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蘇州河堤兩岸，站得人山人海，無論貧富，不論男女，都在爭相觀看河上一艘艘的花艇。
因為今天就是“花魁選舉”的盛會，這盛會是蘇州乃至秦淮一帶讓人心動的盛事，負責主持盛會的嘉賓都是本地有名的人物，今年的主禮者就是蘇州知府錢謙益和有“蘇州第一大善人之稱”的焦群焦員外；雖然佳麗尚未從花艇中亮相，但圍觀的百姓們仍然熱情高漲，因為他們在欣賞那些花俏豔麗的花艇的造型，就知道這次選舉已經很有看頭。
陳子龍、劉南飛、侯朝宗、湯玉麟、方仁哲、龍天翔、左昭陽等一行人今天也結伴而來，由於有錢謙益的安排，他們也得到了一些好位置來欣賞這次盛會；侯朝宗今天心情很緊張，因為今天的結果關乎他一生的幸福，龍天翔走近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侯兄，不要緊張，其實無論今天結果如何，你也是愛定香君的，對不對？”
“這個當然。”
“那就更不用擔心了！”
“龍兄所言極是，我應該有信心，也應該相信香君！”
湯玉麟這時趨上前，道：“朝宗兄放心，今天湯某一定助你達成心願！”
侯朝宗才略舒緊張的心情，但陳子龍卻心事重重的樣子，龍天翔便過去問：“陳兄，因何愁眉不展，是不是也為侯兄擔心？”
陳子龍搖搖頭，道：“不是。”
“既然不是，為何還心事重重？今天來看熱鬧，理應高興才是。”
“龍兄有所不知，我擔心的是邊關戰事。”
“邊關戰事？”
“對，昨天我收到消息，說滿清韃子兵已經逼近山海關，洪督師向朝廷求援，皇上已決定從各地招兵往援邊關，我一直都有心為國出力，所以這一次……”
“陳兄想參軍？”
陳子龍點點頭，龍天翔便道：“這也不是什麽壞事，既然有心，那陳兄就不用多慮，參軍就是。”
“可是，她……”
“她？”
“我說的是如是。”
“哦，我明白了，陳兄是怕有負佳人！”
“正是。”
“如果陳兄真的有心為國出力的話，就應當向你的紅顏知己說清楚，倘若她跟你是一條心的話，她一定不會阻止你。”
“龍兄，你這話簡直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我知道該如何處理了。”
這時，花艇已經從起點出發，向主席台駛去，而應選佳麗們卻仍未從船艙中出來，隻見在船頭處站著她們的侍婢們，她們不停地表現著精心編排的演出，旨在娛樂大眾，且為自家的主子拉票，當真極盡娛樂性，看得岸邊的人們一個個拍手叫好。
花艇開抵主席台前便拋錨停下，一列排開，像是水中築起的一堵花牆般，千姿百態，十分美妙。
接著，錢謙益站起身，出前高聲說道：“秦淮‘花魁選舉’乃五年一度的盛事，錢某今天有幸擔任主持之人，實在倍感榮幸！和往年一樣，選舉一共四輪，每一輪均由應選花魁表演大會指定項目，每一輪表演結束，則由在場人士投以金銀珠寶給自己心目中最好的花魁，每輪淘汰一半的花魁，直至最後，誰得到的金銀寶貝最多，誰就是今年花魁狀元，而投標最多者可和花魁狀元共度一月！”
說到這裏，河堤兩岸已經掌聲雷動，錢謙益擺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道：“秦淮花魁不是隻懂媚俗，實乃才貌雙全，琴棋詩畫無一不精，故四項表演都是各具特色，考驗花魁們的才識，既有比試，就當有評判，除了錢某之外，還有幸請來焦群員外和揚州教坊的周老先生、以及才子王稚登老爺作為評判。”
眾人又報以一陣熱烈的掌聲，錢謙益微微一笑，接道：“今日選舉，絕對公正，大家盡可放心。”
錢謙益於是手一揚，道：“好了，現在進行第一項表現，是琴藝，這項比試，是隻考琴藝，所以不許各位應選人露麵，隻能聽琴聲而辯高下，請在場各位人士認真傾聽，待會兒投下一票。第一場表現，每人隻許投一百兩以下的銀子和寶物，鳴鑼開始！”
錢謙益說畢，便迴到座位上坐定下來，隨即，卻聽“鏘”一聲鑼響，花魁選舉正式開始了。
第一場比試規定，所有應選花魁彈奏的是《楚調》的一段，由預先抽簽所定的次序來進行表現，一曲接一曲，當即繞梁不絕，河上岸上盡為琴音所覆，在場圍觀人士沉醉於琴韻之中，沒有任何人發出雜七雜八的聲音，所以，這一幕如詩如畫，美妙絕倫，各花艇中傳出美妙的琴音，直衝雲霄，讓人迷醉。
待最後一曲演奏完畢，錢謙益率先帶頭鼓掌，隨即掌聲如排山倒海般，震撼河堤兩岸！
接下來，就是由在場觀看的群眾們投“票”；當然，能投者都是富家子弟，或是商賈財主，經過第一輪點選之後，一下子淘汰了一半的應選人，剩下來的花魁仍有近二十人左右。
錢謙益接著宣布，第二輪的比試，是歌藝。這次，應選者都要出來見人，隻見花艇頭前，一位位絕色佳麗款款步出，當真驚豔絕人，震懾全場，侯朝宗看見今天的香君，也不由心神一蕩。
左昭陽見了，讚歎道：“哇，這次蘇州之行，實在是太劃算了！”上官巧慧不屑道：“什麽嘛？還不如當個雅賊……”
和剛才第一輪比試一樣，應選人依次序演出，不過她們唱的曲子則是由自己選定，並以清唱形式來進行；很快，歌聲傳來，如同天界仙音。
侯朝宗聽了，讚歎道：“可謂‘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迴聞’，今天真是來得值！”
龍天翔問眾人：“各位認為哪一位唱得最好？”
侯朝宗道：“香君師成教坊周老先生，音律俱全，而且聲線優美，當算一絕！”
劉南飛道：“侯兄未免有失公道，香君姑娘雖然不錯，但若論這歌藝一絕，我看應該是陳圓圓。”
龍天翔一聽，怔道：“陳圓圓？”
劉南飛遙指前麵從左起的第六艘花艇，眾人一看，這陳圓圓果真豔壓群芳，這時剛巧輪到她表現，她才剛一開腔，便透出委婉動人的聲線，細聽下來，果然更勝香君，有引人如入仙境一般，侯朝宗也讚歎道：“妙哉！劉兄所言非虛，陳圓圓唱的曲子可謂世上難尋。”
賽罷一輪，又是投“票”之時，湯玉麟對侯朝宗道：“侯兄，你的標，由我來替你投吧。”
“湯兄，朝宗家中雖然不是很富裕，但也不好意思要你為我的私事而揮霍金錢呀！”
“侯兄千萬不要這麽說，湯某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這區區身外之物，算不得什麽。”
這時，錢謙益宣布投票開始，這一次限額增至三百兩以上，在場人士又傾囊投於艇上，花艇的甲板上，早已堆滿各種各樣的珍寶和大大小小的金銀元寶，甚至連銅錢也有，可見此“花魁選舉”何等奢華！
又經過一輪點選之後，結果出來了，進入了第三輪，隻剩下十位應選人，錢謙益命人宣讀一遍，應選人有李香君、卞賽、陳圓圓、柳如是、顧眉生、董小宛、陸如意、趙清風、喬翠竹、唐於秋等。
龍天翔於這十人中，隻識得李香君、卞賽和柳如是三人，而陳圓圓，也是適才聽劉南飛言起，才稍加留意，也知道此女的奇妙之處，其餘的人，他一概不識，但又有好奇之心，遂向明社群儒追問。
方仁哲道：“小宛姑娘今年年方十六，她不僅有傾國之色，更是多才多藝，才思敏捷，如非家境貧困，她絕不會淪落風塵。”
龍天翔問：“方兄與這位小宛姑娘似乎是深交多時？”
“哦，談不上深交，我也是在劉兄口中得知她的事跡，近日才結識為友。”
“原來如此。”
劉南飛接道：“至於顧眉生，她本是南京上元人，同樣自小淪落風塵，但她出淤泥而不染，文采出眾，在秦淮一帶，無人不知，都道她畫蘭的功力與馬四娘不相伯仲！”
龍天翔聽罷，對於這些大有所為的風塵女子，看法上，都有極大的改觀，覺得“人貴自重”的道理，確實發人深省。
很快，又聽錢謙益發話：“秦淮佳麗盡是能歌善舞，同時也又文采出眾，現在第三場表現，就是要十位應選人，以秦淮河為題，各詠詩一首，再請三位評判評定，選出五位最後進入第四場表現的應選人。”
說完，錢謙益命人點起一炷香，一炷香為時限；這十位應選花魁果然都是文采出眾，才思敏捷，不等一炷香時限用盡，便已全數交出答卷，三位評判接過十位應選人的詩文，仔細端詳，不時聽見他們的讚歎之聲，錢謙益在旁，也看得搖頭晃腦，似乎是十分認同三位評判的讚歎之聲。
等三位評判閱覽完畢後，便詳細斟酌了一番，然後才由錢謙益宣布道：“經過三位評判的磋商，終於有了結果，五位進入最後選舉的花魁就是柳如是姑娘、顧眉生姑娘、董小宛姑娘、趙清風姑娘和李香君姑娘。”
侯朝宗聽到“李香君”三字，甫才鬆了口氣。這時，喬翠竹忽然質問道：“慢著，錢大人，為什麽我不能入選？”
錢謙益怔道：“喬姑娘，你這話是何意思？”
喬翠竹道：“我這首‘吟淮’自問出色，因何不能中選？會不會是錢大人偏私呀？”
錢謙益當即道：“喬姑娘，你的‘吟淮’的確不錯，可惜你詩中寫的隻是秦淮表麵風光，卻忘了當今世道山河不整，社稷零落，江湖動蕩，相反的是，入選的五位花魁的詩中隱含愛國愛民之情，實比你的‘吟淮’優勝得多。”
坐在主席台上的王稚登也捋了捋胡須，道：“錢大人所言非虛，喬姑娘若然還要爭辯，隻怕有失顏麵，正是勝敗乃兵家常事，何必為一時之勝敗，而出醜人前呢？”
喬翠竹被二人之言，說得臉上通紅，唯有憋氣退下。”
最後五人選出之後，錢謙益便公布第四個比試的表現項目：“第四個表現是——畫藝！五位應選花魁各畫一幅春天時節的秦淮河景圖，不限寫實，可以自我虛構，然後由在場的人士出價競投，競投得最高者可以勝出，每一幅畫的開價是五百兩，每次出價五百兩以下。規則已明了，現在請五位應選人動筆。”
五位姑娘遂安坐船頭，侍婢們為她們鋪開紙張，磨墨開筆，然後，五人便開始著筆。
不到一盞茶時間，柳如是是最快完成的一個，她所畫的乃名曰“春雨沐秦淮圖”，筆法隨意輕盈，但卻勾勒出了春意綿綿的秦淮景象，筆法在隨意中下了功夫，錢謙益和焦群見了，都交首稱讚。
接著，顧眉生、趙清風、李香君三人相繼完成，此三女的圖不相伯仲，和柳如是的作品對比起來，雖略有不足，但也不失為駭人之佳作。
而最後完成的是董小宛，當她把所作之圖展示出來之際，立時全場嘩然，因為她所畫的名曰“秦淮早春圖”，整幅圖的結構非常鮮明，筆法層次細膩，兩岸景色活靈活現，幾乎和和真的一樣，使人無法分辯畫中之景是虛構的還是真實的。
龍天翔心想，沒想到董小宛年紀隻比他小兩歲，畫藝竟有如此造詣，難怪在場人士一片嘩然。
當時有詩一首，描繪了這花魁選舉中，豔壓群芳的美人的風采：
君子來往望天仙，
錦繡屏開孔雀舞，
佳人笑捧紫霞杯，
美女高擎青玉案。
奏一派聲清韻美，
出詩文群豔嬌姿，
問誰有此美人醉，
方知秦淮八豔美！
比試結束後，錢謙益這時抱拳道：“錢某有幸，今天能當此主持人，讓我見識了秦淮才女們的真彰實學，可惜花魁之銜隻有一個，無奈也得分個高低，現在就請大家出價，看看誰會是今年‘秦淮花魁’之首！”
於是，競投開始了，首先是趙清風，最後投得其畫者是從浙江杭州來的玉器商人李茂林，出價是九百兩之多；第二位是顧眉生的“煙霞圖”，由焦群員外投得，出價一千五百兩；第三位是柳如是的“春雨沐秦淮圖”，競投更加激烈，終由蘇州織錦巨富孟平投得，出價是二千八百兩。
接下來是董小宛的畫，由於此畫驚豔，出價之人極多，爭奪空前激烈，方仁哲自然也加入競投行列，他一下子就叫價一千兩，可是很快有別的巨富出價蓋過了他，到最後此畫投得三千兩高價，由金陵來的富商安國隆老爺投得。
剩下的，就是李香君的“春思蘇州河”了，這幅畫是表達在春天中的迴憶與思念，在蘇州河上泛舟，一串串心底的記憶湧現，與河堤兩岸的一切互相唿應，表達自己內心真情實感；因此，一開始叫價，反應並不熱烈，直到湯玉麟代侯朝宗叫價時，方才使人震撼，因為湯玉麟一出價就是一千兩，隨即又有人再出價，於是湯玉麟和那人便競相出價，轉眼間，那人就出價至二千七百兩。
侯朝宗忙道：“湯兄，這價錢太高了，不要再出價了。”
湯玉麟道：“侯兄，若就此作罷，香君姑娘便不能當選花魁，你就無法向敏娘提親了。”
“可是，我不能讓玉麟兄你為了我而虛耗金錢！”
“若能為侯兄成就好事，我傾盡家財又如何！”
說完，湯玉麟再次出價，這次一叫，就是五千兩之多，這一叫價出來之後，立時引起轟動，這標價當真是前所未有，果然，一下子沒有人再出價了，錢謙益便宣布道：“好，此圖由湯玉麟公子以五千兩投得，而今屆花魁由‘慧賢雅敘’的李香君姑娘鼇頭獨占！”
話音剛落，全場當即掌聲如雷，侯朝宗的臉上也終於現出幸福的笑容來，非常燦爛。
在他身邊的龍天翔、陳子龍等人也向他祝賀。
侯朝宗喜道：“朝宗今天能得償所願，也是全賴湯兄相助，湯兄的大恩大德，朝宗沒齒難忘！”
湯玉麟擺擺手笑道：“侯兄，客氣話以後再說，現在我們先迴去準備一下，待會兒到慧賢雅敘向香君提親。”
侯朝宗連連點頭，於是龍天翔一行四人則與二人同去，而陳子龍、劉南飛、方仁哲三人則另有去處，故不隨同他們離開。
與此同時，李香君的花艇駛至岸邊，侍婢小心地扶持李香君登岸，來到主禮台前，接受花魁獨占的獎賞，乃是一盞宮燈，是每年的盛會，花魁最高得主所擁有，代代相傳下來，已有三十年的曆史。
這迴由錢謙益與焦群員外一起為她頒獎，一來這樣，熱鬧的盛會便宣告結束，人潮也逐漸散去，秦淮河也就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李香君和卞賽迴到“慧賢雅敘”時，早有丫鬟小瓊歡天喜地來迎接，樓內已擺下筵席，是李紹敏為慶祝香君獨占花魁鼇頭設的宴會。
李紹敏道：“香君，你迴來就好了，今天你能獲得花魁稱號，真是使我們‘慧賢雅敘’吐氣揚眉了。”
李香君笑道：“這一點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
“無論如何，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李紹敏斟了一杯酒，敬賀香君。
這時，傳來了一陣朗朗笑聲，並隨著湯玉麟的聲音：“恭喜香君好事成雙，喜上加喜！”李紹敏當即率眾出迎，隻見湯玉麟在前，侯朝宗及龍天翔一行四人在後，滿臉笑容地走了進來。
李紹敏連忙上前邀請，道：“湯公子，你來得正好，我們在替香君慶祝。”
湯玉麟便道：“是的，我們也是來替香君贈興的。”
這時，丫鬟小瓊問：“湯公子，你剛才說我家姐姐好事成雙，喜上加喜，是什麽意思？”
湯玉麟道：“對對對，差點忘記了重要的事……敏娘，此前你說隻要侯公子中標，就能娶香君為妻，這次我們正是來向你提親的！”
卞賽聽見，也麵露喜色，卻見李紹敏笑道：“不錯，我的確這麽說過，可是這中標者是湯公子啊！”
湯玉麟忙道：“不不不，湯某豈敢有非份之想，其實這次投標，都是為了侯兄，望敏娘能言而有信，玉成這樁好事。”
李紹敏斜視了李香君一眼，見她臉泛紅暈，一副甜絲絲的樣子，已知其心意，便說：“湯公子為朋友肯如此賣力，難道我作為樓主，就不為香君著想了麽？好吧，我答應這門親事吧！”
侯朝宗聽罷，喜出望外，連連向李紹敏、湯玉麟致謝，龍天翔和李若湖也上前向香君道賀，香君早已羞得臉紅耳赤，說不出半句話來；卞賽和眾姐妹故意把香君推到侯朝宗身邊，二人深情地相看一眼，互唿了對方一聲，情意綿綿，羨煞旁人。
湯玉麟道：“敏娘，看來這喜事要盡快辦妥才好呀！”
李紹敏道：“嗯，但這是香君的終身大事，也不能草率，必須好好籌備。”
“對，湯某也當盡力協助。”
大家正在歡樂之際，忽見柳如是和陳子龍匆匆趕來，眾人立刻相迎，龍天翔看出二人神色有異，便問：“陳兄，何事著急？”
陳子龍道：“剛剛錢兄收到揚州的來信，說馬四娘病重，危在旦夕，王老爺已經準備到揚州一趟，探望她的病情，我想，馬四娘這次一定很危急，所以也想前去探望，特來告知各位，看看你們是否也願和陳某一道前去。”
龍天翔正色道：“當然要去，我和四娘雖然交情不深，但在王老爺府中所見，四娘也是一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奇女子，我很敬重她，她若有事，理當去探望一番。”
侯朝宗也道：“龍兄說得對，我也去吧。”
湯玉麟忙道：“侯兄，你和香君的婚事在即，還是不宜前去。”
李香君卻道：“不，婚事可以延遲，探望四娘要緊。”
侯朝宗道：“香君也這麽說，我更要去一趟了。”
李香君表示願意同往，李紹敏也沒有阻止，還說婚事的一切都包辦在她身上。
大家議定之後，事不宜遲，便於次日動身，一行人來到城門時，隻見一輛馬車已停候多時，陳子龍認得駕車者是錢謙益的貼身保鏢大虎，便道：“錢兄，你也要去呀？”
錢謙益從馬車內步出，笑臉迎著眾人道：“我和四娘相交多年，她有事我豈能不照看。”
陳子龍道：“這樣可能有誤錢兄的公事。”
“近來蘇州城內安定得很，也沒什麽公事要忙，陳兄不必替我擔憂。”
柳如是這時道：“錢大人既能分醒得來，我們也不必替他擔心了，那我們明天起程吧。”
於是，眾人分別離去，準備好後，明日啟程，前往揚州。
（待續）
因為今天就是“花魁選舉”的盛會，這盛會是蘇州乃至秦淮一帶讓人心動的盛事，負責主持盛會的嘉賓都是本地有名的人物，今年的主禮者就是蘇州知府錢謙益和有“蘇州第一大善人之稱”的焦群焦員外；雖然佳麗尚未從花艇中亮相，但圍觀的百姓們仍然熱情高漲，因為他們在欣賞那些花俏豔麗的花艇的造型，就知道這次選舉已經很有看頭。
陳子龍、劉南飛、侯朝宗、湯玉麟、方仁哲、龍天翔、左昭陽等一行人今天也結伴而來，由於有錢謙益的安排，他們也得到了一些好位置來欣賞這次盛會；侯朝宗今天心情很緊張，因為今天的結果關乎他一生的幸福，龍天翔走近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侯兄，不要緊張，其實無論今天結果如何，你也是愛定香君的，對不對？”
“這個當然。”
“那就更不用擔心了！”
“龍兄所言極是，我應該有信心，也應該相信香君！”
湯玉麟這時趨上前，道：“朝宗兄放心，今天湯某一定助你達成心願！”
侯朝宗才略舒緊張的心情，但陳子龍卻心事重重的樣子，龍天翔便過去問：“陳兄，因何愁眉不展，是不是也為侯兄擔心？”
陳子龍搖搖頭，道：“不是。”
“既然不是，為何還心事重重？今天來看熱鬧，理應高興才是。”
“龍兄有所不知，我擔心的是邊關戰事。”
“邊關戰事？”
“對，昨天我收到消息，說滿清韃子兵已經逼近山海關，洪督師向朝廷求援，皇上已決定從各地招兵往援邊關，我一直都有心為國出力，所以這一次……”
“陳兄想參軍？”
陳子龍點點頭，龍天翔便道：“這也不是什麽壞事，既然有心，那陳兄就不用多慮，參軍就是。”
“可是，她……”
“她？”
“我說的是如是。”
“哦，我明白了，陳兄是怕有負佳人！”
“正是。”
“如果陳兄真的有心為國出力的話，就應當向你的紅顏知己說清楚，倘若她跟你是一條心的話，她一定不會阻止你。”
“龍兄，你這話簡直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我知道該如何處理了。”
這時，花艇已經從起點出發，向主席台駛去，而應選佳麗們卻仍未從船艙中出來，隻見在船頭處站著她們的侍婢們，她們不停地表現著精心編排的演出，旨在娛樂大眾，且為自家的主子拉票，當真極盡娛樂性，看得岸邊的人們一個個拍手叫好。
花艇開抵主席台前便拋錨停下，一列排開，像是水中築起的一堵花牆般，千姿百態，十分美妙。
接著，錢謙益站起身，出前高聲說道：“秦淮‘花魁選舉’乃五年一度的盛事，錢某今天有幸擔任主持之人，實在倍感榮幸！和往年一樣，選舉一共四輪，每一輪均由應選花魁表演大會指定項目，每一輪表演結束，則由在場人士投以金銀珠寶給自己心目中最好的花魁，每輪淘汰一半的花魁，直至最後，誰得到的金銀寶貝最多，誰就是今年花魁狀元，而投標最多者可和花魁狀元共度一月！”
說到這裏，河堤兩岸已經掌聲雷動，錢謙益擺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道：“秦淮花魁不是隻懂媚俗，實乃才貌雙全，琴棋詩畫無一不精，故四項表演都是各具特色，考驗花魁們的才識，既有比試，就當有評判，除了錢某之外，還有幸請來焦群員外和揚州教坊的周老先生、以及才子王稚登老爺作為評判。”
眾人又報以一陣熱烈的掌聲，錢謙益微微一笑，接道：“今日選舉，絕對公正，大家盡可放心。”
錢謙益於是手一揚，道：“好了，現在進行第一項表現，是琴藝，這項比試，是隻考琴藝，所以不許各位應選人露麵，隻能聽琴聲而辯高下，請在場各位人士認真傾聽，待會兒投下一票。第一場表現，每人隻許投一百兩以下的銀子和寶物，鳴鑼開始！”
錢謙益說畢，便迴到座位上坐定下來，隨即，卻聽“鏘”一聲鑼響，花魁選舉正式開始了。
第一場比試規定，所有應選花魁彈奏的是《楚調》的一段，由預先抽簽所定的次序來進行表現，一曲接一曲，當即繞梁不絕，河上岸上盡為琴音所覆，在場圍觀人士沉醉於琴韻之中，沒有任何人發出雜七雜八的聲音，所以，這一幕如詩如畫，美妙絕倫，各花艇中傳出美妙的琴音，直衝雲霄，讓人迷醉。
待最後一曲演奏完畢，錢謙益率先帶頭鼓掌，隨即掌聲如排山倒海般，震撼河堤兩岸！
接下來，就是由在場觀看的群眾們投“票”；當然，能投者都是富家子弟，或是商賈財主，經過第一輪點選之後，一下子淘汰了一半的應選人，剩下來的花魁仍有近二十人左右。
錢謙益接著宣布，第二輪的比試，是歌藝。這次，應選者都要出來見人，隻見花艇頭前，一位位絕色佳麗款款步出，當真驚豔絕人，震懾全場，侯朝宗看見今天的香君，也不由心神一蕩。
左昭陽見了，讚歎道：“哇，這次蘇州之行，實在是太劃算了！”上官巧慧不屑道：“什麽嘛？還不如當個雅賊……”
和剛才第一輪比試一樣，應選人依次序演出，不過她們唱的曲子則是由自己選定，並以清唱形式來進行；很快，歌聲傳來，如同天界仙音。
侯朝宗聽了，讚歎道：“可謂‘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迴聞’，今天真是來得值！”
龍天翔問眾人：“各位認為哪一位唱得最好？”
侯朝宗道：“香君師成教坊周老先生，音律俱全，而且聲線優美，當算一絕！”
劉南飛道：“侯兄未免有失公道，香君姑娘雖然不錯，但若論這歌藝一絕，我看應該是陳圓圓。”
龍天翔一聽，怔道：“陳圓圓？”
劉南飛遙指前麵從左起的第六艘花艇，眾人一看，這陳圓圓果真豔壓群芳，這時剛巧輪到她表現，她才剛一開腔，便透出委婉動人的聲線，細聽下來，果然更勝香君，有引人如入仙境一般，侯朝宗也讚歎道：“妙哉！劉兄所言非虛，陳圓圓唱的曲子可謂世上難尋。”
賽罷一輪，又是投“票”之時，湯玉麟對侯朝宗道：“侯兄，你的標，由我來替你投吧。”
“湯兄，朝宗家中雖然不是很富裕，但也不好意思要你為我的私事而揮霍金錢呀！”
“侯兄千萬不要這麽說，湯某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這區區身外之物，算不得什麽。”
這時，錢謙益宣布投票開始，這一次限額增至三百兩以上，在場人士又傾囊投於艇上，花艇的甲板上，早已堆滿各種各樣的珍寶和大大小小的金銀元寶，甚至連銅錢也有，可見此“花魁選舉”何等奢華！
又經過一輪點選之後，結果出來了，進入了第三輪，隻剩下十位應選人，錢謙益命人宣讀一遍，應選人有李香君、卞賽、陳圓圓、柳如是、顧眉生、董小宛、陸如意、趙清風、喬翠竹、唐於秋等。
龍天翔於這十人中，隻識得李香君、卞賽和柳如是三人，而陳圓圓，也是適才聽劉南飛言起，才稍加留意，也知道此女的奇妙之處，其餘的人，他一概不識，但又有好奇之心，遂向明社群儒追問。
方仁哲道：“小宛姑娘今年年方十六，她不僅有傾國之色，更是多才多藝，才思敏捷，如非家境貧困，她絕不會淪落風塵。”
龍天翔問：“方兄與這位小宛姑娘似乎是深交多時？”
“哦，談不上深交，我也是在劉兄口中得知她的事跡，近日才結識為友。”
“原來如此。”
劉南飛接道：“至於顧眉生，她本是南京上元人，同樣自小淪落風塵，但她出淤泥而不染，文采出眾，在秦淮一帶，無人不知，都道她畫蘭的功力與馬四娘不相伯仲！”
龍天翔聽罷，對於這些大有所為的風塵女子，看法上，都有極大的改觀，覺得“人貴自重”的道理，確實發人深省。
很快，又聽錢謙益發話：“秦淮佳麗盡是能歌善舞，同時也又文采出眾，現在第三場表現，就是要十位應選人，以秦淮河為題，各詠詩一首，再請三位評判評定，選出五位最後進入第四場表現的應選人。”
說完，錢謙益命人點起一炷香，一炷香為時限；這十位應選花魁果然都是文采出眾，才思敏捷，不等一炷香時限用盡，便已全數交出答卷，三位評判接過十位應選人的詩文，仔細端詳，不時聽見他們的讚歎之聲，錢謙益在旁，也看得搖頭晃腦，似乎是十分認同三位評判的讚歎之聲。
等三位評判閱覽完畢後，便詳細斟酌了一番，然後才由錢謙益宣布道：“經過三位評判的磋商，終於有了結果，五位進入最後選舉的花魁就是柳如是姑娘、顧眉生姑娘、董小宛姑娘、趙清風姑娘和李香君姑娘。”
侯朝宗聽到“李香君”三字，甫才鬆了口氣。這時，喬翠竹忽然質問道：“慢著，錢大人，為什麽我不能入選？”
錢謙益怔道：“喬姑娘，你這話是何意思？”
喬翠竹道：“我這首‘吟淮’自問出色，因何不能中選？會不會是錢大人偏私呀？”
錢謙益當即道：“喬姑娘，你的‘吟淮’的確不錯，可惜你詩中寫的隻是秦淮表麵風光，卻忘了當今世道山河不整，社稷零落，江湖動蕩，相反的是，入選的五位花魁的詩中隱含愛國愛民之情，實比你的‘吟淮’優勝得多。”
坐在主席台上的王稚登也捋了捋胡須，道：“錢大人所言非虛，喬姑娘若然還要爭辯，隻怕有失顏麵，正是勝敗乃兵家常事，何必為一時之勝敗，而出醜人前呢？”
喬翠竹被二人之言，說得臉上通紅，唯有憋氣退下。”
最後五人選出之後，錢謙益便公布第四個比試的表現項目：“第四個表現是——畫藝！五位應選花魁各畫一幅春天時節的秦淮河景圖，不限寫實，可以自我虛構，然後由在場的人士出價競投，競投得最高者可以勝出，每一幅畫的開價是五百兩，每次出價五百兩以下。規則已明了，現在請五位應選人動筆。”
五位姑娘遂安坐船頭，侍婢們為她們鋪開紙張，磨墨開筆，然後，五人便開始著筆。
不到一盞茶時間，柳如是是最快完成的一個，她所畫的乃名曰“春雨沐秦淮圖”，筆法隨意輕盈，但卻勾勒出了春意綿綿的秦淮景象，筆法在隨意中下了功夫，錢謙益和焦群見了，都交首稱讚。
接著，顧眉生、趙清風、李香君三人相繼完成，此三女的圖不相伯仲，和柳如是的作品對比起來，雖略有不足，但也不失為駭人之佳作。
而最後完成的是董小宛，當她把所作之圖展示出來之際，立時全場嘩然，因為她所畫的名曰“秦淮早春圖”，整幅圖的結構非常鮮明，筆法層次細膩，兩岸景色活靈活現，幾乎和和真的一樣，使人無法分辯畫中之景是虛構的還是真實的。
龍天翔心想，沒想到董小宛年紀隻比他小兩歲，畫藝竟有如此造詣，難怪在場人士一片嘩然。
當時有詩一首，描繪了這花魁選舉中，豔壓群芳的美人的風采：
君子來往望天仙，
錦繡屏開孔雀舞，
佳人笑捧紫霞杯，
美女高擎青玉案。
奏一派聲清韻美，
出詩文群豔嬌姿，
問誰有此美人醉，
方知秦淮八豔美！
比試結束後，錢謙益這時抱拳道：“錢某有幸，今天能當此主持人，讓我見識了秦淮才女們的真彰實學，可惜花魁之銜隻有一個，無奈也得分個高低，現在就請大家出價，看看誰會是今年‘秦淮花魁’之首！”
於是，競投開始了，首先是趙清風，最後投得其畫者是從浙江杭州來的玉器商人李茂林，出價是九百兩之多；第二位是顧眉生的“煙霞圖”，由焦群員外投得，出價一千五百兩；第三位是柳如是的“春雨沐秦淮圖”，競投更加激烈，終由蘇州織錦巨富孟平投得，出價是二千八百兩。
接下來是董小宛的畫，由於此畫驚豔，出價之人極多，爭奪空前激烈，方仁哲自然也加入競投行列，他一下子就叫價一千兩，可是很快有別的巨富出價蓋過了他，到最後此畫投得三千兩高價，由金陵來的富商安國隆老爺投得。
剩下的，就是李香君的“春思蘇州河”了，這幅畫是表達在春天中的迴憶與思念，在蘇州河上泛舟，一串串心底的記憶湧現，與河堤兩岸的一切互相唿應，表達自己內心真情實感；因此，一開始叫價，反應並不熱烈，直到湯玉麟代侯朝宗叫價時，方才使人震撼，因為湯玉麟一出價就是一千兩，隨即又有人再出價，於是湯玉麟和那人便競相出價，轉眼間，那人就出價至二千七百兩。
侯朝宗忙道：“湯兄，這價錢太高了，不要再出價了。”
湯玉麟道：“侯兄，若就此作罷，香君姑娘便不能當選花魁，你就無法向敏娘提親了。”
“可是，我不能讓玉麟兄你為了我而虛耗金錢！”
“若能為侯兄成就好事，我傾盡家財又如何！”
說完，湯玉麟再次出價，這次一叫，就是五千兩之多，這一叫價出來之後，立時引起轟動，這標價當真是前所未有，果然，一下子沒有人再出價了，錢謙益便宣布道：“好，此圖由湯玉麟公子以五千兩投得，而今屆花魁由‘慧賢雅敘’的李香君姑娘鼇頭獨占！”
話音剛落，全場當即掌聲如雷，侯朝宗的臉上也終於現出幸福的笑容來，非常燦爛。
在他身邊的龍天翔、陳子龍等人也向他祝賀。
侯朝宗喜道：“朝宗今天能得償所願，也是全賴湯兄相助，湯兄的大恩大德，朝宗沒齒難忘！”
湯玉麟擺擺手笑道：“侯兄，客氣話以後再說，現在我們先迴去準備一下，待會兒到慧賢雅敘向香君提親。”
侯朝宗連連點頭，於是龍天翔一行四人則與二人同去，而陳子龍、劉南飛、方仁哲三人則另有去處，故不隨同他們離開。
與此同時，李香君的花艇駛至岸邊，侍婢小心地扶持李香君登岸，來到主禮台前，接受花魁獨占的獎賞，乃是一盞宮燈，是每年的盛會，花魁最高得主所擁有，代代相傳下來，已有三十年的曆史。
這迴由錢謙益與焦群員外一起為她頒獎，一來這樣，熱鬧的盛會便宣告結束，人潮也逐漸散去，秦淮河也就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李香君和卞賽迴到“慧賢雅敘”時，早有丫鬟小瓊歡天喜地來迎接，樓內已擺下筵席，是李紹敏為慶祝香君獨占花魁鼇頭設的宴會。
李紹敏道：“香君，你迴來就好了，今天你能獲得花魁稱號，真是使我們‘慧賢雅敘’吐氣揚眉了。”
李香君笑道：“這一點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
“無論如何，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李紹敏斟了一杯酒，敬賀香君。
這時，傳來了一陣朗朗笑聲，並隨著湯玉麟的聲音：“恭喜香君好事成雙，喜上加喜！”李紹敏當即率眾出迎，隻見湯玉麟在前，侯朝宗及龍天翔一行四人在後，滿臉笑容地走了進來。
李紹敏連忙上前邀請，道：“湯公子，你來得正好，我們在替香君慶祝。”
湯玉麟便道：“是的，我們也是來替香君贈興的。”
這時，丫鬟小瓊問：“湯公子，你剛才說我家姐姐好事成雙，喜上加喜，是什麽意思？”
湯玉麟道：“對對對，差點忘記了重要的事……敏娘，此前你說隻要侯公子中標，就能娶香君為妻，這次我們正是來向你提親的！”
卞賽聽見，也麵露喜色，卻見李紹敏笑道：“不錯，我的確這麽說過，可是這中標者是湯公子啊！”
湯玉麟忙道：“不不不，湯某豈敢有非份之想，其實這次投標，都是為了侯兄，望敏娘能言而有信，玉成這樁好事。”
李紹敏斜視了李香君一眼，見她臉泛紅暈，一副甜絲絲的樣子，已知其心意，便說：“湯公子為朋友肯如此賣力，難道我作為樓主，就不為香君著想了麽？好吧，我答應這門親事吧！”
侯朝宗聽罷，喜出望外，連連向李紹敏、湯玉麟致謝，龍天翔和李若湖也上前向香君道賀，香君早已羞得臉紅耳赤，說不出半句話來；卞賽和眾姐妹故意把香君推到侯朝宗身邊，二人深情地相看一眼，互唿了對方一聲，情意綿綿，羨煞旁人。
湯玉麟道：“敏娘，看來這喜事要盡快辦妥才好呀！”
李紹敏道：“嗯，但這是香君的終身大事，也不能草率，必須好好籌備。”
“對，湯某也當盡力協助。”
大家正在歡樂之際，忽見柳如是和陳子龍匆匆趕來，眾人立刻相迎，龍天翔看出二人神色有異，便問：“陳兄，何事著急？”
陳子龍道：“剛剛錢兄收到揚州的來信，說馬四娘病重，危在旦夕，王老爺已經準備到揚州一趟，探望她的病情，我想，馬四娘這次一定很危急，所以也想前去探望，特來告知各位，看看你們是否也願和陳某一道前去。”
龍天翔正色道：“當然要去，我和四娘雖然交情不深，但在王老爺府中所見，四娘也是一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奇女子，我很敬重她，她若有事，理當去探望一番。”
侯朝宗也道：“龍兄說得對，我也去吧。”
湯玉麟忙道：“侯兄，你和香君的婚事在即，還是不宜前去。”
李香君卻道：“不，婚事可以延遲，探望四娘要緊。”
侯朝宗道：“香君也這麽說，我更要去一趟了。”
李香君表示願意同往，李紹敏也沒有阻止，還說婚事的一切都包辦在她身上。
大家議定之後，事不宜遲，便於次日動身，一行人來到城門時，隻見一輛馬車已停候多時，陳子龍認得駕車者是錢謙益的貼身保鏢大虎，便道：“錢兄，你也要去呀？”
錢謙益從馬車內步出，笑臉迎著眾人道：“我和四娘相交多年，她有事我豈能不照看。”
陳子龍道：“這樣可能有誤錢兄的公事。”
“近來蘇州城內安定得很，也沒什麽公事要忙，陳兄不必替我擔憂。”
柳如是這時道：“錢大人既能分醒得來，我們也不必替他擔心了，那我們明天起程吧。”
於是，眾人分別離去，準備好後，明日啟程，前往揚州。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