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舟聽著寧氏那些刻毒與陰狠的咒罵,再看向懷中酣睡的稚子,隻覺心中湧來無限的恐懼,她的身子控製不住的發抖,不得不讓萬重山緊緊攬著,才能站穩。


    “重山....”輕舟向著丈夫看去,隻覺喉間發澀,發苦,這一聲剛喚出口,淚花便是在眼眶中打起了轉,隻忍耐著,不讓它們落下。


    “她的話咱們不用放在心上。”萬重山攬緊了她的肩頭,看著愛子清秀白皙的小臉,念起寧氏的那些話,隻讓他皺起了眉心,心中亦是浮起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雲。


    萬母的臉色也是好看不到哪去,對著萬重山道;“孩子太小,也別抱出去折騰了,今兒來的也都是你的親信,你去陪他們喝上幾杯,讓輕舟和孩子都留在我這。”


    萬重山看著輕舟蒼白的小臉,也明白出了寧氏的事,輕舟再無心思出去應酬,他將輕舟的身子扶在椅子上坐下,與她低聲道了句;“你先歇著,我出去看看。”


    輕舟心底淒惶,她沒有說話,隻抱著兒子,點了點頭。


    萬重山的目光又是向著孩子看了一眼,剛要轉身離開,就見管家匆匆前來,對著他開口道;“啟稟王爺,聖上禦駕親臨,聖駕已經快到王府,還請您和王妃,老夫人快快出府迎駕。”


    聞言,萬母頓時一驚,連忙讓人攙著站起了身子,她向著兒子看去,失聲道;“重山,皇上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母親不必驚慌,隨兒子一道接駕便是。”萬重山聲音平靜,轉眸,見輕舟已是抱著孩子站了起來,他心知李雲召曾將輕舟禁錮在深宮之中,每逢念起此事,萬重山眸心都會浮起幾分暗沉,他攬住她們母子,與輕舟開口;“別怕,和他行個禮,你就抱孩子迴來。”


    “嗯。”輕舟點了點頭,隻按下心中的慌張,與萬重山一道向外走去。


    王府外。


    “皇上,鎮北王府到了。”曹公公畢恭畢敬的聲音在龍攆外響起,李雲召睜開眼睛,早已有內侍將車簾掀開,他下了車,就見府門口已是黑壓壓的跪了一地的人,其中,卻並無鎮北王萬重山的身影。


    李雲召眉心微蹙,不等他出聲,就聽一陣腳步聲向著這邊行來,抬眸看去,就見萬重山領著妻眷,從府內趕了出來。


    “微臣接駕來遲,還請皇上恕罪。”萬重山跪地行禮,而在他身後,萬母,輕舟,溫敏懿等人,更是跪了一大片。


    李雲召眉心舒展,唇角亦是浮起淡淡的笑意,他彎下腰,親自將萬重山從地上扶了起來,“愛卿不必多禮,今日是小世子的滿月宴,孤說什麽,也要來喝一杯滿月酒。”


    “皇上親自道賀,是微臣的榮幸。”萬重山拱手,聲音中沉靜如水。


    李雲召又是一笑,他的目光越過萬重山,向著他身後看去,最後,落在了輕舟身上。


    萬重山察覺到他的目光,不為人知的攥緊了手指。


    “皇上,請。”萬重山不動聲色,隻向著李雲召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雲召收迴視線,也不再贅言,大步向著王府走去。


    直到李雲召離開,輕舟方才敢抬起頭來,剛抬眸,就見萬重山正在看著自己,他的眸心溫和而深邃,隻向著她無聲的微微頷首,輕舟明白他目光中的含義,那一道眼神是告訴她,不要怕,不論發生什麽事,都有他陪在自己身邊。


    輕舟心中一安,也是向著萬重山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不怕,他的心意,她全都明白。


    萬重山最後看了她一眼,而後轉過身,與李雲召一道進府,輕舟與溫敏懿將萬母從地上扶起,萬母年紀大了,隻不過跪了這小一會兒的功夫,膝蓋就已是疼的厲害,不得不讓媳婦攙著自己,迴府歇息。


    因著李雲召的造訪,席間分外安靜,李雲召坐在主位,看著廳中的將士,他心知,這些人全是萬重山的部下,都是對他忠心耿耿。


    李雲召摩挲著手中的扳指,麵上噙著溫潤的笑意,與諸人道;“都別拘著,今日是鎮北王愛子的滿月宴,大家都隨意些,別因著孤,影響了你們的興致。”


    李雲召未曾蒞臨時,將士們的確是十分隨意,他們全都是跟著萬重山在同一個戰壕裏出生入死過的兄弟,此番萬重山愛子滿月,每個人心裏也都是十分高興,隻盼著萬重山能快些將孩子抱來,可大夥兒開開眼,可孰知孩子不曾盼來,倒盼來了李雲召。


    “皇上嚴重了,”聽著李雲召的話,萬重山頓時開口;“將士們並非有意拘禮,而是心中敬畏。”


    “是嗎?”李雲召微微揚唇,他的目光在諸將士身上一一掃過,他心中明白,在這些將士,以及絕大多數的萬家軍心裏,他們都是為萬重山去打仗,是在為萬重山賣命,而絕非是為了他李雲召,也絕非是為了朝廷。


    李雲召心知萬重山在北境威望甚高,也唯有他,才能降服的了驍勇的能與胡人對抗的萬家軍,念及此,李雲召將心中的不悅壓下,舉起酒杯,向著萬重山道;“來,這一杯酒,孤祝賀愛卿喜得貴子。”


    見狀,萬重山從桌上雙手端起酒杯,向著李雲召示意後,一飲而盡。


    “大家都坐,今天世子滿月,是喜事,都不必多禮。”李雲召衝著諸人道,命將士們紛紛入席。


    諸人行禮謝過,隻一一坐下,李雲召看起來興致極高,酒過三巡,李雲召環視一周,與萬重山驟然笑道;“愛卿何不命王妃將世子抱來,給孤,也給將士們瞧瞧。”


    李雲召話音剛落,便有性子耿直的將士出聲附和,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將士們漸漸放開了性子,即便李雲召在場,也仍是敢接下話頭。


    萬重山轉身,向著身後的侍從道;“命人讓乳娘把孩子抱來。”


    聽萬重山讓乳娘抱來孩子,李雲召並未出聲,隻淡淡一笑,又是將手中的酒水如數飲下。


    “愛卿,”李雲召把玩著手中的杯盞,與萬重山開口。


    “皇上請說。”萬重山抱拳。


    “孤曉得,愛卿如今喜得麟兒,初為人父,若此番就要愛卿迴到北境,丟下嬌妻珍兒,也實在是難為了愛卿。”


    聽著李雲召的話,萬重山心中一動,麵上卻仍是不露分毫,隻道;“微臣身為武將,自當為皇上分憂,並無難為。”


    “好!”李雲召喝了一個字,他的聲音洪亮,與萬重山一字字道;“大遼雖已滅國,耶律隆戈和耶律平哥也都已逝世,可大遼皇室仍有一脈,便是納蘭公主。”


    說完,李雲召頓了頓,又道;“孤聽聞,此女如今已是繼承了汗位,領了遼國餘孽伺機複國,羅義垌帶領人馬幾次圍剿,卻都沒有成功,倒是讓他們的勢力越發壯大。”


    “羅將軍身經百戰,定會將遼國餘孽一舉殲滅。”萬重山開口。


    “不,”李雲召搖了搖頭,他看著萬重山的眼睛,一字字道;“隻有你,才有這個能耐將他們一網打盡,愛卿,此女一日不除,我心中一日便不得安寧,這件事,隻能擔在你身上。”


    聞言,萬重山從席間起身,向著李雲召拜下,道;“承蒙皇上看重,微臣會盡快趕迴北境,誅殺遼國餘孽。”


    “有愛卿的這句話,孤就放心了,”李雲召點了點頭,唇角浮起幾分高深莫測的微笑,“孤原先還擔心,愛卿當過大遼駙馬,會和納蘭公主假戲真做,舍不得殺她。”


    “皇上,”萬重山垂著雙目,隻言了句;“您喝多了。”


    李雲召的確是喝多了,他的眼底通紅,聽著萬重山的話也不以為意,隻微微一笑,他抬了抬手,示意萬重山起身,而乳娘,恰在此時已是抱著孩子走了過來。


    李雲召看見孩子,眸心便是一亮,他伸出胳膊,對那乳娘道;“把世子抱給孤瞧瞧。”


    乳娘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將孩子送了過去,李雲召接過繈褓,打開一瞧,入眼的便是嬰兒那張雪白秀氣的小臉。


    李雲召的目光拂過孩子清秀的眉毛,纖長的眼睫,高挺的鼻翼,紅潤潤的小嘴,他凝視了許久,方道;“這個孩子,長得像娘。”


    說完,李雲召也不曾理會諸人,而是從腰間取下一塊美玉,放在了孩子的繈褓中,一笑道;“這是孤賞你的,隻盼你平平安安,日後不要傷了你娘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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