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又有很多人趕到三槐村。有很多人壓根來不及趕來。有很多人朝著桂花村去了。


    方國貞算是趕到了。也算是都下的事兒過去了,他的命都是雲家姑娘救的,不可不來。


    博平侯府老侯爺也到了,大太太彭夫人帶著幾個媳婦一塊。


    申國長公主和甘佩蘭一塊到了,陳誡跟著他們一塊。


    甘佩蘭現在壓根顧不上陳誡,已經和他說過了小心被姑娘一塊砍了。


    甘佩蘭現在一身素,不說她的命是雲家救的,便是想起蔡敬之,她就很能理解這心痛。


    靠近村口,便聽到哭聲震天。三槐村已經擠的很,馬車過不去。


    甘佩蘭淚落如雨,和長公主說道:“下邊有些亂。”


    申國長公主一身素,個子不大,但拉著甘佩蘭的手很有力的說道:“不用多說。”她的命也算雲家救的,不止一次,所以走吧。


    圍在村口的人看不到宋家門口,眾人給長公主讓路。


    甘佩蘭痛哭。夏荷扶著她,一塊大哭。


    申國長公主也跟著哭,她死了不止一次啊,知道這感覺。


    一些跑來看熱鬧的都跟著抹淚。


    有老太太說道:“這死也值了。”


    邊上的姑娘說道:“活著更值。”


    一些想說話的都閉上嘴,雲家那孫女太厲害了,據說把韓王府夷平,就跑了一個陳稷。而且皇帝也沒留下她,皇帝對雲家的態度可是很明白了。就是說,皇帝可能忌憚雲家,但誰要是找死,雲家姑娘殺了他也沒事。


    甘佩蘭哭著到了前邊。


    沒有遍地縞素,鑼鼓等弄來了不少,忙亂著,但姑娘不亂。


    甘佩蘭跪下,爬到老太太跟前,看著她像睡著了,而不是被亂刀砍死的樣子,要哭昏過去。


    秋婀過來,拉著甘佩蘭勸道:“時辰要到了。”


    甘佩蘭拉著秋婀直哭:“老太太,還等著文遠成親,等著妮妮成親。還說下次到都下,我們能在一塊,嗚嗚嗚嗚……佩青都見不到老太太最後一麵。”


    秋婀勸道:“已經準備畫遺像了,一樣的。”


    很多人要給老太太畫遺像,沒資格的不算,還有一些在作詩,在作祭文。還有幾個要混過來的,被姑娘隨手送走。


    甘佩蘭看著那些東西,一時哭不出來。哈,這也能玩,真就是找死。


    一個老儒作了祭文,哀哀戚戚的送到雲根跟前,比雲根還悲痛。


    雲章將他種在地裏,聲音傳遍全村:“時辰到。”


    哭聲暫停。


    雲章冷冷的說道:“我祖母,生來就是個普通的村姑,沒有富貴,沒有尊榮,她普普通通的成長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姑娘,歸適雲家,做一個普通的婦人,侍奉翁姑,養育兒孫,一日不鬆懈。夏日睡覺,為兒孫打扇子;冬日睡覺,半夜起來給兒孫蓋被子。早起忙,一日忙,夜裏還放心不下,她隻是一個最普通的祖母。賢妻旺三代,我父母也普通,我兄弟也普通,祖母不敢稱賢。”


    雲逢跪在奶奶跟前直哭。奶奶為什麽這麽辛苦?因為陰氏不靠譜,她就更辛苦一些。


    雲章繼續說道:“我祖母不會什麽大道理,也不想什麽大富大貴。我們就是普通人,好好的做個人。我愛她,愛她的溫暖,愛她的平凡,愛她的寵,愛她為我做的飯,愛她為我做的衣裳,愛她越老越美的容顏,那是我的追求。可是,我還沒能好好的孝順她。”


    雲章哽咽道:“我還沒看到她八十歲的容顏,我還沒陪她看遍天下的春色,說好要養我到八十歲的,以後誰養我?天下最痛的,莫過於子欲養而親不待,嗚唿!”


    雲章抬頭看天,閉上眼說道:“我父親、叔父沒在,但他們的心已經感受到了,不孝女這就送祖母上天,從此抬頭就能看見。”


    雲章跪下,給老爺子磕頭。


    老爺子摸著她光頭,抹一把淚,說道:“放心,以後爺爺養你,爺爺寵你。”


    雲章在老爺子臉上親一口,又在老太太臉上親一口。


    雲逢立即學元寶,親爺爺一口,親奶奶,抱著她不想鬆手。


    雲章站起來,對著天喊道:“我相信,以後我們能重逢。奶奶,你欠我八十年,以後要繼續寵我。我們不僅要看這天下,我們還要看天上更廣闊的世界!”


    老爺子站起來,右臂好好的包著,對著老婆子說道:“你嫁給我四十六年,為這個家操勞了四十六年,元寶還沒長大,你天天操心。我都記著,以後會寵著元寶的。你放心,我會活好好的,到了該走的時候,我們一塊去找你,遨遊世界。”


    雲逢站起來,哭道:“奶奶,我已經長大了。”


    雲延年摟著雲逢。


    雲逢哭的不能自已。但他保證,以後會寵著元寶。會孝順爹娘,孝順祖父。會護著大姐和繡繡、湄湄。


    其他人全哭起來。


    雲章揮手,宋家夷為平地。


    雲章再揮手,將老太太放到前邊空地上,周圍匆匆的擺了一些花。


    雲章再次跪下,說道:“爺爺,奶奶,我動手了?”


    老爺子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和元寶說道:“動手吧。”


    雲章抹一把淚,揮手。


    一個火球將老太太包裹,人在火中像活過來。


    雲家的男子、女子都痛哭,甘佩蘭在一邊大哭。


    有很多看稀奇的,隻見老太太的臉一晃而過,消失了。一陣風吹過,不知道去了哪裏?


    雲章揮手,將骨灰收到兩個瓷罐裏。她上前,跪下,捧起一個瓷罐,再站起來,交給老爺子。


    雲逢忍著痛,上前,對著瓷罐磕頭,他的份兒,爹娘的份兒,大姐和妹妹的份兒,一直磕頭。


    老爺子左手有力的抱著瓷罐,好像迴到年輕的時候,帶著媳婦迴家。


    雲家已經搬到雲林去了,但都是過客,雲林也未必是雲家的。桂花村,不過是老太太生活了四十年的地方。


    雲延年和幾人扶起雲逢,大家一塊,走迴桂花村。


    三槐村到桂花村幾十裏,但雲章要走,老爺子也要走。


    很多人陪老太太走這最後一程,一路哭聲。


    雲章扶著老爺子走的很快,很快將他們甩開,撒放骨灰這種事兒自己人做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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