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禾?”付真言見到她,顯然驚訝至極,連瞳孔似乎都在那一瞬間放大。


    這反應倒是讓葉清禾覺得好笑了,她有這麽可怕嗎?難道不是他更可怕一些嗎?以他的名聲,學校好多同學都談“付”色變。


    “你好,付真言。”她輕輕點頭闕。


    “這……也是小朋友?”江老笑著問孤。


    “爺爺,他是我們同學。”她簡簡單單地介紹,見江老並沒有受到驚嚇,放下心來。


    “哦?那一起去喝個茶吧?”江老的習慣,每次到三點左右,就會去這附近的一家老茶館喝茶。


    “不……了……”付真言低下頭來,突然就這麽逃開了,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


    “你們這同學……真奇怪。”江老不由笑了。


    葉清禾也覺得詫異,江之永卻道,“可能他覺得自卑吧。”


    “自卑?”葉清禾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付真言是退學的學生,在他們麵前覺得沒臉……


    可是,會嗎?付真言真會這麽想?


    未必……


    不過一個擦肩而過的路人般的同學,她並未去深思,攙扶著江老去了茶樓。


    這茶樓很有老北京的感覺,四方桌,蓋碗茶,仿清雕花木門窗,大堂裏還有人說評書唱大鼓。江老興致好的時候,也會在外麵聽上那麽一段兒,若是乏了,則會進包間,僅僅隻喝碗茶,和兩個小輩說說話。


    今天,江老直接上了二樓,顯然是累著了。


    因為是老顧客,服務員已經很熟悉了,馬上就上了壺江老喜愛的龍井來。


    體恤著倆小輩幹坐著陪他飲茶過於無趣,每迴江老也會給他們點些零食小吃什麽的,隻是,葉清禾很少食用。


    江老端起茶碗,輕輕用蓋子撥了撥茶葉,茶煙嫋繞裏,笑道,“丫頭啊,嫌不嫌我這老頭悶啊?”


    “爺爺,怎麽會呢?”葉清禾這話確實發自內心。最初出來陪江老,是礙於蕭城興的麵子,可接觸的次數多了,她發現江老睿智慈愛,博學善談,和江老在一起,不僅能學到很多東西,還能感覺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安詳感和依賴感。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許是因為沒有家,失去了父親的緣故,她更願意跟長者相處。


    “那怎麽還總是這麽客氣呢?覺得拘束?”江老對眼前這個文靜的姑娘十分欣賞,沒有大多數姑娘那麽鬧騰,說實話,他年紀大了,怕鬧騰,總是那麽溫潤安靜的存在著,周身端莊婉約的氣質,卻又讓人無法忽略她的存在,如果,這姑娘真能成為自己孫女兒該多好,不知道之永長大有沒有這個能耐。


    “爺爺,沒有。清禾喜歡和爺爺說話呢,每每受益匪淺。”


    江老眉目舒展開來,“那就好,現在的人啊,都忙著呢,我們這些老家夥都是被遺忘的角落了,難得你們倆不嫌棄我悶。清禾,說來也真是緣分了,我啊就覺得跟你投緣,我們這也算忘年交了!”


    “是。江爺爺,清禾也有同感。”眼看江老的茶水喝去一半,她站起來熟練地給他續水。


    江老嗬嗬笑了,“同感什麽?同感我是老家夥?”


    “爺爺……清禾不是這個意思!”她急著辯解,露出難得的小女兒態。


    江之永在一邊看著,默默地笑。


    “清禾,你的書法和繪畫都有不錯的基礎,還在繼續學嗎?”江之永見過她的鋼筆書法,見過她的美術作業,了解並且驚歎於這個女孩的不凡和多才多藝。


    葉清禾搖搖頭,“沒有。”


    “為什麽不繼續學呢?江爺爺收你為徒怎麽樣?”江老也聽孫子提起過這些,早有意將她收歸門下。


    葉清禾的目光落在她麵前的茶杯裏,茶葉在碧綠的茶湯裏舒展旋轉,沉入杯底,她的思緒也隨之沉落至那些迴憶裏,“謝謝江爺爺,清禾學東西雜而不精,又怕吃苦,書畫之類的幼時學來也隻為陶冶性情,戒浮戒躁而已,實沒那個天分再深入下去,江爺爺錯愛了。”


    這,算是婉拒了。


    說她沒天分,怕吃苦,實在是太糟的借口。


    江老也沒強求,讓服務員拿來圍棋,和江之永對弈。


    圍棋這東西,葉清禾是真


    的不會了,不過,也沒覺得無聊,靜靜地看,也漸漸能看懂一些,有時候不顧規矩打斷兩個對弈之人問些白癡問題,常惹得祖孫倆發笑,氣氛很是歡樂。


    一個下午的時間,很容易就過去了,每次江老邀請她共進晚餐,她總是拒絕,於是隻好送她迴家。


    剛出茶樓,葉清禾就覺得有個熟悉的影子一閃,躲進了角落裏。


    她蹙了蹙眉,和江老以及江之永一起往路口走。


    可是,走了一小段,總是感覺有人在跟著她,她狐疑地迴頭一看,卻沒看到蹤影。


    江老好似也察覺了,對她道,“清禾,你的小朋友找你?”


    江老的話證實了她的猜測,真的是付真言……


    她索性轉過身,對著已變得空曠的小巷高喊,“付真言,你出來吧!”


    靜謐。


    數秒鍾以後,一個身影從牆側後走出。清瘦,高挑,棉衣夾克敞開著,雙手插在褲袋裏,淩亂的短發在風中飛舞,有幾片遮住了他的眼睛,讓他瘦削的臉看起來多了些頹廢的色彩。


    他朝她走來。幾分不確定的退縮,甚至可以說帶著怯意。


    在離她兩米遠的地方,他站住了。沒說話,也沒再往前走。


    “你是找我嗎?”葉清禾站在他對麵,問。


    他甩了甩遮在額前的頭發,讓眼前的她在視線裏更加清晰,沉默著,把目光投向江家祖孫。


    江老是聰明人,明白這是什麽意思,笑道,“是我這老頭子妨礙你們小朋友說話了?那我們就先告辭了,你得負責把清禾送迴家!”


    江之永聽了急道,“不行!爺爺!不能讓清禾和他在一起!他打過清禾的!”


    “哦?”江老詢問的眼神看著付真言,當然,眼神裏多了銳利。


    “我不會再打她。”付真言第一次開口說話,語速很慢,沉沉的,像這樣寒冷的天氣裏低壓的雲層。


    “難道你是想道歉?”江老含著一絲微笑問。


    付真言再度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沒吭聲。


    葉清禾也這麽認為了,風裏攏了攏自己的圍巾,說,“如果是道歉就沒必要了,付真言,早都過去了。”


    付真言依舊沒說話,卻也不肯離去,固執地站在離她兩米遠的地方。


    “……”葉清禾等了數秒,見他毫無反應,轉身準備離開。


    剛轉身,聽見付真言的挽留,“葉清禾,等等。”


    她站住腳步,迴頭。


    付真言朝前邁了兩步,來到她身邊,目光急切,“葉清禾,我有事跟你說。”


    終於急了?


    她暗暗搖頭,對江家祖孫道,“江爺爺,江之永,我留一會兒,你們先走吧,沒關係的。”


    江之永怎麽也不放心她一個人,付真言在學校的名聲太糟糕,“清禾,我留下陪你吧。”


    “不用了,江之永,我沒事的!就算真的有人要打劫我,付真言打架肯定比你厲害!你陪爺爺先走吧!”


    江之永無語,他怕的就是付真言好嗎?


    可是,葉清禾的態度如此堅決,他的堅持有用嗎?


    最終,在極不甘心地情況下和江老走了,一邊走還一邊不斷地迴頭。


    “好了,付真言,有什麽話你就說吧!”她站在他對麵,風吹得她劉海往兩邊飛。


    他看見她被眼鏡遮住的凍紅的小臉,看見她說話時嘴裏唿出來的白汽兒,忍不住問,“你冷不冷?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說吧。”


    葉清禾當真是覺著冷了,這大冬天的,兩個人站在街上聊天,別說別人,就連她自己都會認為自己有病!


    所以沒拒絕,跟著付真言來到一個小飯館。


    付真言請她點菜。


    說實話,她並不想在外麵吃飯,可是,已經進來了,總不能在飯館喝杯水就了事吧?隨隨便便點了兩個菜,讓付真言頗為不高興,“你是給我省錢嗎?”


    “不是,隻不過兩個人吃而已,沒必要浪費。而且,我吃得很少。”這是其


    中一個原因,第二個原因是不想欠付真言什麽……


    後麵這句話,付真言表示讚同,“這倒是,你應該多吃點,長胖點,現在太瘦了!瘦得……”他想說,瘦得他都打不下手。可這句話在嘴裏打了個轉兒,又迴去了。


    想起了自己來找她的目的,遲疑了片刻,鼓起勇氣說,“葉清禾,我想跟你說對不起。”


    這話她之前已經預料到了,搖頭,“真不必了,付真言,我都說了,已經過去了。”


    “不,我不僅僅是為那天打你們的事道歉,還為隱瞞了事實道歉。”


    葉清禾覺得他的思維很奇怪,既然知道隱瞞不應該,又為什麽要隱瞞?既然隱瞞了,現在又來道歉,隱瞞又有什麽意義?她再度搖頭,“算了,付真言,我相信你隱瞞一定有你隱瞞的理由吧,沒必要道歉的。”反正現在張萌和於墨菲也老實了,尤其於墨菲,見到她和蕭伊庭就躲。


    原本是一句敷衍的話,沒想到付真言卻認了真,看著她的眼神奇奇怪怪的,被幾片頭發遮住的眼睛亮光光的,“葉清禾,他們都說你是不一樣的女孩,你真不一樣……”


    “……”哪有不一樣了?多個鼻子還是多張嘴?


    “真的,從來沒有人這麽對我說過話,在所有人眼裏,我做的一切都是錯的,那麽,我就錯到底好了!”他甩甩頭,甩開總喜歡耷拉在他眼睛上的那縷頭發,“葉清禾,謝謝你肯聽我解釋。我之所以隱瞞,是因為我答應過她們不說出她們的名字來。我付真言答應過的事一定會做到。”


    果然是奇怪的邏輯……


    “所以,就算是錯的你也要做到?”她忍不住反問。


    他眨了眨眼睛,“我什麽時候做對過?”


    “……”好吧,她放棄了和他對話,低頭喝水。


    “葉清禾,我知道我是錯的,所以我退學了。”


    她喝進去的水差點噴了出來,“你退學……就代表你知錯就改了?”她邏輯混亂了好嗎?到底怎樣是對的?


    “不是……我是說,我退學懲罰自己。”他忙解釋。


    “……”那這個懲罰也太過了……他是自虐狂嗎?“付真言,你真沒必要這樣的,你馬上就要高考了……”


    “反正我也考不上!”


    “……”這是她近來第二次聽到這樣的話,可是,卻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王哲還有一年半的時間可以努力,付真言說的則是真言了……“那,你打算怎麽辦?”不喜管閑事的她,沒來由多問了一句,像他這樣蹲在玉石市場裏,是想要倒騰玉嗎?


    他眼睛一亮,“這就是我找你的第二個目的了。葉清禾,你當我師父吧。”


    “師!父!”她聽錯了嗎?


    “是的!我拜你為師,不過,我現在沒什麽錢,你不要嫌我出的價太低了,等我以後有錢了,我會加倍報答你。”


    葉清禾這才相信自己真的沒有聽錯,“可是……我能教你什麽呀?”


    “玉!葉清禾,你懂玉!對不對?”付真言那一刻狂熱的眼神簡直就把她當偶像在崇拜。


    “我……隻是略懂皮毛而已……真的……”她覺得自己說話都困難了,她平時也沒怎麽顯擺啊,怎麽付真言就知道她懂玉?


    “那比我皮毛都不懂要好啊!師父!就這麽定了!我就叫你師父了!我付真言是個爽快的人!我以後一定好好孝敬你!”


    “……”還有更滑稽的事嗎?她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付真言,我才十六歲,真不需要誰孝敬……”


    “那我保護你!有我在,以後誰也不能再欺負你!怎麽樣?”


    “……付真言,你為什麽對玉這麽感興趣?”她有些好奇了。


    付真言此刻卻沉默了一會兒,“我把你當師父,才對你說。我不是我爸爸媽媽親生的兒子,是他們從福利院領迴來的,爸爸媽媽對我很好,雖然收入一般,可吃的玩的什麽都供我最好的,他們指望我能有大出息。可惜,我不是讀書的料,讓爸爸媽媽失望了。後來,媽媽生了個妹妹,妹妹聰明漂亮,讀書成績也好,媽媽就把所有的愛都給妹妹了,從那時候起,我開始變壞,跟外麵的人玩,成天鬧事,就是希望能引起媽媽注意,重新再來關心我……”


    他的話,在葉清禾的心裏激起了漣漪,原來,他


    跟她一樣,也是沒有父母的孩子……


    “不過我知道,這都是因為我不爭氣造成的,後來我嚐試過努力,要像妹妹一樣考出好成績來給媽媽看,但是,無論我多麽努力,課堂上老師在說什麽我總是聽不懂,課本對我而言也無異於天書……”


    付真言垂下眼瞼。


    葉清禾不敢看這樣的他,怕在他臉上看到另一個自己;她也不知道那垂下的雙眸裏,是否有淚珠在滾動掙紮,至少,鏡片後她的眼睛裏是有的……


    她是一個清冷的人,可不代表她冷情,隻要擊中她心裏最脆弱的那個點,她的眼淚也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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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更新的問題,吉祥自己也意識到了,真的很抱歉呢,一天更新耽擱了,後麵的幾天就全耽擱了,吉祥也很著急,很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糾正過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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