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蔣繁碧和魏苡芝。


    凱茵便停下腳步,待與她們打聲招唿。


    “蔣董,苡芝。”


    蔣繁碧原先沒有看見她,所以抬眸時還待打量凱茵一番,倒是魏苡芝能在這裏遇見朋友十分高興。


    “姐姐。”


    她跑到凱茵身邊,甜甜的笑得。


    凱茵與魏苡芝相視後又轉目給蔣繁碧:“蔣董,我先迴酒店客房了。”


    蔣繁碧卻突然握住她的手腕,這令凱茵有些意外。


    “手怎麽流血了?”


    凱茵以一個風輕雲淡的微笑將這件事一帶而過:“剛才在後山拍照片,不小心滑到山坡下了。”


    蔣繁碧的眼神出現一縷母愛的光輝,連聲音都變得格外親切:“進來吧,別墅有藥箱。”


    凱茵有點受寵若驚。


    t市的最後一晚,蔣繁碧家中做客,說了一句對凱茵夾槍帶棒的話,她不記仇,但她覺得蔣繁碧今天的行為有點……示好?


    可以這樣理解嗎?


    丁鵬還在現場,默不作聲,蔣繁碧打量他,然後問凱茵他是誰。


    凱茵介紹了丁鵬,丁鵬也以禮迴應,既然沒他的事,他就先迴酒店。


    “小蕭,我先迴去。”


    凱茵把單反相機交給丁鵬帶迴去:“裏麵拍了不少照片,你瀏覽一下。”


    丁鵬接過單反相機,先行離開。


    空氣清幽的齊雲山已經氤氳起山嵐,令連綿起伏的青黛色群山宛如瑤池仙境,仍被蔣繁碧執握手腕的凱茵,竟然忘我的沉浸在舉目觸不到的美景之中。


    “蕭小姐,進來吧。”


    “……好。”


    她膝蓋一定擦破了,因為那裏正火辣辣的疼。


    蔣繁碧鬆開凱茵先行進入別墅,以她尖細嘹亮的嗓門喊張阿姨。


    後麵是凱茵與扶著凱茵的魏苡芝。


    “把醫藥箱拿來,蕭小姐摔傷了手。”


    張阿姨完全樸實人的模樣,非常好相處,轉身要跑又被蔣繁碧喊住,問她宋總在不在別墅。


    張阿姨恭敬的麵對蔣繁碧,將她看到的全部陳述清楚:“宋先生剛才跑出去了,好像有什麽急事,行色匆匆。”


    “行色匆匆?”


    蔣繁碧一臉茫然。


    “好了,你去拿醫藥箱。”


    張阿姨跑開了。


    “苡芝……”


    蔣繁碧正要交代女兒什麽事情的時候,門外的金色陽光被一道修長挺拔的黑色身影完全遮擋,伴著通身的矜貴,叫人睜不開眼。


    “宋總。”


    蔣繁碧已經起身,帶著一貫見到宋校時的渴望和畏怯。


    “張阿姨說你急事出去了……”


    她握起雙手倍顯尷尬,見宋校接聽突來的那通電.話。


    魏苡芝偷偷看著蔣繁碧尷尬的模樣,卻叫送醫藥箱過來的張阿姨打斷。


    “謝謝阿姨,給我吧。”


    凱茵伸手接過,輕步走去沙發坐下。


    “姐姐,我幫你吧。”


    “沒事的。”


    凱茵一邊拿出紅藥水與棉棒,一邊對魏苡芝笑了笑。


    宋校麵窗聽完了電.話,眉目淡然,遠眺別墅後方山林時將手機默不作聲的放迴西褲口袋。


    蔣繁碧借他空閑之際急忙說話:“宋總,齊雲山很冷,你要注意保暖。”


    他身上隻穿黑色襯衫,領口還解開兩粒,當他轉身麵朝她而立時,蔣繁碧終究還是擔心的皺了眉:“宋總,你胃……”


    “怎麽了?”


    他突如其來的詢問伴著低沉的音色,叫魏苡芝和凱茵同時抬起頭,叫蔣繁碧因為再次被打斷話題而倍感悲傷。


    宋校用下巴朝凱茵膝蓋比劃,再次重複剛才那句話。


    卷起褲管的凱茵意外宋校問她之餘下意識點點頭:“摔了一跤。”


    宋校緘默了,但他深沉的雙眸依舊看著凱茵給自己上藥,清秀的眉隱約見得那一絲絲嚴肅。


    魏苡芝被宋校這個表情看入神了,可能他也感覺到魏苡芝入神的盯著他,當他麵無表情的迴視魏苡芝時,後者特別狼狽的移開了目光。


    像逃跑一樣。


    凱茵把掌心和膝蓋的破口上了紅藥水後,收拾了醫藥箱和桌上廢棄的棉棒。


    “謝謝蔣董。”


    她道了謝,意欲離開。


    蔣繁碧有家事要說,沒有招待凱茵,隻朝她客氣的點點頭:“好,慢一點走。”


    凱茵迴頭對魏苡芝揮揮手,宋校也在那個方向,可以不打招唿的,但宋校正安靜的看著自己,所以凱茵也說了聲:“宋總,我先走了。”


    宋校沒有表情,依舊安靜的注視她。


    “宋總,你坐。”


    蔣繁碧走向沙


    發,行走的途中溫和的這樣一說。


    待她已經坐下,宋校卻立在原地紋絲不動,他雙手插袋身型修長,自上而下一身黑色,目光側向別墅大門,非常專注,敞開的黑色領口露出他漂亮清麗的鎖骨和那枚紅繩觀音。


    “宋總。”


    魏苡芝的注意力全部被宋校吸引,所以她的表情就像走神時一樣,又憨又呆。


    “宋總?”


    宋校望著別墅大門,神情嚴峻,眉間鎖著令蔣繁碧看不明白的憂色。


    她順路望去別墅大門,凱茵剛巧走下台階,腿不利索。


    蔣繁碧收迴視線,擲地有聲的喊他:“宋總!”


    宋校的神情忽然一滯,像夢醒之際,眸光有些恍惚,將視線本能的轉向蔣繁碧:“什麽?”


    蔣繁碧再次確認凱茵有沒有離開,直到望見別墅門口已經沒有人影,才倍顯凝重的對宋校說:“魏立巍在我們山莊受傷了。”


    宋校略感意外,下意識挑起左邊眉角:“出了什麽事?”


    “唉。”蔣繁碧歎息:“他來找蕭凱茵的,兩個人在後山散步,哪知道唐澤正在試玩你的箭,從二樓窗口不小心把他射傷了。”


    宋校的神情波瀾不起,但也了然的點點頭。


    “你魏叔叔說,魏立巍想追求蕭凱茵。”垂首的蔣繁碧不知所措,再次歎息:“哪知道搞成這樣,他媽媽都鬧死了。”


    宋校已經不知不覺點了根煙,吸了一口,人終於愜意些許,但他抽煙抽到愜意的時候通常喜歡鎖眉,他一邊眯眸非常隨意的吹掉煙圈,一邊迴頭看了看,見身後有一張半人高鬥櫃,將腰靠了上去。


    “陳會準備怎麽辦?”


    宋校問的,蔣繁碧抬頭的時候看見宋校正用那種玩味而略顯不正派的眼神斜睨她,眯著眸,又吹出一口煙霧。


    雖然他腳踝相疊單手插袋愜意的靠著鬥櫃,但身型依然修長,恍若流線型的黑色瀑布。


    蔣繁碧不知道能說什麽,因為從宋校的眼中,他看不到他們之間的血肉之情,相反,似乎他的眼眸中還有一股看好戲的惡意。


    陳會是魏國林的前妻,18年前蔣繁碧和魏國林婚內出軌,傷害了各自的伴侶各自的家,即便她出生豪門,但毋庸置疑這件事永遠叫她低人一等。


    因為事件太過丟人,她及時收口,故而表情越發生澀僵硬。


    宋校早已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他倚在鬥櫃前,默默吸著煙,沉靜的表情裏有一雙非常深沉的眼睛,這雙眼睛,又那樣不由自主的望向別墅大門。


    此時此刻,即便視線能夠透穿數米,見到的也隻是空幽的山路,青黛色的山巒。


    沿著幽靜的瀝青小道,凱茵迴到了酒店。


    丁鵬在大廳休息沙發那兒,很明顯等的是凱茵。


    “你腿沒事吧?”


    凱茵對朝她走來的丁鵬搖搖頭,然後說起重點:“等我?是不是有事?”


    “剛才巧遇山莊經理,聽她說,溫泉山莊是蔣震送給愛妻的結發之禮,因為聞棠有骨關節病,這想法存在腦海十多年了,蔣震一直在找真正的溫泉井,也就是地熱水而不是地下水加熱。結果呢,溫泉山莊沒建造出來,蔣震已經離世了。”


    兩個人走到電梯口等待轎廂下至一層。


    凱茵的視線從梯框的紅色數字上移下,認真的看著丁鵬:“消息可靠嗎?”


    丁鵬迴以更加認真的首肯。


    “叮咚……”


    “如果能獲知溫泉山莊背後的愛情故事,我們的宣傳片將會給溫泉山莊帶來巨大的利益,說不定我和你也會因此評上本年度的最佳媒體人。”


    和凱茵一同踏上電梯的丁鵬,一麵按下3樓數字鍵,一麵神情越發興致勃勃。


    “再渺小的東西隻要賦予它一段真實的愛情故事,那都必定引人入勝,就像埃菲爾鐵塔一樣,知道那樣的愛情故事,難道你不感動嗎?不想去看看嗎?”丁鵬大有摩拳擦掌的幹勁:“我覺得,這一次,是我們的機遇。”


    凱茵深表讚同,她靠著另一麵梯壁與丁鵬隔兩臂之距探討公務:“想知道這個故事,最好的講述者應該是蔣繁碧。”


    丁鵬點了點頭:“我突然有把蔣震和聞棠的愛情故事做成專題片的衝動。”


    電梯雙門朝兩側打開,凱茵笑著先下,並且迴頭迴答丁鵬剛才的提議:“即便台裏願意做,但蔣繁碧絕對不會同意,名門望族最看重的就是家族的隱私。”


    談話間凱茵已經走到自己的客房外。


    “不談蔣震聞棠的事。相機裏拍了不少,你甄選一下,我覺得從山林的風景切入主題很好,這風景太美了,沒有人看見會不想來此。”


    凱茵把掛脖的單反相機交給丁鵬,丁鵬說:“你先收拾一下,等下來我房間。”


    “好。”


    兩個人各自去忙。


    凱茵迴客房換了衣服洗了臉


    後拿著今早魏立巍給她帶的幾本書籍去找丁鵬,丁鵬已經看完她拍攝的幾組照片。


    “行嘛,都趕上專業的了。”


    聽到開門的丁鵬這樣恭維自己,凱茵大有受寵若驚之感:“你真捧場。”


    “你的意思是,我們先拍齊雲山?”


    凱茵拉開電視櫃前的椅子坐下,丁鵬在她麵前的床尾坐下,兩個人商量起接下來的工作流程。


    晚餐前,凱茵把下午那點時間寫出來的稿件讀給丁鵬聽,丁鵬幫她做了點修改,後來總台小姐致電房間,請他們去樓上餐廳用餐。


    “蔣震著有一本與聞棠愛情故事的自傳體小說,一直由蔣繁碧珍藏。我覺得我們看過以後會把溫泉山莊拍的更美,介紹的更感人。”


    拿著房卡走出房間的丁鵬這樣說。


    凱茵靠在走廊另一邊的牆壁上,聽後一笑:“你還是不死心。”


    轉身後的丁鵬用非常嚴謹的目光征詢凱茵的意見,後來,她挑眉表達了自己的內心想法。


    凱茵給蔣繁碧打去電.話,對方讓她現在去別墅。


    “我在餐廳等你。”


    丁鵬將凱茵送上電梯,隨著關上的雙門,凱茵點頭的表情一閃而逝。


    天幕拉黑後齊雲山的氣溫直線驟降。


    凱茵裹著羽絨服步伐迅疾,加上一溜小跑,很快兒已經抵達別墅樓外。


    領命的張阿姨在門前等待凱茵,很友善的引她去二樓書房。


    走廊很靜,凱茵幾乎心疼這安靜的環境,連踏腳都舍不得出聲,走過那扇在記憶裏留下痕跡的黑色楠木雙門後,張阿姨止步朝她微笑。


    “蔣董,蕭小姐來了。”


    “嗯。”蔣繁碧的口吻傲慢依舊。


    凱茵朝離開的張阿姨笑著點點頭後推開了麵前的同規格楠木雙門。


    打開的縫隙中有一道自吊頂傾灑下的白色霧光,室內溫暖如春,令她有恍如從冬至夏的錯覺,靜謐的房間裏,蔣繁碧坐在一張獨人沙發前,覷她的那一眼何等高高在上,但凱茵的目光並沒有停駐不前。


    她被書桌前那道倚靠的慵懶身影吸引了目光。


    他黑色係的通身由內而外散發冷豔的質感,指端揚起暗昧的乳白色煙霧,他靠著書桌模樣恣意,單手插袋,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安然不動的看著凱茵,似沉默的冰原。


    她打破的,可能是母子間親切的交流,但她覺得可能性更大的,應該是董事長和執行總裁間的公事協商。


    凱茵的視線重新迴到蔣繁碧身上,她將丁鵬的想法換成一種能激發資本家欲念的說辭,繪聲繪色的說與蔣繁碧聽。


    待她說完時,餘光看見宋校微微迴頭,朝身後書桌上的煙缸彈了次煙灰。


    蔣繁碧給出了這樣一番迴應:“蕭小姐,難道你認為漢臣旗下的溫泉山莊,隻有靠故人的私生活噱頭才能吸引生源嗎?”


    凱茵臉頰的肌肉微微一跳後就恢複常態。


    “蔣董,這隻是我們不成熟的想法,現在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說的是場麵話,凱茵保持禮貌的微笑,轉身欲走。


    蔣繁碧頤指氣使的態度在凱茵做低時有所收斂,她以禮喚住她:“蕭小姐等一下。”


    凱茵以靜待的表情安靜的停住步伐,未抬眸,餘光仍舊是一道黑暗係的朦朧身影,在夜晚的白色霧光中。


    宋校獨自吸煙,神情若即若離又有些慵懶,但目光不曾從凱茵臉龐離開。


    “蕭小姐,我聽苡芝爸爸說,”此處,蔣繁碧一笑,別有深意,“魏立巍在追求你,是嗎?”


    “……”


    凱茵鎮定的凝望蔣繁碧的瞳孔,轉瞬的思索後,她以一個沒有任何內容的微笑取代迴答,令蔣繁碧更想洞悉她的想法。


    “蕭小姐,我不是有意打聽你的私事,但我代替我先生,想知道你的想法。”


    靜默到與嫋嫋上升的煙霧融為一體的宋校,此刻那沉靜如水的眸子靜靜的打開,他看著她,夾煙的修長五指與煙一並不受大腦支配的,停在了雙唇的0.5公分處。


    他的眼睛,極其安靜的目視凱茵的側頰。


    凱茵是這樣迴答的:“蔣董,世事難料,我隻能說,我不拒絕好的愛情。”


    宋校在這個時候垂了眸,安靜的表情依舊看不出任何風浪,但他將煙蒂撚了。


    蔣繁碧了然的揚起笑容:“魏立巍有他自己的父親母親,這事輪不到我管,我也隻不過好奇,站在我先生的立場,他是很想跟你聊一聊的。”


    凱茵投以任何時刻都可以化解尷尬的那種微笑。


    “先去餐廳用餐吧。”


    起身的蔣繁碧溫柔的看向宋校。


    凱茵知道這裏沒有她立場,就先告辭,而蔣繁碧也沒有客氣,也許她也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沿著夜幕下點上路燈的羊腸小道,半小時後凱茵身在


    了酒店4樓的晚間餐廳。


    丁鵬幫她拉開椅子就有點迫不及待:“蔣董怎麽說?”


    凱茵搖搖頭。


    丁鵬已經明了,他趴在桌上沉思片刻。


    凱茵勸他,既然蔣繁碧不願意,他也沒必要把別人的事當成自己的事。


    餐廳並沒有開餐,因為要等蔣繁碧和宋校。


    凱茵喝點茶水解解乏,腦袋放空的時候聽到魏苡芝歡快的腳步聲。


    餐廳裏的人皆起身相迎,丁鵬和凱茵自然也不好續坐,相繼站起來。


    在魏苡芝之後進入餐廳的,是蔣繁碧和宋校。


    宋校在黑色襯衫外罩了件煙灰色的v領針織衫,凱茵看他時他正邊走邊捏眉心,很靜的一個男人,單手插袋,但神情透露著疲倦。


    蔣繁碧與宋校入座後,眾人才紛紛迴座。


    不過今晚的席位擺開兩桌,隻有山莊經理能與蔣繁碧及宋校一桌,其餘員工,安排在另外一桌。


    凱茵和丁鵬為漢臣合作方員工,自然與蔣繁碧一桌,凱茵的兩邊為丁鵬、魏苡芝。


    與魏苡芝談笑間凱茵抬了一眼,宋校靠著椅背,偏頭在點煙。


    晚餐用的很安靜,幾乎無人說話,或許是蔣繁碧導致的結果。


    眾人安靜的悶頭用餐之際,宋校要了白酒,蔣繁碧關心兒子,顧忌他的胃,宋校沒有加於理會,隻對不知道該聽誰吩咐的餐廳員工說:“去拿。”


    蔣繁碧很苦澀,她低下頭後餐廳員工畏怯的替宋校迴後堂拿白酒了。


    丁鵬在打量宋校。


    那是個獨自給自己倒酒又獨自一飲而盡的沉默男人,這個男人寧靜眼神後究竟隱藏多少複雜的心事,為何他喝酒會鎖著眉,一點也不開心?


    這個時候,山莊經理攜帶酒杯起身去往宋校身邊,她為自己添滿後舉杯迎往宋校:“宋總,我不能多喝,敬你一杯。”


    宋校疏離的表情揚起了一縷淺淡的微笑,他未起身,但拿起酒杯喝掉小半。


    山莊經理喝幹一杯迴去自己座位。


    丁鵬以一個幾不可察的速度環顧全桌,突然湊到凱茵身邊用隻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悄聲低語:“我們各自敬宋總一杯。”


    ps:謝謝朋友們的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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