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她打扮的太有氣質還是她的情敵身份讓凱茵不得不難忘。


    家境不好的林幼怡當初在胡楊離世後迫不得已帶著孩子去找宋校求救,必定是沒有活路了。


    嫁於胡楊後專心照顧家庭,然後為不孕不育奔波好幾年,再到接受精子庫人工授精、懷孕、生產、養育娉婷,這麽多年,林幼怡已經習慣了居家生活,沒有再入社會的能力。


    兩邊老人也都是負擔,胡楊雙親退休工資隻夠他們吃喝生存,自己爸媽慢性病拖延多年,沒有人能為她負擔家庭重擔,她隻能去找娉婷的爸爸。


    可是那天晚上看見的林幼怡,穿的是品牌女裝,說的是吳儂軟語,這樣的林幼怡,又怎會是她自己負擔出來的呢戒?


    這些錢,花的無非都是宋校的。


    想到這裏,凱茵心裏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煎。


    胡楊雙親到底樸實憨厚,見到了凱茵放在心裏就好,當麵沒有詢問宋校任何一句。


    這是他的私事,他不愛他們的兒媳婦,誰也不能勉強。


    “娉婷,以後不能亂跑了,爺爺奶奶很傷心,看到了嗎?”


    宋校在濃黑的夜色下撫摸了娉婷的後腦勺,被爺爺抱在懷中的女孩兒迴頭朝爸爸看,眉清目秀,跟宋校是有血緣關係的,無法否認。


    “胡叔,那我走了。”


    宋校流瀑般雍容華貴的頎長身軀佇立在夜月下,越見馥鬱幽深,與胡楊父親過了招唿,然後緩緩移眸,蜻蜓點水般朝胡楊母親點了點頭。


    算作一種禮貌。


    “謝謝你,宋先生。”


    胡楊母親本本分分的淳樸眼神可能因為宋校想念起自己早亡的兒子來,雙目淬淚,老去的何止年華,一徑哭一徑熱情招待:“宋先生,常來家裏玩,隨時都可以來家裏玩。”


    宋校的心,終究有一些隱痛。


    兩位老人,究竟如何看待他呢?娉婷的爸爸,也就是他們孫女的爸爸,林幼怡也想過嫁給他,會不會在某一時刻,兩位思念亡子的孤寡老人,將他替代成了胡楊呢?


    不得而知。


    但總歸,宋校清婉的點了點頭,聊表心意。


    “迴去吧。”宋校沉聲道別後對娉婷輕輕泛出了微笑:“娉婷,再見。”


    誰都沒有料到,看懂將要和爸爸分開畫麵後的娉婷在爺爺身上鬧騰起來,扭動著小小的身體哭喊著“爸爸、爸爸……”,雙手朝宋校張開,要宋校抱她。


    胡父蒼老哀傷的眼神痛苦的掠過凱茵,然後懇求著懷裏鬧騰的寶寶:“婷婷,咱們不鬧,爸爸和大姐姐要走了,婷婷要乖,爸爸下次來看婷婷,好不好?”


    凱茵一聲不吭的站在夜幕下看著胡楊這兩位年華老去的可憐雙親,胡父說的話她沒有生氣,隻是覺得悲傷。


    “不要,我要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娉婷放聲哭求,徹底鬧開了來。


    宋校晦澀的眼眸哀感一斂,麵目表情何其無奈,繼而上前一步便將娉婷從胡父懷中抱了迴來。


    迴來了爸爸身邊的娉婷立刻止住了哭聲,雙手抱著爸爸脖子,趴在爸爸肩膀上抖索著小小的肩膀。


    讓人心疼憐惜,可憐的孩子。


    “爸爸帶娉婷迴家,好不好?”


    宋校親切溫暖的詢問讓趴在他肩膀上瑟瑟發抖的小娉婷用力點了點頭,孩子的大水目水汪汪的看著站在宋校身後的凱茵。


    凱茵迎視著孩子稚真脆弱的眼神,仿佛看到了當初父母離異失去了家庭的宋校的眼神。


    她沒有說什麽,低下了頭。


    告別了胡楊雙親,宋校帶著凱茵與娉婷,再次沿原路返迴,迴花溪路。


    後座擁著娉婷的凱茵目光空洞的看著前座側後視鏡中步步後退的胡楊雙親,心情竟是空前絕後的灰暗,絕望。


    就是這一霎那,心中竟然滋生出想要跟宋校分手的想法來,未來的路,好像並不平坦,這個孩子,在外人眼中,永遠都是他與林幼怡的孩子。


    凱茵的鼻頭一酸,映射在車窗上的虛擬輪廓流出了淚,想放棄了,這一刻真的想放棄了,未來還有許多風雨,她失去了勇氣。


    行車途中宛如失去了聽覺,也置身於一片真空之中,凱茵望著窗外,無聲無息的,眼淚便悄然滑落。


    迷茫,是此刻,所有的感覺。


    前座的那個男人,安靜沉默的仿佛一道空氣,周身冰涼,神氣凜冽。


    但是他安靜開車的途中靜悄悄的抬起岑寂的眸,哀感婉豔的看著後視鏡中那個女孩哭泣的側臉,一瞬間,他神色慟然,眼眸深處洇出寂寥的苦澀。


    “爸爸,我想打電.話找媽媽,可不可以?”


    娉婷適時的出聲打破了此刻邁巴.赫內灰寂寥落的氛圍,凱茵迴神後立刻一吸鼻頭,用手背將臉上的眼淚通通揉掉,隨後便迴了頭朝身邊小娉婷看。


    沒有敢於麵對


    前座的後視鏡,因為知道他的目光現在在那兒,朝自己匯聚。


    剛哭過的眼睛,就算紊掉了淚水,也遺留了紅痕,凱茵吸著鼻頭,故作輕鬆,還試圖勾起一個微笑,但是笑起來很具違和感。


    宋校岑灰的眼眸不動聲色的放迴擋風玻璃前黑夜車道,旋轉方向盤靠邊停車。


    趁著這個時間,凱茵偷偷的摸了摸自己眼睛,然後目光視窗,做深唿吸。


    宋校解開安全帶,從駕駛座下車,身型極好的長腿男人暗黑無底的出現在夜幕下方,縈繞出一道修長挺拔的暗黑係身影,繼而娉婷那一側的車門被車外的長腿男人冷靜的打開。


    娉婷被他抱了下去。


    車門旋即關合。


    凱茵摸好了自己臉頰後迴頭用另一麵車窗朝車外馬路上的宋校看。


    深夜的寂寥中,背影冷漠黑暗的男人懷抱一個六歲小女孩,距離車門兩三步,佇立在恍如一線的柏油馬路上,小女孩低著頭,乖乖巧巧抿著小嘴巴,看著爸爸手上正在操作的手機。


    男人單手抱著女孩,另一隻手在月色下操作手機,俯低頸項,背對邁巴.赫,留給凱茵一道絢白的後頸曲線與水紅色的拴玉紅繩。


    門窗緊閉,凱茵聽不見任何風吹草動,宋校打給林幼怡的這一通電.話讓凱茵扭轉了視線,放迴自己這一麵車窗上時透了一口無奈心酸的歎息。


    很難受,很難受。


    不喜歡這種感覺,太不喜歡了。


    十分鍾後車門自外拉開,凱茵沒有扭轉視線,目光空幽甚至有一絲賭氣的望著馬路邊快要打烊的店麵。


    娉婷的奶香重新注入了車內,旋即還有一縷幽若悄靜的琥珀香氣。


    車門關上,凱茵的眼睛艱澀的眨了眨,餘光不由自主的試圖往駕駛座車門外投遞。


    一道在夜間凜冽淒清的暗黑係長影占據了她餘光的所有位置,她把眼眸垂下,神色蒼茫,前排駕駛位車門被人拉開,複又無聲無息的關上。


    邁巴.赫重新匯入車流,行車途中保持靜謐無聲。


    進入花溪路,周遭世界驟然冷卻,城市霓虹整體湮滅,相隔十米的每一杆路燈散發幽謐暗淡的暈黃色火心。


    邁巴.赫迴到花溪路公寓大廈,樓前停下,凱茵最先提包下車,黑夜下背對車身安安靜靜矗立,耳畔有聞宋校嗬護愛女的聲音。


    “娉婷,爸爸抱。”


    娉婷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稚嫩笑聲,凱茵忍不住迴頭去望。


    深夜下,宋校冷厲的麵孔已經溫暖純真,慈愛的真摯笑容映耀在他漆深眸底,散發璃璃之光,彎腰將車內小娉婷抱出邁巴.赫,孩子本能的用雙手抱著爸爸脖子。


    凱茵的眼神……又濕了,如果這是自己和他的女兒,那該有多好?可是現在,她不喜歡娉婷,討厭這個孩子。


    凱茵現在承受的複雜心情多半由於宋校今夜對她的態度。


    魏立巍與娉婷的突然出現,直到宋校去到她的家裏帶走她和娉婷,過程中他沒有表現出任何一絲對她的愧疚之情,甚至連一聲安慰也不曾有過,這與往常的宋校不同,今夜的他,冷厲的讓她卻步。


    他該道歉的,為這個孩子跑到她的家,嚇到她的父母道歉的,可是沒有;他該對她說一聲溫暖關懷的話的,為她因為這個孩子以及林幼怡受到的委屈關懷她的,可是也沒有。


    凱茵悶頭踢開了腳下的石子。


    攥成小拳的五根手指卻悄然被一隻冰涼的長手握入掌心,凱茵抬頭一看,掉入了他深沉繾綣的眼瞳之中。


    “明天送胡楊父母和她們母女出國,魏立巍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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