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洲,軍營。


    輕舟手中端著夜宵,守夜的士兵看見她,頓時行禮道:“見過王妃。”


    輕舟微微頷首,瞧著帳子裏的燈光,言道:“王爺晚上沒怎麽用膳,我做了些宵夜,勞你給王爺送去。”


    “是,有勞王妃。”士兵雙手從輕舟手中將夜宵接過,輕舟轉過身,不等她離開,就聽身後傳來一道男聲:“月兒。”


    輕舟迴眸,就見萬重山顯是聽見了她的聲音,已是從帳子裏走了出來,他立在那裏,對著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輕舟見狀,便是向著他走去,她剛邁開步子,萬重山已是大步來到了她麵前,攬過了她的纖腰,他低眸看著她,溫聲問了句:“怎麽不進去?”


    當著士兵的麵,與他這般親密,隻讓輕舟有些羞澀,她垂下眼睫,隻輕聲說了句:“你在處理公務,我怕進去了會打擾你。”


    萬重山聽了這話便是無奈的緊了緊她的身子,他擔心夜間風涼,會讓輕舟染上風寒,於是護著輕舟的身子將她帶進了帳子,士兵將夜宵擱在了桌上,便是退了下去。


    “晚上見你也沒如何用膳,我給你做了些點心,你快趁熱吃吧。”輕舟將點心與湯盞擺好,列在了萬重山麵前。


    萬重山看著那些點心,一瞧便知是輕舟精心烹飪的,他心下一柔,忍不住從身後摟過輕舟的腰肢,將她帶到自己懷裏。


    “小寶睡著了?”萬重山問了一句。


    “嗯,我讓楊媽在一旁守著,自己就過來找你了。”輕舟溫聲細語,將筷子為萬重山布好,說了句:“快來吃吧。”


    萬重山聞著點心的香味,腹內也覺饑餓起來,他拿起了筷子,望著那些點心,思緒卻是不由自主的迴到多年之前,那時候還在燕州,輕舟還是他的侄媳婦。


    尤記得當時的她被萬母遣到邊疆,服侍萬梓安的飲食起居,每晚,她卻也會為他做宵夜,那時候的他礙於兩人的身份,隻將自己的情意壓在心底,當時的他從不曾想到他與她,會有此時,此刻。


    “怎麽了?是不是這些點心不合胃口?”見萬重山隻是看著那些點心出神,也不吃的樣子,輕舟有些不解,出聲問道。


    萬重山迴過神來,他沒有說什麽,隻微微一笑,風卷殘雲般,將輕舟為自己備下的宵夜吃了個精光。


    見他吃完,輕舟心中一甜,為他倒了杯熱茶,萬重山接過茶水,卻也不喝,隻將輕舟抱在懷裏,在自己的膝上坐下。


    “月兒,”萬重山頓了頓,將溫敏懿的事告訴了輕舟:“我讓張興之去了京師,接敏懿出府。”


    輕舟聽了這話,心裏先是一怔,繼而道:“那張大人,將溫夫人接出來了嗎?”


    “我和駐守京師的虎威將軍洪敬堯是舊識,這次,洪敬堯會去接應,洪敬堯會護送他們來雲洲。”


    “洪將軍,是要來投奔你?”輕舟聽聞虎威將軍叛離朝廷,隻覺吃了一驚。


    “嗯,他會與我聯手。”萬重山撫著輕舟的長發,念起溫敏懿之前曾險些害了輕舟的性命,萬重山眸心深沉,緩緩摟緊了輕舟的腰肢。


    輕舟也沒有說話,她知道,溫敏懿是萬重山的發妻,跟隨他多年,這一次萬母離世,也隻有溫敏懿留在老太太身邊,代替萬重山,伺候老人走完了最後一程,不論以前發生過什麽,單憑溫敏懿萬照顧他病重的母親,為他母親送終這件事兒來說,萬重山也不能拋下她不管。


    “月兒.....”萬重山聲音中透著濃濃的歉疚與憐惜,他心中喟歎,隻覺不論是當初的納蘭,還是如今的敏懿,他都是愧對了輕舟。


    輕舟明白他的心思,她迴眸向著他看去,輕聲道:“你想說的,我都明白,溫夫人是你的結發妻子,你在外打仗,也都是她在娘身邊服侍,這次.....咱們在雲洲,獨留她一人在京師,因著你的緣故,想來也沒少讓她受朝廷的難為,你讓人去救她,是最尋常不過的事,我都懂,我不會怨你。”


    萬重山聽著輕舟的話,隻覺心中說不出是何滋味,他在輕舟的臉頰上印上一吻,念起溫敏懿之前做過的那些事,萬重山眸心有幽光閃過,他的聲音低沉,吐出了一句話來:“月兒,從今以後,再不會有人能傷害你,傷害小寶。”


    輕舟聞言,心中頓時一動,隱約明白了萬重山的話意,她的眼瞳如水,看著萬重山的眼睛,告訴他:“隻要能待在你身邊,隻要有你在,我什麽都不怕了。”


    萬重山眼眸黑的發亮,他沒有再說什麽,隻抬起輕舟的下顎,吮上了她的唇瓣。


    輕舟的嘴唇一如既往的溫軟嬌嫩,猶如花瓣般讓人不舍用力,他起先是溫柔而小心的,可未過多久,他的吻便是變得急促與霸道起來,倒好像恨不得將輕舟一口飲下般,輕舟察覺他的情動,臉龐頓時一片緋紅,她微微掙紮著身子,生怕讓帳外的士兵聽見裏麵的動靜,她的小手推著萬重山的胸膛,隻軟聲求著男人:“別,他們會聽見。”


    萬重山握住她的小手,他的眼瞳暗得嚇人,聽著輕舟的低吟,也不過是說了句:“無妨,我輕些。”


    輕舟見他鐵了心要在這裏和自己做夫妻間的事,不由得又羞又怕,這畢竟是萬重山處理軍務的地方,她生怕會有萬重山的手下突然進來,整個人都是慌亂的,可不等她再說話,也容不得她拒絕,萬重山已是一手環住她的身子,向著她壓了下來。


    輕舟被他吻的頭暈腦脹,迴過神來,就覺身子一涼,他已是褪去了她的衣裳。


    夜色吞噬了輕舟的輕吟,天邊的月亮亦是躲進了烏雲之中,生怕打攪了這一對愛侶。


    延洲。


    洪敬堯與張興之一路護送著溫敏懿,這一晚便是在延洲歇息,再走三日的路程,便是能趕到雲洲。


    四下裏安靜極了,趕了一天的路,除了巡夜的侍從,所有人都已是歇下,溫敏懿望著鏡子,鏡中的女子容顏蒼白,眉宇憔悴,她今年已是三十七歲了,女人在這個年紀,早已是青春不再,溫敏懿細細的多打量著自己,甚至就連她自己都記不清,她的眼角究竟是何時爬上了如此多的細紋,而從前如雲般的烏發中,又是何時染上了刺目的霜際。


    她不忍再看下去。也許是不願再看下去。


    她移開了目光,從袖中取出了一把剪刀,這把剪刀是她從侍女的針線藍中悄悄拿來的,自從那日張興之見她懸梁自盡後,一路上邊都是防備著她,生怕她再做傻事,像剪子這樣的東西都是不敢放在她的房中。


    她打開了剪子,卻也沒有用它來傷害自己,她的手指顫抖著,她閉上了眼睛,狠下了心腸,終是絞斷了自己的頭發。


    她一直沒有睜眼,隻不斷的絞斷自己的頭發,隻將那一頭長發淩亂的剪到齊耳處,她方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待看見鏡子裏的自己那般可笑的模樣,溫敏懿唇角一勾,卻有淚水從眼眶中掉了下來,她深吸了口氣,將剪刀刮上了頭皮,將餘下的頭發盡數刮了個幹淨。


    終於,一切都做好了。


    溫敏懿望著那一地的秀發,眸心亦是慢慢變的平靜,她雙手合十,就那般盤坐在那裏。


    翌日清晨。


    張興之來到溫敏懿屋前,他胳膊上的傷並未痊愈,此時仍是吊在半空,隻畢恭畢敬的向著屋內道:“王妃,咱們該出發了。”


    “吱呀”一聲輕響,從屋子裏走出了一道清瘦的身影。


    待院子裏的人看清這道人影後,俱是大吃一驚,一些膽小的丫鬟更是忍不住驚叫出聲。


    張興之也是眸心大變,他一動不動的看著溫敏懿,看著她一夜間變的光禿禿的頭頂,愕然道:“王妃,您?”


    “張大人,還請您告訴王爺,貧尼心意已決,已是自行落發,延洲附近便有一座白雲庵,還請大人能送貧尼過去,莫要再打擾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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