃著臉問。他正窩火呢,她還笑?


    她的笑容在燈光下愈加光彩奪人,“我在想啊……長得帥的人,喂牛奶的樣子都很帥!”


    他聽了微怔,心裏明明很高興,卻唬著臉威脅她,“讓你貧!兩個月滿我再跟你好好談人生!”


    她撲哧笑出聲來,“談一隻蠶蠶的人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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