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終是過了,迎來的春天卻是未料的溫暖,似乎一夜之間便是春意。大片綠油油的小草從裸露的大地上瞬間冒尖,連前不久還凜冽的風也變得異常和煦,到處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可是,對於十隱弦而言,這個春天卻是一片的昏暗。她迎來的不是希望,是絕望。沒有了最愛,沒有了一切的她,還會擁有希望嗎?她的世界早在那天分手的冬天被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了。

    十隱弦透過窗戶空洞的看著那幾個冒尖的小草,唇邊是苦澀的冷笑。幸福,終是不屬於她的。她應該從三年前就謹記她是個被上帝拋棄的玩具,即使會有讓她舍不得的瞬間溫暖,那也不是屬於她的,終是會被別人拿去。

    就算努力的用冷漠掩飾自己又怎樣?到頭來她還是被傷的遍體鱗傷,還是一無所得。這是不是上帝懲罰她貪戀溫暖的法則?所以讓她不僅什麽也沒得到,還失去更多?

    那她可不可以懺悔?現在她不貪戀了,是不是就可以還給她之前的一切?

    思緒漫遊在千裏之外,沒有注意到身邊憂傷的眸子。

    “……隱弦?”半響,清樹還是開了口。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自從那日她說的她會分手之後,她就變得像一個木偶一樣,沒有了任何的生機,即使她對他再怎麽笑,可是那些笑還是沒有通達冰冷的眼底。他也不是沒有注意到,這幾日沒來的還有布汐夜、江月影和季蒙,還有十隱弦那時不時飄逸到布汐夜座位上的呆滯目光。可是現在他該怎麽辦?還能怎麽辦?她已經按照要求和布汐夜分手了不是嗎?

    十隱弦茫然的轉頭,對上那雙憂傷的眸子,好長一會才迴神,“……清樹?什麽事?”冰冰涼涼的語氣。

    一抹苦笑爬上他的唇角,他啟口,“你家的事我都擺平了。”本來就是他造成的,要擺平也很容易。

    “是嗎?那……謝謝了。”

    那謝謝了……像一句諷刺,刺得他心裏悶悶的痛。

    “你不要這樣,可以嗎?”還是忍不住,他咬牙切齒的說。他們,是連朋友也做不成了,是嗎?

    她笑,像是嘲笑她自己,更像嘲笑他,“嗬嗬嗬嗬嗬……那你告訴我要怎麽辦?”她看著他,彎月似的眼睛是詢問,可是還是一片死寂。

    憤怒隻消一瞬間便消逝,他輕輕歎息,摟她入懷,專屬他清涼的氣息瞬間包圍她,“你非要這樣對我嗎?……我現在可是你的男朋友。”……可是為什麽現在連朋友也不如?

    “……我知道。不是的話,你以為我會讓你摟嗎?”輕輕地,像一綹青煙,片刻就消散。

    “……”如果是布汐夜呢?不是男女朋友的話,你還會讓嗎?

    她似乎早料到他的心事,“他……已經成為過往。”幽幽的,聽不出裏麵包含的情感。小夜子……現在在她心裏已經變成了一個無法磨滅的痛,同時也包含著今世所有的快樂。那日,傷他必是很深的吧……不然他怎麽從那日便不到學校了?是不是再也不想見到她了?

    心,不自覺的痛起來。

    “老師,我來取一些布汐夜的東西。”突地,一個聲音打亂她四處飄逸的思緒。

    “好,你去吧。”老師迴答,之前他已經收到校長的招唿了。

    十隱弦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直直的一動不動的挺立著。

    這個聲音,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江月影毫不遮攔的狠狠瞪了一眼十隱弦挺立的背。雖然是她要求她和夜哥哥分手的,但是她也不應該這麽傷夜哥哥啊!現在的夜哥哥,讓她好心疼。那日,夜哥哥迴來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似得,不吃不喝,不言不語,一個人沉默的呆在房間裏,論誰叫喊詢問也不迴應。直到第三天阿姨叔叔強行破門而入時,看見的竟是隻三日便消瘦的不成人樣的布汐夜。那樣的夜哥哥,讓她心疼得無以複加,而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女人害得!!

    十隱弦原本略蒼白的容顏,此刻更是慘白,毫無一絲血澤。

    “隱弦,你怎麽了?”察覺到她變化的清樹問道。

    她猛地站起來,僵硬的說:“我想出去透透氣。你不要跟著。”便逃一般的離開教室,離開那雙緊緊禁錮住她,讓她快要窒息的目光。

    心裏的湖泊波濤洶湧,遲遲不肯平複。她怕見到江月影,怕見到季蒙,更怕見到……小夜子。她好想找一個無人的地方,好好的,放聲哭一場,將心裏所有的不屈,所有的怨恨,所有的負擔都哭出來,可是沒有這樣的地方……

    霧氣又氤氳她的黑眸,隻是她不肯讓它落下,此刻她有她的堅持,有她的尊嚴。即使她是個被上帝拋棄的玩具又怎樣?即使她有不可改變的命運又怎樣?她就是要冷漠的麵對這一切,告訴天下人,就算她再不幸,她都可以不在乎!

    估摸著江月影已經走了,十隱弦才緩緩踱步準備迴教室。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該遇到的,始終躲不過。

    十隱弦停住移動的腳步,詫異的看著樓下麵準備上樓的江月影,但隻是一瞬間便又恢複到冷漠的自己。她揚起淡漠的笑,佯裝不在意的繼續走下去。

    江月影也似沒看見她似的,依舊一步步向上走。

    擦肩的刹那,江月影不著痕跡的快速伸出粉紅裙下的腳。

    十隱弦不是沒有看見,隻是看見的時刻已太遲,慣性使她來不及收迴已跨出的步伐。單薄的身體緩緩向前傾去……

    ……這樣不是更好?十隱弦竟緩緩揚起釋懷、純真的笑,一如三年前,一如那時在布汐夜懷中的笑,帶著淺淺的有著幸福滋味的笑。她閉上眼,竟期待著解脫的那一刻。小夜子……我還是沒法忘記你啊……無數的夜晚,夢中剩下的,隻有你……既然沒法忘記,也沒法再在一起,那麽就逃避吧……爸媽,哥哥,……小夜子,這次,我沒有違背我的諾言,至少我自己沒有再做那些傷害自己的事了……原諒我……還是沒有勇氣麵對著那一切。

    “隱弦!!————”

    “弦!!————”

    十隱弦猛的睜開雙眼。

    那個聲音……

    那個不知期盼多久的聲音又迴來了?

    驚喜的看見不遠處睜著驚恐目光的布汐夜,還有清樹。她綻開的是從未擁有的溫柔,那種柔情一直到達她的眸底。

    真好……還可以看見你……隻是,你瘦了……

    無數的疼痛襲遍她全身,“嘭!”她的腦袋不知撞到什麽東西,接著便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再見了……小夜子……

    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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