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舟,你先別難過。”見妹妹傷心至此,陳輕如心中已是了然,隻道外間傳言果真不假,看樣子妹妹和萬重山的確是關係匪淺,她這腹中懷的,十有八九也是萬重山的骨肉。


    “萬侯爺眼下隻是下落不明,皇上也是派了人四下尋找,他會有消息的。”陳輕如安慰著妹妹,說完,又是言道;“眼下倒是你,你和姐姐說實話,你究竟是怎樣想的,你是想跟著皇上,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不!”輕舟向著姐姐看去,跪在了陳輕如麵前,她眼中滿是熱淚,祈求道;“姐姐,我不知皇上是什麽心思,可我絕不能待在皇宮,我求求姐姐,您幫幫我,讓我出宮,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侯爺....”


    “輕舟!”陳輕如皺起眉頭,將輕舟從地上扶了起來,她思索片刻,才歎道;“不是姐姐不願幫你,而是姐姐在宮中地位卑微,又如何能幫的了你?”


    輕舟心知姐姐說的不假,她心中淒惶,隻握住了姐姐的手,道;“姐姐,妹妹求您,你可否幫我聯絡唐將軍?”


    “唐明生?唐將軍?”陳輕如問。


    輕舟點了點頭,念起自己入宮的這些日子,隻怕唐明生在宮外也是焦急壞了。


    “好,”陳輕如一咬牙,點了點頭,“姐姐幫你。”


    “多謝姐姐。”輕舟忍著淚,作勢便要向著陳輕如行禮。


    陳輕如扶住了妹妹的身子,瞧著輕舟幾乎瘦脫形般的小臉,隻不忍道;“你自個也要保重身子,姐姐若能尋著機會,定會再來看你。”


    輕舟說不出話來,隻輕輕點了點頭。


    邊疆。


    “公主,過了這片草原,便是咱們大遼的疆域了。”蕭德忠走進氈房,與納蘭恭聲開口。


    納蘭仍是守在床沿,手中端了一碗奶茶,正在那裏小心翼翼的喂著萬重山飲下。


    見狀,蕭德忠心中一歎,隻道;“公主,萬重山頭部受了重傷,又昏睡多日,隻怕醒來也與廢人無異,公主又何必在此人身上大費周章?”


    納蘭聞言,眸心頓時一冷,她向著蕭德忠看去,便是那一道雪亮的目光,隻看得蕭德忠心中一震,立時將頭垂下,不敢再與她對視。


    納蘭收迴目光,望著萬重山仍是昏迷不醒,她的眼神劃過他烏黑的劍眉,高挺的鼻翼,棱角分明的下顎,她看了他許久,方才低聲吐出了幾個字來;“不論如何,我要他活著。”


    蕭德忠默了默,斟酌著開口;“公主是要....拘著他?”


    “他是那般心高氣傲之人,我如何拘的住。”納蘭淡淡開口,說完,她從袖口中取出一塊帕子,打開,但見絲帕下角繡著萬重青山,青山腳下,則依偎著一葉輕舟,那是她當日無意間從萬重山懷中尋來的,看著那些細密的針腳,納蘭知道,此物定是出自女子之手,與她當日所見的劍穗,隻怕是出自同一人。


    她們大遼女子,向來不會繡這些花花草草,山山水水,納蘭凝視了絲帕片刻,終是將帕子折好,送迴了萬重山懷中。


    皇宮,雲熙殿。


    “小姐!”


    聽到連翹的腳步聲,輕舟頓時折過身子,向著她看去,“連翹,你看見姐姐了嗎?”


    連翹額上沁著點點汗珠,聽著輕舟開口,便是趕忙道;“小姐別擔心,奴婢瞧見了大小姐,大小姐和奴婢說,她已經聯絡上了唐將軍,奴婢這裏還有一封唐將軍捎給小姐的信。”


    連翹說著,從腰間取出一個信封,遞到了輕舟麵前,輕舟將信接過,匆匆打開看去,剛看完,她心中便是一緊,連帶著臉色也是蒼白起來。


    “小姐,唐將軍在信上說什麽了?”連翹擦了一把汗珠,小聲問著。


    “唐將軍說,他要接我出宮,去找侯爺。”


    “這是好事啊!”連翹忍不住驚唿。


    輕舟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她收起心神,隻將那一張薄薄的信紙連帶著信封一道燒了,才和連翹開口;“唐將軍要姐姐與我對調身份,他和宮中的禁軍統領是舊識,會放咱們走。”


    “小姐,那咱們快些收拾,您趕緊兒出宮,去找侯爺吧!”


    輕舟念起長姐,隻道:“姐姐位分不高,本就不得皇上寵愛,這事若讓皇上知道了,她的日子隻怕會更是難過。”


    “小姐,這都什麽時候了,大小姐好歹也是陳家的嫡出小姐,皇上哪怕看著老爺的麵子,也不會太為難她的。”連翹著急起了,跺了跺腳。


    不等輕舟說話,就聽外麵已是響起了行禮聲,“奴婢叩見皇上”的聲音此起彼伏,輕舟聽著這動靜,心中便是一緊,她知道,是李雲召來了。


    輕舟站起身子,果真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已是從外麵踏步而來,在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內侍,從食盒中端出了幾碟精致的點心,放在了桌上。


    連翹頓時跪地行禮,李雲召正眼也不曾看她,隻向著她與內侍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連翹躊躇著看了輕舟一眼,不得不退了出去。


    宮室中隻剩下李雲召和輕舟兩人。


    輕舟的心跳的漸漸快了起來,麵對李雲召,隻讓她心中湧來一股說不出的畏懼,她的手指情不自禁的握緊了身後的桌角,看著他向著自己走來。


    “聽說你最近不怎麽吃東西,孤讓禦膳房特意做了些你愛吃的點心,嚐嚐吧。”李雲召聲音平和,向著桌上一指。


    輕舟沒有動彈。


    “你無須擔心,孤不會動你腹中的孩子,整座皇宮,也無人敢動他。”李雲召似是猜出了輕舟的心思,淡淡開口。


    輕舟一怔,她看著麵前的男子,單薄的身子微微顫著,沒有出聲。


    “孤已經奏請了母後,要將你封妃。”李雲召上前兩步,捏起了輕舟的下顎,逼著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輕舟動了動嘴唇,終是輕聲說了句:“皇上是九五之尊,又何必為難臣婦?”


    “為難?”李雲召聽了這兩個字,便是皺起了眉頭,喝道:“你不要忘了,若不是孤在壽康宮為你擔下了這個孩子,你們母子眼下哪裏還有命在?”


    “而你一心惦記的那個男人,他又在哪?”李雲召又是低聲開口。


    聽他提起萬重山,輕舟心底一酸,溫熱的淚水瞬間湧了上來,她看著李雲召的眼睛,微弱的聲音祈求道;“皇上,臣婦求您,您放了我吧。”


    “讓孤放了你?”李雲召聞言,便是微微笑了,他收迴了自己的手指,與輕舟低聲吐出了一句話來:“陳輕舟,你在和孤說笑嗎?”


    輕舟跪了下去,“臣婦婦德敗壞,無顏留在皇上身邊,懇請皇上高抬貴手,允我出宮。”


    “放你出宮,好讓你去找萬重山?”李雲召眼眸深黑,盯著輕舟的麵容。


    輕舟抬起頭,落著淚痕的一張臉,猶如梨花帶雨般楚楚動人。


    “不論萬重山在哪,孤能找得到他也好,找不到他也罷,孤都不會放了你。”李雲召望著她的那些淚痕,緩緩吐出了一句話來。


    萬重山這些年戰功赫赫,在邊疆擁兵自重,已逐漸成為李雲召心中的一大隱患,萬重山膝下無子,若能將輕舟母子留在身邊,便等於拿住了萬重山的短處,令他不敢輕舉妄動。


    更何況,他對輕舟也並非無情,是以不論是於大齊,還是於己,他都不會放了她。


    他的話音剛落,輕舟的心便是墜入了深淵,她怔怔的看著麵前的男子,不等她再開口,李雲召已是一個手勢,止住了她餘下的話,男人定定的看了她片刻,終是轉過身,離開了輕舟的宮室。


    輕舟看著他的背影,想起唐將軍的信,隻慢慢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晚間,掌燈時分。


    聽著外間的腳步聲,輕舟心中一動,她站起身子,待連翹去開門後,就見陳輕如身上披著一件暗色雲紋鬥篷,身後領著一個低垂著眉眼的宮娥,主仆兩一道站在那裏。


    “大小姐,您快請進。”連翹慌忙將陳輕如主仆讓進了宮室,輕舟看著姐姐的裝扮,心中已是明了,她說不出心底是什麽滋味,她什麽也沒說,當即便要向著陳輕如拜下。


    “都是自家姐妹,你不要和我多禮。”陳輕如取下風帽,上前扶住了輕舟的胳膊。


    “姐姐.....”輕舟聲音沙啞,念起長姐的一番情意,隻不知道該說什麽。


    “今夜天色昏暗,沒有月光,你若想走,千萬不能錯過這個機會。”陳輕如一麵說,一麵取下了自己身後的鬥篷,為輕舟披在了身上,“你我姐妹容貌間多多少少也有幾分相像,你穿著我的衣裳,趁著夜色掩護,旁人瞧不清是你,輕舟,快走吧。”


    陳輕如話音剛落,她帶來的那個宮娥也是和連翹對換了衣裳,連翹梳著宮娥的發髻,穿著宮娥的衣裳,一眼看去,活脫脫就是個尋常宮女。


    “姐姐,我走之後,隻怕皇上他會怪罪你.....”


    “我本就不受皇上寵愛,每日和待在冷宮也沒什麽區別,既是皇上知曉,最多也不過更是厭棄我罷了,你不要擔心,快些出宮,去找侯爺才要緊。”


    想起萬重山,輕舟心中一顫,她看著陳輕如的眼睛,隻輕聲吐出了幾個字;“姐姐,謝謝你。”


    “這裏是宮女的衣裳,等你和連翹離開雲熙殿,找個地方將這衣裳換了,裏麵有出宮的腰牌。”陳輕如從宮娥手中接過食盒,遞在了輕舟手裏,與妹妹溫聲叮囑,說完,她看著輕舟的眼睛,又是溫聲說了句;“陳家的女兒,留一個在宮裏就夠了,輕舟,以後的日子,全靠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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