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她?”納蘭唇角浮起一絲冷笑,眸心亦是沉鬱下去,“你殺了我兄長,逼死了我父親,你殺了我大遼那樣多的勇士,你以為我會放了你的王妃?”


    “你要如何?”萬重山攥緊了手中的劍柄。


    “我要你的命!”納蘭一語言畢,已是從身旁的侍衛手中奪過長刀,不管不顧的向著萬重山劈了過去。


    遼人見狀,皆是驚唿“汗王”,蕭德忠剛欲上前,就聽納蘭的聲音已是響起;“這是本汗與鎮北王之間的家仇,誰都不許插手!”


    諸人聞言,隻得紛紛停下了步子,納蘭腳步沉穩,手中刀法亦是開合有力,她自幼長於草原,不僅精於騎射,就在刀法上也是不輸尋常男子,頗有造詣。


    眼見她如同不要命一般的與自己纏鬥在一起,萬重山眉心微擰,幾招過後,男人便是一個用力,奪過了納蘭手中的長刀,而納蘭則是順勢向著他倒下,而她的聲音那般輕,用隻有自己和萬重山兩人才能聽清的聲音言了句;“快劫持我,去換下她。”


    萬重山心中一震,他手勢不停,一手便將納蘭扣在懷中,手指已是抵上了納蘭的脖子。


    “汗王!”蕭德忠大驚,剛欲挺身相救,就聽萬重山的聲音已是響起;“誰敢上前一步,我捏斷她的脖子!”


    “萬重山,你敢傷我汗王一根汗毛,你今日別想活著走出這片草原!”遼人中有人高喊道,他的話音剛落,又有人將輕舟押了上來,對著萬重山道;“你快放了我們汗王,不然,我立馬殺了這個女人!”


    “我數三下,我放了你們汗王,你放了我夫人。”萬重山對著挾持輕舟的人開口。


    遼人聞言,俱是麵麵相覷,顯是一時間無人能拿的了主意,少傾,就見蕭德忠的目光一直看著納蘭,他的眼睛深斂,隻道;“用區區一個王妃,換我大遼的汗王,這筆賬,咱們不虧。”


    “蕭大人!”遼人皆知輕舟是蕭德忠拚死從齊人手中劫來,為的便是要對付萬重山,此時聽他下令放人,俱是開口道。


    “沒人能比汗王的安危重要,換!”蕭德忠聲音堅定。


    “好,我數三下,咱們一道鬆手。”萬重山對著遼人說道,語畢,他便是凝神報數,他的聲音寬厚而有力,迴蕩在草原上空,隻讓數米外的人都足以聽得清清楚楚。


    “一!”萬重山麵色不變。


    “二!”萬重山的眼睛緊緊的盯著挾持輕舟的男子。


    “三!”萬重山終是吐出了這一個字,話音剛落,他便是鬆開了扣在納蘭頸彎上的手指,而蕭德忠一個淩厲的眼神,挾持輕舟的兩個男子終是鬆開了自己的手。


    納蘭與輕舟對視著,兩人不約而同的邁開了步子,向著對麵走去。


    萬重山手下的將士全是屏住了唿吸,萬重山的眼睛一直看著輕舟,手指則是攥著腰間的劍柄,未有一絲鬆懈。


    終於,納蘭迴到了族人身邊,而輕舟,已是被萬重山緊緊抱在了懷裏。


    “重山。”輕舟剛將臉龐埋在萬重山的懷中,心中便是一酸,除了恐懼與委屈外,更是浮起幾分歉疚與慚愧,她總是.....會給他添麻煩。


    “沒事了,月兒。”萬重山失而複得般的箍著她的身子,他解下了身後的戰袍,為輕舟披在了身上,隻讓她露出了一張俏臉,他的手指撫上了輕舟的麵頰,即使隔著這樣的距離,納蘭也能看清那一雙眼睛中所包含的情意。


    她心下寒涼,對周遭的一切都是視而不見,甚至連蕭德忠的問話也是混若未覺,她就那樣看著那一對璧人,竟說不清心底是何滋味,仿似已是痛的麻木,隻餘一片淒楚。


    萬重山身後的將士將兩人圍在中央,分外警惕的看著對麵的遼人,納蘭此次統領族人遷徙,遼國所餘的大軍並未與他們在一起,而是在數裏外與萬家軍對戰,納蘭所統領的遼人中多是言官與平民,而萬重山這次所帶的兵力所有限,卻個個都是百裏挑一的精兵,若要打起來,隻怕是兩敗俱傷。


    萬重山攬著輕舟的身子,終是抬起目光,向著納蘭一行人看去。


    “汗王,此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萬重山深入虎穴,咱們這次一定不能再放他走!”有遼臣向著納蘭低聲進言。


    納蘭沒有吭聲。


    “汗王,”方才那人話音剛落,又是有人開口道;“萬重山這次雖帶有不少精兵,可咱們縱使拚了性命不要,也一定要將此人拿下,等他迴到齊國軍營,身旁有大軍守護,咱們可就再也奈何不得他了!”


    納蘭仍是沒有說話。


    “汗王。”蕭德忠終於開了口,他向著納蘭看去,就見女子那一雙美麗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落在萬重山身上,蕭德忠看在眼裏,隻覺心中一歎,他掩下眸子,道;“是殺是放,還請汗王盡快做個決斷。”


    納蘭聽到他的聲音,終是收迴了心神,她上前兩步,望著萬重山那一支精兵,緩緩吐出幾個字來;“讓他們走!”


    “汗王!”


    “汗王?”


    遼人紛紛驚唿。


    納蘭一個手勢,命諸人閉上了嘴巴。


    “萬重山,今夜的事到此為止,我不殺你部下,你也不要傷我族人,咱們就此別過!”


    萬重山向著納蘭看去,他的目光依舊沉靜的看不出絲毫風雨,他沒有說什麽,隻點了點頭,攬過輕舟的身子,將她送上了馬背。


    不等他上馬,就聽納蘭的聲音又是響了起來;“萬重山!”


    萬重山轉過身。


    “我有句話,要告訴你。”納蘭眼神清冽,她不顧屬下的阻攔,向著萬重山走去,在距萬重山數步之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示意萬重山上前。


    “王爺,隻怕有詐!”有侍從恭聲提醒。


    “沒事。”萬重山吐出了兩個字,剛欲邁開步子,就聽輕舟的聲音滿是擔憂的喊了句他的名字,便是她那一聲“重山”,讓他的步子不得不停了下來。


    “你別怕,在這裏等我,我馬上迴來。”萬重山輕輕握了握輕舟的手,溫聲安慰著,語畢,他轉過頭,大步向著納蘭走了過去。


    “全部給本汗退下!”納蘭望著麵前的男子,她的眼瞳中強忍著淚水,與身後的遼人喝出一句話來。


    蕭德忠眸光幽深,一個手勢,帶著諸人向後退了數米。


    “汗王有什麽話,直說無妨。”萬重山開口,並未喚出納蘭的名字,而是直接喚她為汗王。


    納蘭的眼淚在眼眶中不住的打轉,她心知自己傻,眼前的這個男人滅了她的母國,殺死她的兄長,令她的父親含恨而亡,他與她之間本就是不共戴天之仇,她卻甘願以身相抵,去換得他的王妃,耶律納蘭,你一定是這世上最傻的女人。


    納蘭心下自嘲,有一滴淚水順著她的眼眶落下,她也不曾理會,她什麽也沒有說,隻直接拿起了萬重山的手,放在唇邊狠狠咬了一口。


    鮮血頓時湧了出來。


    萬重山眸心微變,卻不解納蘭為何如此。


    “萬重山,這個傷口即便愈合,也會留下疤痕,這個疤痕,永遠都不會消失。”納蘭唇間帶血,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


    萬重山收迴了自己的手。


    “這是我給你的,我讓你永遠記得我。”納蘭說完,唇間卻是露出一絲微笑,她的目光越過馬背上的輕舟,聲音亦是如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般,飄忽無力。


    “萬重山,等下一迴,你我在戰場上見,到時,誰都不要手下留情。”納蘭最後吐出了這一句話,說完,她深吸了口氣,將眼瞳中的濕意逼迴,而後決絕的轉過身,頭也不迴的向著族人走去。


    她之前是大遼的公主,而今,是大遼的汗王。


    她為了那個男人,已是全了自己的情意,而後,她要全的,是母國的義,她知道,但凡今後有機會,她都必須要親手殺了他,即便這個他,是她心愛的男人......


    萬重山看著她的背影,他收迴目光,徑自上了馬,將輕舟攬在懷中,他沒有逗留,隻一聲清嘯,領著諸將士離開了此地。


    一路上,輕舟都不曾說話,直到天色微亮,萬重山領著諸人已是趕了許久的路,遼人再不會追來後,輕舟方才捧起萬重山的手,輕聲問了句;“疼嗎?”


    “小傷罷了,不要緊。”萬重山將輕舟抱下了馬背,尋了一處氈房歇息。


    輕舟從自己的衣裳上撕下了一塊布,為萬重山將傷口包上,萬重山見她不說話,便是問了句;“怎麽了?”


    輕舟沒有說話,念起納蘭舉起萬重山的手,狠狠咬下的那一幕,隻覺心中猶如打翻了醋瓶般,滿是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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