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大腿、腰部和私密處都縫了針,躺在高級病房裏。鄧婉瑩本來想安靜地陪他養病,好好照顧護理他。誰知次日,運輸公司接到老板出事的消息,轟地擁來一大堆人,爭相慰問,高度表揚。而且大多是漂亮mm,為老板英勇救人的事跡感動得眼淚汪汪,圍在病床前噓寒問暖不肯離去,倒把正牌女朋友擠到外邊。

    鄧婉瑩看了看病床前堆放的鮮花水果,魚片粥、雞湯、甲魚湯……還有陸明在美女群中如魚得水的情景,她悄悄把自己手裏捧著的熬了兩個小時的瘦肉粥放在一旁,退了出去。

    一路驅車到律所,鄧婉瑩一跛一跛地走進辦公室。許建豪跟著走進她辦公室,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婉瑩,你的腳怎麽了?”

    “和陸明爬山的時候摔倒了。膝蓋塗紫藥水。走路都不利索,真難受!”

    許建豪皺起眉頭,略帶責怪地說“他沒有好好保護你?”

    鄧婉瑩怔了怔,“師兄,他也受傷了,縫了好多針,在醫院裏麵躺著呢。我的傷不關他事,他很照顧我,真的。”便把事情簡略說了說。

    許建豪許久不言語。末了歎口氣道“婉瑩,希望你找到了負責任的好人。以後,出了事情,記得要叫我。”

    聽到他最後這句話,鄧婉瑩知道他傷了心。自己出了那麽大事,許建豪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愧對近十年的摯友了。

    沒等她說什麽,許建豪恢複了嚴肅的麵孔,“我約了客戶十二點鍾見麵,你準備一下。”

    關於工作鄧婉瑩一貫嚴於律己。她換上一條西裝長褲遮住膝蓋,噴了些香水遮蓋紫藥水味道,整裝肅容,精神奕奕地隨許建豪出席會談。

    到了酒店才知道許建豪約了五六個私交不錯的老客戶。她定睛一看,農業銀行信貸社主任竟然也端坐在那裏。

    這樣的陣勢,鄧婉瑩腦袋稍微一轉,就明白了許建豪要幹什麽。她摻雜了一絲驚訝、不解,甚至一些惱怒地望向他,許建豪卻不為所動。

    許建豪把那些個經營著大企業大公司的老板介紹給信貸社主任,並承諾他們會把大筆資金轉移到農行存儲。

    那些大老板都有倚仗許建豪之處,而且公司裏劃撥幾千萬轉到農行帳上並不是難事,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在分責任到頭的今天,信貸社主任正在為完不成拉客戶任務而焦頭爛額,眼見這麽大筆資金在自己手頭上進帳,欣喜若狂,悄悄對許大律師打保票,鄧婉瑩的豐華一案證據,他一定提供!

    交易談完,開始了吃喝玩樂。每個老板身邊都跟著嬌滴滴的秘書小姐,席上談笑風生、鶯聲燕語交錯,好不熱鬧。一身工作服的鄧婉瑩雖然沒有小秘們打扮得花枝招展,但不失簡潔大方的知性美,人也長得好。於是老板們總不會冷落了她,頻頻敬酒。許建豪自然包攬擋下大部分。

    出了酒店,天竟然已經擦黑。許建豪把鑰匙插進車門,正準備打開,一隻素手按住了車門。

    鄧婉瑩沒好氣地說“許建豪,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否則我做鬼也不閉眼。”

    許建豪喝得有些頭暈,“這是工作,你惱個什麽勁兒……我幫你不也是為了天馬的業績名譽……”

    鄧婉瑩冷冷看著他,“你明明知道我不需要這樣虛假的成績。師兄,我一直佩服敬仰你,也感激你多年對我的幫助和提拔。可是這些年,你變了很多。”

    許建豪酒勁上湧,衝口而出“國內行情就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樣的貓膩你也經曆多了,還問我為什麽?我的心,你難道不明白嗎?”

    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愣住了。

    良久,鄧婉瑩說“師兄,我真的沒有臉在天馬呆下去了……”

    許建豪聞此言,深悔酒後衝動,“不要,婉瑩!我今天喝多了。天馬不能沒有你……”

    鄧婉瑩果斷地截住他話頭,“師兄,我是什麽樣的角色,我心裏很清楚。天馬不能離開的是你,不是我。一直以來,你苦心孤詣,篳路藍縷,成就了屬於你自己的律師事務所和事業。我不過沾光,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好每一個案子,以使不辜負你的一片苦心。我多害怕搞砸一個案件,多害怕給你抹黑……”

    狼狽從鄧婉瑩眼裏生動地閃過。

    許建豪大慟,倚在車門上,摁住疼痛的太陽穴,好一會兒道“婉瑩,對不起,我……我並不是想給你壓力的,相信我,隻想為你好。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因為私事影響到工作。”

    鄧婉瑩冷靜下來,覺得今天太始料未及,除了發泄一通,什麽也沒有談成。但也因為這樣,她意識到,這個問題不能再拖了。忙完這個案子,就好好想辦法解決了吧。

    一路沉默迴到律所。鄧婉瑩呆在辦公室裏,寫一個案子的答辯狀。半天卻隻寫了幾個字。腦子裏亂哄哄的,想起許建豪的話,或許他還有隱秘的不為人知的痛苦,她猛地推掉紙筆,找出報紙上的招聘廣場。自己不能再那麽自私了,跳槽可能對兩個人都好。

    這時接到陸明電話,“婉瑩,你跑哪裏去了,我一整天都沒看見你。”

    “我在工作呢。你有沒有好好休息?”聽到陸明溫和的聲音,忽然感覺鬱悶跑掉了一點。

    他聲音悶悶的,“你快迴來吧。我襯衫紐扣掉了,秘書要給我縫,我沒讓,得等你迴來親自給我縫。”

    聽到這句話,鄧婉瑩一怔,隨即低頭微微笑起來,忽然覺得有一股熱熱的甘泉湧上心頭。丟下報紙,她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醫院。

    陸明正在看報表,看見她迴來,放下文件握住她的手,“為什麽不打聲招唿就走掉?”

    鄧婉瑩坐在床邊,彎腰把臉埋在被子裏,不說話。

    陸明輕聲地問,“婉瑩,你是介意她們來看我嗎?”

    聲音從被子裏麵傳出來,“不是,所裏有工作沒完成,我去處理一下。”

    陸明俯身在她耳邊“處理一整天?是誰說要一直陪我到康複的?介意就介意吧,直接告訴我,我會很高興的。”

    鄧婉瑩抬起頭來,“好吧,你明知道沒有女人會不介意……”

    陸明苦笑著,攏了攏她頭發,“我真的很高興。婉瑩你太強了,強到不需要什麽依賴一樣。在工作麵前,我似乎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剛才這麽做,不過想找點安全感,證明你是真心喜歡我的。”

    聞此言,鄧婉瑩臉色一變。陳玲玲的話尤在耳邊。

    “……整天工作-睡覺-工作-睡覺,這樣呆板的生活有樂趣嗎?肖宇就是因為這個離開你的,你還要這樣生活下去嗎?”

    突然僵硬的表情讓陸明困惑,“婉瑩,怎麽了?我說錯什麽了?”

    鄧婉瑩輕輕坐直身,拿掉陸明的手,看著他眼睛認真地說“陸明,如果能不拚命工作,我也想小女生一樣小鳥依人啊。可是我還有一個家要養,還背負著一家人的期望,我不可以稍微……鬆懈一點,並不是不願意。以後,如果條件好了,我也會放下一切,好好地做賢妻良母,隻是現在不能——”

    陸明伸手捂住她嘴不讓她再說下去,一把拉她入懷裏,緊緊地抱著。鄧婉瑩的苦,他知道。說起來他也有點心虛,男人大多喜歡溫婉可人的女子,他亦不例外。之前鄧婉瑩太過女強人的模樣,一直是他猶豫不決的原因。他欣賞她,可是不敢去觸碰,後來無意中窺見她無助的一麵,還有脆弱中的堅韌,他才怦然心動。說到底,男人需要保護女人,需要憐惜女人,男人的天性需要發揮出來。

    今晚她的話讓陸明忽然醒悟了些什麽。

    貼在她耳邊,陸明溫柔地說“婉瑩,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對這個如此敏感。但我從來不在意,真的,一個完完整整的你才是我所愛的。我相信你是一個好女人,隻是承擔太多太多東西了。你也需要有人好好疼,我會愛護照顧你的。以後,我們是一家人,爸爸媽媽也是咱爸爸媽媽,有什麽事情我們一起麵對。你就不用那麽累了,好不好?到時候你想工作也好,想呆在家讓我養你也好,我都尊重你的選擇……我愛你,婉瑩。”

    鄧婉瑩一陣輕顫。

    時間消逝已久,肖宇離去時的撕心裂肺早就淡了。從那時開始她就知道,家裏不能給她基本的保障。受了傷不能夠迴家哭泣。一切隻能自己扛,慢慢地,她帶上堅強的麵具。可是每當夜深人靜,還會渴望找到一個懂自己的人,能夠看到自己的麵具下麵是如何疲倦,能夠細致溫柔地對待她。

    今天,這層看似很厚但其實薄如蟬翼的麵具,被陸明輕柔地掀下來,輕柔得如同對待稀世珍寶。這不正是她一直尋覓渴望的東西嗎?終於不用堅強,終於不用孤獨地麵對坎坷。或許,終於找到了一個港灣,受傷了可以躲進去肆無忌憚地流淚。

    鄧婉瑩把臉埋在他頸窩。陸明輕輕的吻,細碎地落在發鬢。過了很久很久,鄧婉瑩說“謝謝你,陸明,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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