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重山默了默,才道;“他對我一直心存忌憚,納蘭的事,隻是個借口罷了。”


    說完,萬重山淡淡一笑,又是說了句;“他一直想親手掌管北境的兵馬,禦駕親征,剛好可以將兵權從我手中收迴去。”


    對這些軍政上的事,輕舟一直是不大懂得,此時見萬重山眉宇間浮著幾分蕭索之色,她輕輕的握住了他的手,很小聲的說道;“不論你是在邊疆繼續和胡人打仗,還是上交兵權迴京,我都會陪著你。”


    萬重山聞言,眸心便是有柔軟之色閃過,他沒有說話,隻伸出胳膊將輕舟攬在了懷裏,燭光映著兩人的身影,繾綣而深情。


    餘下的日子,輕舟一直是陪在萬重山身邊,照顧著男人的衣食起居,邊疆戰事不停,遼人與嚈噠人仍是時常發動大大小小的進攻,隻讓萬重山逐一領兵打退,有了嚈噠的相助,遼人打起仗來更是悍勇,一時間難以分出勝負。


    而當李雲召帶著援軍趕至燕州後,如李雲召所說,邊疆士氣大增,隻一鼓作氣收迴了漠北,將遼人與嚈噠人打退至遼雲山附近。


    在慶功宴上,李雲召春風得意,自從他來到邊疆後,輕舟便再無拋頭露麵過,一直都是待在帳子裏,熱鬧的宴席一直持續到深夜,萬重山迴來時,輕舟還不曾歇息,仍是在那裏等著他。


    看見男人迴來,輕舟頓時站起身子,嗅到丈夫身上的酒味,輕舟剛欲為他倒茶,萬重山卻是長臂一攬,將她抱了過來。


    “重山.....”輕舟柔聲喊著他的名字。


    萬重山攬緊了她的腰,他看著她柔潤而白淨的臉蛋,心中溢滿了不舍。


    “月兒,一眨眼,你離開京師,已經有四個多月了。”男人開了口,聲音十分低啞。


    輕舟微怔,隻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說起這般話。


    “咱們的小寶,眼下也是有七個月大了。”萬重山想起孩子,唇角便是浮起淡淡的微笑,眼瞳亦是變得溫和下來。


    與萬重山一樣,隻要說起孩子,輕舟的心便會軟的不成樣子,她的眸心溫柔,小聲說了句;“小寶今天,是七個月零十二天。”


    見她記得這般清楚,萬重山撫著她的長發,驀然道;“想不想迴去看他?”


    輕舟眸心一怔,滿是不解的向著萬重山看去,“重山,你是要把我送迴京師?”


    “嗯。”萬重山點了點頭,念起一路迢迢,等輕舟迴到京師,小寶已是有八個多月,距她們母子分開,已足足快有年。


    這半年來,輕舟日日夜夜的思念著孩子,他又怎能一直將她箍在身邊。


    “為什麽.....”輕舟美眸中漾著疑惑,心思百轉間,突然想到;“是因為皇上來了邊疆嗎?所以,你要把我送迴去?”


    萬重山沒有說話。


    輕舟的心抽緊了。


    “月兒,”良久,萬重山方才開口,“你先迴去看小寶,等小寶周歲,我就迴去。”


    輕舟雖不明白萬重山何故突然要將自己送走,可是她明白,男人這樣做,總是有他的理由,自己若堅持留下,不僅會讓他為難,隻怕還會給他添麻煩。


    何況,每逢想起兒子,輕舟都是恨不得插上翅膀,能飛迴京師將孩子好好地抱在懷裏,此時聽萬重山說起,輕舟的心當真是柔腸百轉,不知要如何是好。


    “聽話。”萬重山撫上她的麵容,“先迴京等我。”


    “等小寶周歲,你就會迴來?”輕舟攥緊了他的衣角。


    “我是他的父親,他的周歲,我不會錯過。”萬重山聲音溫和而堅定,輕舟聽著,心中卻是酸了,她低下頭,環住了男人的腰身,輕聲說了一句;“重山,我舍不得離開你。”


    萬重山迴抱住她的身子,將她攬的更緊,他附在她的耳旁,隻低語了一句;“你放心,我們不會分開太久。”


    輕舟抬起頭,望著她那一雙醉人的剪水雙瞳,萬重山心中一動,便是那抹心動讓他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瓣,念起即將的分別,隻讓他恨不得將她吮入自己的骨血,輕舟嬌柔的身子絲滑的猶如一匹錦緞,任由他在自己身上馳騁,帳外明月高懸,帳中溫暖沉醉。


    自李雲召來到邊疆後,萬重山的主帳便是騰了出來,讓由李雲召居住,在慶功宴上,李雲召曾飲下太多的酒,一旁的曹公公規勸不住,直到將李雲召扶迴帳子,服侍他喝下一碗醒酒湯後,李雲召方才漸漸恢複了常色。


    “皇上,要不要讓軍醫來看看?”曹公公不放心的開口。


    “不用,”李雲召緊擰眉心,酒醉後的腦袋仿似要炸開般的疼,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子,向著帳外走去,曹公公見狀,趕忙亦步亦趨的跟著。


    李雲召在帳口停下了步子,一雙鳳目卻是向著後營的方向看去。


    “皇上?”曹公公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李雲召的麵色。


    “鎮北王和王妃,是不是就住在那裏?”李雲召驟然發問。


    曹公公順著李雲召的目光看去,恭聲道;“鎮北王與王妃的確是住在後營。”


    李雲召勾了勾唇,“孤又不是老虎,何至於孤一來,鎮北王便要把王妃送迴京師?”


    見李雲召已是聽聞此事,曹公公隻道;“軍營中向來不許女子進出,即便鎮北王貴為王侯,將自己的王妃帶進軍中也是不符規矩,此番皇上禦駕親征,想來鎮北王也是礙於皇上的威勢,不得不將自己的王妃送迴去。”


    “是嗎?”李雲召笑了笑,他閉了閉眼睛,緩緩道;“孤這次千裏迢迢的來邊疆,所為何事,萬重山不會不明白。”


    曹公公聞言,立時噤了聲。


    李雲召見他沒有說話,便是轉過身向著他看去,“怎麽不說話?”


    “老奴....不敢亂說。”


    李雲召又是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他的目光向著天際看去,但見繁星密布,明月高懸,他看了許久,才道;“孤有時會想,倘若那件事讓萬重山知曉,他.....究竟會如何做。”


    曹公公心裏一個咯噔,失聲道;“皇上指的是.....”


    “還能是什麽,自然是萬梓安墜馬之事。”


    “皇上!”曹公公臉色大變,頓時向著四周看去,低著嗓子道;“這裏是萬家軍軍營,還請皇上慎重!”


    “萬家軍?”李雲召一記淺笑,眸心卻又陰沉之色劃過,“萬家軍是孤的,邊疆也是孤的,孤何須小心?”


    “皇上!”曹公公隻覺心膽欲裂,“此事過去良久,皇上又何必突然提起此事?”


    “這件事雖說過去許久,可也一直紮在孤的心上,尤其是萬重山滅了大遼,立下不世功勳之後,這件事更如同一根刺一般,紮的孤日夜不安。”


    “皇上....您不必如此。鎮北王決計不會知曉此事。”


    “不,”李雲召垂下眼眸,淡淡道;“他遲早會知道,是孤下令,要了他親侄兒的命。”


    “皇上,”曹公公立時開口;“這世間誰人不知鎮北王的王妃曾是他的侄媳婦,這般大逆不道之事,本該受盡天下人唾罵,是皇上和太後宅心仁厚,不僅不曾將鎮北王治罪,反而指下了這一門婚事。”


    李雲召唇線微抿,他的目光幽暗,無人能猜出他在想著什麽。


    “先前,孤雖一直聽聞萬重山在邊境威望極高,可孤卻想著,孤畢竟是大齊的皇上,待孤來到邊疆,自然可以號令邊疆的戰士,可如今,孤才曉得,孤錯了。”


    “那些將士,隻會聽從萬重山的話,萬重山的話,遠比孤的聖旨還要有效。”李雲召繼續說道;“而今,即便他上交了兵權,孤也無法號令那些將士。他們對孤,麵服心不服。”


    “不知皇上有何計較?”曹公公跟隨李雲召多年,已是隱隱聽出了他的話音。


    李雲召聲音極低,十分沉緩的吐出了一句:“當日孤下的那一步棋,為的便是今日。”


    曹公公大驚,啞聲道;“皇上的意思,是要將萬梓安暴斃之事,引到鎮北王身上?”


    “不錯,”李雲召緩緩踱著步子,聲音十分平靜,“而今大遼已滅,那些餘孽壓根成不了氣候,至於那些嚈噠


    人,更是上梁小醜,不足為懼。”


    語畢,李雲召停下了步子,一字一字的吐出一句話來;“對大齊來說,眼下最大的威脅,既不是遼國餘孽,更不是嚈噠,而是萬重山。”


    曹公公神情緊張,不敢吭聲。


    “這一次的禦駕親征,讓孤下了決心,孤,一定要扳倒萬重山。”


    聽著李雲召的話,曹公公竭力平穩了心神,道;“皇上此計甚妙,萬梓安乃鎮北王親侄兒,若要世人得知,鎮北王為了一個女子,殘害了自己的親侄兒,這樣的人如何擔得起戰神二字?隻需這一件事,便足以將鎮北王在民間與邊疆多年積攢的威望擊垮,到時,鎮北王受盡天下人唾罵,就連萬家軍,也決計不會再聽此人使喚,皇上兵不血刃,便可將萬家軍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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