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閣,憑欄而立,雲劍英看到來人時,忽然想起師父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物是人非事事休。

    師父,你常說這一句,隻是你看四下,便是物,也再非昨日了。

    楚清歡開門見山,出乎他預料,卻又在他預料之中,“師兄,你可是發現了什麽?”

    隻是,那隱約著的緊張,雲劍英卻還是察覺了。她自以為掩藏的好,可是卻不知每每她緊張的時候左手總是會不自覺地捏緊了衣袖的。

    同一屋簷下住了兩年多,不知覺間,她的小習慣便是一點一滴他都清楚了。

    “你哥哥,他是中了毒。”

    饒是心中已經有了準備,可是聽到這話楚清歡卻還是忍不住倒退一步,依靠著牆壁才站穩了身形。

    “師父擔心你走上邪途,當時並未讓我傳授你毒術,所以這忘夢憂你不知道也並不奇怪。”何曾見楚清歡這般模樣,雲劍英不自覺地放輕了語氣,生怕自己措辭不當會在她心口再度劃上一刀似的。

    “忘夢憂?”猛地抬起了頭,楚清歡眼神淩厲,“那是什麽毒,可有解藥?”

    雲劍英錯覺,若是自己說出“無藥可解”四個字,便會被她淩遲當場一般,隻是他神色猶豫,已然給了楚清歡答案。

    “那師兄告訴我又是何意?”沒有解藥,何必告訴自己呢?隻不過給了自己希望,卻又是讓自己失望而已。

    饒是她表麵上並無大差別,可是雲劍英還是瞧出了些許不同,半晌才慢慢道:“忘夢憂的毒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師父毀了,沒想到世間還會有殘存的,隻是……”

    他隻是了半天,卻是什麽都沒說出口,楚清歡自然知道他話中含義,冷聲笑道:“師兄,師父便是毀了全天下的毒藥又如何?這毒藥再毒又怎麽會毒的過人心?”

    她意有所指,雲劍英劍眉一挑,隻是半晌卻什麽也沒說,顯然是明白了其中一些,不再打算勸阻楚清歡與人為善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楚清歡自然知道雲劍英秉性,如今他不再辯駁自己便已是說明了什麽,當即便要轉身離去,卻是被拽住了衣袖。

    “我雖是沒十足的把握,可是卻也能減輕它的毒性,也許,也許能夠讓他恢複一些記憶。”

    恢複一些記憶?楚清歡搖了搖頭,她寧願不要。

    如今的楚文璋懵懂無知,一心依靠著自己,不會去想他們的母親究竟為何而死,不會去苦心孤

    詣算計謀劃,手上幹幹淨淨不會沾染半點血腥。

    相府裏最是幹淨的存在,她怎麽能親手毀了?她寧願自己一身血汙,隻留她這位兄長一世無憂。

    “不必了,師兄何必……”隻是看到雲劍英神色竟是受傷一般,到嘴邊的話終究還是軟了幾分:“師兄不必費神了,便是讓他這樣子也好。”

    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也是很好。

    雲劍英卻是被她的態度激怒了,“你不是他,憑什麽替他決定他的人生!”

    “憑什麽?”楚清歡一聲苦笑,迎上了雲劍英的憤怒,輕聲笑道:“就憑我是他唯一的親人,師兄覺得夠了嗎?”

    雲劍英一凜,鬆開了手,卻見楚清歡緩緩離去,而後忽然站在樓梯口道:“師兄若真心想要幫我,便不要再管我。”

    不要再管我。雲劍英心中默默念了一句,卻忍不住道:“那若是你性命垂危,也要我置之不顧嗎?”

    楚清歡頭也不迴,“便是如此,那便是老天爺容不得我。”抬起了頭,看著高懸天際的豔陽,唇角抹出一絲豔麗的笑。

    “可是老天怎麽會容不得我呢?它明明給了我這個機會,報仇雪恨的。”就像現在,宋氏有喜,不就是大好的機會嗎?

    大夫人有身孕的消息很快傳遍了相府的角角落落,爭相去聽雲院道喜的丫環婆子幾乎踩碎了聽雲院的門檻。

    陳媽媽覺得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不由道:“前段日子老夫人還抬舉二小姐,如今夫人肚子裏有了小少爺,總算是報了一箭之仇。”

    一旁趙媽媽不發一言,隻是看宋氏神色疲憊端了一杯清水過去,“雲公子說,夫人如今不宜飲茶。”

    大夫人點了點頭,“吩咐下去,一應來賀喜的都攔在外麵,實在不行的便是你們去招唿。”

    陳媽媽想要勸阻,卻見趙媽媽點了點頭,邁步出去,她不由連連跟上,輕聲道:“夫人這是怎麽了?明明是個大好機會,怎麽就這樣放過了呢?”

    趙媽媽冷笑一聲,“平日裏都說你聰明,如今卻是糊塗了,是麵子重要還是身子重要?”

    被趙媽媽冷嘲熱諷,陳媽媽心中起先是惱怒,可是聽到後麵一句卻是豁然開朗,“夫人在生五小姐時損了身子,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又生下了六少爺,如今老蚌懷珠,自然是要將養身體的。”

    趙媽媽神色微霽,緩緩道:“還是去前麵看著吧,這些也少說出口。”老

    蚌懷珠,這話要是被夫人聽到,怕是有一陣惱怒吧?

    陳媽媽頓時收斂了笑意,隻是心底裏卻是暗暗提防起來:平日裏趙媽媽不顯山不露水的,如今自己一而再的丟人現眼,反倒是她得了好處。不行,說什麽也要提防著她,夫人身邊第一心腹這個位置,自己說什麽也是要坐牢穩的。

    頓時,陳媽媽腳下步伐一快,便是超過了趙媽媽。趙媽媽愣了一下,眼角閃過一絲笑意,卻見門外丫環輕聲道:“二小姐來了。”

    陳媽媽顯然對那晚大鬧芝蘭院的事情心有餘悸,看到楚清歡後神色微微一變,不由自主地攏起了袖子,臉上笑意都變得十分敷衍,“二小姐來了呀,可不巧,夫人剛剛睡下,還勞煩二小姐等上一等。”

    楚錦繡和楚錦芙剛剛離開不過半刻鍾?宋氏這麽快便是睡著了?還真是好借口呢,楚清歡心底冷冷一笑,麵上神色卻是不變,笑意盎然道:“母親夢熊有喜,多休息會兒自然是對身體好的。”

    陳媽媽聽到這話不由心裏提防起來,楚清歡的手段她是見識過的,還在她手裏栽了跟頭,自然是印象深刻的很。聽到她說這話隻覺得楚清歡又是在想什麽鬼主意,頓時心裏有些惴惴不安,忙是看向了趙媽媽。

    趙媽媽卻是不卑不吭,“勞煩二小姐走這一遭了,秋蘭,還不上茶?”

    “趙媽媽客氣了,母親有喜我們姐妹自然是要照顧的,承蒙母親關照清歡才能長大成人,如今正是報效母親的時候,清歡豈能躲在後麵?”

    陳媽媽、趙媽媽聞言皆是心頭一驚,覺得二小姐這話似有深意一般。裏頭大夫人雖然臥在榻上,卻也不過是閉目養神,聽到外麵楚清歡說出這話登時火冒三丈!

    這丫頭什麽意思,不是我肚子裏出來的,難道還要我好吃好喝當祖宗似的供養著不成?就算是皇後提了一句又如何?你一個死了娘的,還真想成為正兒八經的嫡出小姐和我的錦繡一較長短?做夢!

    越想越是惱怒,榻前的茶盅頓時被打翻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陳媽媽頓時老臉一紅,剛才她還說夫人在睡覺,如今裏間就她一人歇著,茶盅怎麽會無緣無故的碎了?再一看楚清歡,那神色分明是了然一切似的,卻又是萬分無辜模樣。

    趙媽媽連忙道:“定是剛才我把茶盅放的太靠外了,夫人一翻身這才碰著了的,夫人可是醒了?二小姐來看望您了。”

    “進來吧。”擁被坐在榻上,錦被之下大夫人雙拳

    緊握,聲音中透著怒意,看她過會兒怎麽收拾這個死丫頭!

    楚清歡接過畫眉手中的包裹,隨著趙媽媽進了裏間,卻見大夫人神色不佳,顯然是被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話氣得。

    “夫人,湯藥熬好了,不如趁熱喝?”陳媽媽端著一碗黑漆漆的湯藥緊隨其後進了來,大夫人見狀微微皺眉,卻見楚清歡神色有異不由心底裏對這湯藥懷疑了三分,“放那裏,過會兒我再喝。”

    她以為是楚清歡買通了雲劍英在這湯藥裏動了手腳,卻不知楚清歡卻是想起當初皇甫殊和楚錦繡兩人給她的兩碗湯藥。

    一碗,毀了她的孩子。

    一碗,讓她生吞了自己的孩子,淪落到萬劫不複之地!

    察覺到大夫人神色有異,楚清歡微微一笑道:“母親,安胎藥還是趁熱喝的好。”

    大夫人不發一言,隻是看著楚清歡手中拿著的包裹,卻是計上心來,慢慢端起了那清清藤蘿描紋的藥碗,口中道:“你手裏拿的是什麽,給我瞧瞧。”

    趙媽媽和陳媽媽都得到了暗示似的靜止不動,楚清歡慢慢上前,站在榻前,她剛想要拆開包裹,卻不料大夫人似乎被那安胎藥燙了嘴似的一下子將那藥碗甩開,楚清歡避之不及,月白色的繡蘭裙上沾染了一片汙漬,手背上更是立刻顯出一片紅腫,那黑漆漆的安胎藥順著她手背齊齊流到了包裹上,楚清歡頓時臉色一變,神色慌張,跪了下去。

    “母親恕罪。”

    明明是自己整她,卻還要向自己下跪請罪,大夫人隻覺得心中頓時暢快了許多,看著楚清歡那緊張神色不由“關懷”道:“都怪我非要趁熱喝這安胎藥,這藥實在是太熱了,清歡傷著沒?還不快去找大夫過來瞧瞧?”

    楚清歡卻是將手縮迴了衣袖,隻是看著那包裹臉上帶著惶恐,“女兒的傷是不礙事的,隻是這本來打算送給母親的刺繡怕是……”

    大夫人不以為意,楚清歡送她的繡鞋和繡品她從來都是丟在一邊不用的,“那值什麽呀,隻是你的手如何,還不讓我看看?”

    楚清歡慢慢伸出手來,卻是不小心碰著了那包裹似的,一下子把裏麵的繡品抖摟了出來,大夫人看到那繡品登時臉色一變!

    觀音送子圖,上麵的嬰孩穿著大紅的肚兜,十二分的可愛,隻是腦袋上卻是一片黑漆漆的。

    是被那藥汙了的!

    “這是我迴來之後繡製的,本打算迴頭送給大……隻是母親

    夢熊之喜,女兒想這觀音送子圖送給母親最好,也好為楚家多開枝散葉,可是沒想到……”楚清歡眼淚都流了出來,大夫人卻是聞言臉色越發難堪!

    觀音送子圖自然是圖其中的美好寓意,可是如今這繡品被毀了,還剛巧不巧毀了那嬰孩的腦袋?這豈不是自己在詛咒自己肚子裏的孩子腦袋有問題?

    大夫人當即就覺得腹中似乎翻江倒海似的,耳邊什麽聲音卻是都聽不到了。

    陳媽媽見狀連忙往外趕人,“二小姐這是要把夫人氣昏了才算完嗎?秋菊還不快去把雲公子請來?”

    楚清歡抹著眼淚萬分委屈,可憐兮兮地看向趙媽媽,“趙媽媽,我……”

    陳媽媽糊塗,趙媽媽卻是清醒的,適才分明是夫人故意要燙傷二小姐,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卻是氣住了自己,這能怨誰呢?隻是看夫人這模樣,怕是二小姐在這裏隻會給她添堵罷了,她當即說道:“二小姐的手如何了?也快些迴去瞧瞧大夫才是,這邊兵荒馬亂,過會兒再傷著二小姐便是我們的不是了。”

    說著便是幫楚清歡抹幹淨了眼淚道:“夫人有喜,哭到底是不好的,二小姐還是注意些才是。”

    楚清歡一步三迴頭的出了聽雲院,畫眉心疼地看著楚清歡的手不由淚水盈眶,“怎麽才進去這麽一會兒就燙傷了?過幾天便是長公主的桂花盛宴了,小姐可怎麽出門見客呀?”

    手背火辣辣的疼,可是楚清歡卻似乎感知不到似的,隻是搖頭笑道:“別哭,若是被人瞧見了,豈不是說你給母親找不快?”

    畫眉覺得更是委屈,小姐明明遭了罪,卻還要替夫人遮掩,夫人這狠心的,把人燙成這樣分明就是故意的,就是怕小姐在長公主的宴會上搶了小姐風頭。甚至,她迴頭還可能賊喊捉賊說是小姐氣著了她,自己生氣之下才……畫眉越想越擔心,規矩也顧不得了,頓時拉著楚清歡的手。

    “嗯?”楚清歡迴頭望去,卻見畫眉一臉擔憂。

    “小姐,不如我們去梨香院,找老夫人說明白了,迴頭老夫人定不會責罰你的。”

    她話說的虎頭虎腦,楚清歡卻是聽了個明白,心底裏感動畫眉為自己著想,隻是卻還是遺憾她到底是少了些閱曆,“這事,不會的。”

    送子觀音是她自己親手汙了的,這是一個過不去的坎兒,大夫人忘掉還來不及,根本不會找自己的麻煩的。

    畫眉稍稍心安,隻是看著楚清歡紅腫的手背又是陷入了擔憂

    之中。

    小姐這樣子,怎麽參加三天後長公主舉辦的桂花盛宴呀!

    “澄江如練,夜桂飄香,如今這般熙熙攘攘,卻是有焚琴煮鶴的嫌疑了。”

    能說出這等話的,除了沈潛卻又是何人?楚清歡微微詫異,隻是看到沈潛身邊站著的那人,她卻又是清眸一眯:柳丹桐怎麽在這裏?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若是依沈公子此言,那豈非這江北便不能有三秋桂子飄香?”柳丹桐一身淺綠色的縷金挑線紗裙,上身穿著的是藕色的琵琶襟上裳,頭上隻簪著一支樣式簡單的玉簪,不愧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氣勢上不比沈潛差多少。

    楚清歡正猶豫自己進退之際,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笑意,“剛才錦繡姐姐還說到處找不到人,這不在這裏偷懶呢?二小姐在這裏看什麽呢,這麽出神。”

    小亭子裏沈潛和柳丹桐顯然也聽到了皇甫雲芊的話,齊齊向這邊看來,卻見楚清歡輕輕搖頭示意,“我和柳小姐迷了路,剛巧遇到了沈公子,正準備迴去,卻不想公主和郡主也來了這邊。”

    聽到柳小姐和沈公子,皇甫無雙眼中驟然閃過一絲光芒,卻見沈潛和柳丹桐玉人無雙一般先後出現在眼前。

    皇甫雲芊似乎什麽都沒察覺一般,卻是親熱的挽起了楚清歡的胳膊笑道:“剛巧皇姐說今年要在東墨湖上玩泛舟采蓮的遊戲,我們還是趕緊去那邊吧,要是晚了,皇姐生氣可就不好了。”

    宣武帝最為寵愛的女兒,升平長公主的府邸是京城裏數得著的,單說那十裏東墨湖便可見一斑。隻可惜長公主所嫁非人,當年宣武帝為愛女苦心挑選的駙馬,大周的車騎將軍卻是在與突厥的大戰中大敗塗地,更是投降了突厥,成了突厥的信北王。

    消息傳到京城時,長公主長跪佛前禱告:“信女此生不詳,願常伴我佛,洗脫罪孽。”

    宣武帝如何能依?更是從朝廷的青年才俊和未婚的世家子弟中為長公主挑選夫婿,隻是經曆了未婚夫的叛國,長公主似乎心如止水一般,對任何男人都不再言笑。便是對宣武帝也是冷冷淡淡的,宣武帝隻覺得寶貝女兒是被自己毀了,便賜下了長公主府,讓其住在宮外,也好過出家。

    而長公主府毗鄰東墨湖,宣武帝大筆一揮更是將京城百姓向來遊湖賞荷之聖地劃給了長公主府,這東墨湖變成了長公主

    的私產。

    隻是長公主卻不以為意,東墨湖依舊是京城百姓的東墨湖。而今年卻不知為何會是有東墨湖上泛舟之舉,楚清歡心頭不由升起異樣,身邊皇甫雲芊卻是毫無異樣。

    “對了,怎麽不見薛小姐到來,這等盛宴,她實在是應該來參加的。”皇甫雲芊絲毫沒有芥蒂,楚清歡心底裏不由暗暗提防,剛想要說話,柳丹桐卻是輕聲道:“薛姐姐她過會兒便來,公主到時候自然會見到的。”

    楚清歡不由皺眉,什麽時候柳丹桐竟是和薛金蓮這般關係親密了?她記得柳丹桐最是清高孤傲,眼中向來是不染塵埃的,前世對薛金蓮也是不屑一顧的。

    似乎察覺到楚清歡的詫異,柳丹桐勾唇一笑,黛眉微微一彎倒顯得幾分調皮意味。楚清歡又是一驚,前世柳丹桐怎會有這般神情?

    兩人一個內心好笑,一個內心驚詫,卻不料身後沈潛卻是目光徘徊,都沒聽清皇甫無雙在說什麽。

    “沈公子,皇姐說這次的遊戲要一個男子帶著我們女兒家一起玩才有意思,不知沈公子可是有了搭檔?”

    這等規則楚清歡並不知曉,沈潛也不知曉,隻是聽到皇甫無雙這般問,卻不料心中敲起了警鍾,歉意道:“適才和柳小姐打賭輸了,沈潛說是今日任由柳小姐差遣,怕是不得空閑了。”

    皇甫無雙聞言不由微惱,沈潛這是婉拒了自己?說什麽要供柳丹桐差遣,卻還不是托詞?打賭什麽的,怕是根本就子虛烏有吧!

    隻是要她低聲下氣的去問柳丹桐,她卻是做不到的!當即,沈潛擺脫了皇甫無雙,倒是柳丹桐遭了好幾度冷眼。

    “沈公子可真是欠了我這一遭了,不如過會兒就供我使喚,如何?”看著兩個皇族之女先行離開,柳丹桐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

    沈潛卻是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還望柳小姐不要嫌棄才是。”他剛才隻為了搪塞皇甫無雙,卻沒想到若是皇甫無雙真的質問,自己豈不是陷柳丹桐於不義?頓時有些羞愧,柳丹桐一開口,他自然樂得答應,權當做賠禮。

    卻見柳丹桐唇角微微勾起,楚清歡不由皺了皺眉,這是什麽個情況?隻是她還沒想通,卻見湖邊已經是蘭舟催發,一應的京城閨秀都是站在那裏,三兩作伴看著那停泊的蘭舟,眼中卻是有躍躍欲試之意。

    不對!適才皇甫無雙竟是要誑沈潛!

    若是真的孤男寡女在一隻小舟上豈不是毀了這女兒家的清譽?升平長公主遇

    人不淑決意要孤獨一生,豈又會做出這等害人之事?

    怕是皇甫無雙適才這般說,隻是為了試探沈潛,甚至到時若是沈潛提出和皇甫無雙組隊,便是無聲宣告他對皇甫無雙有意了!

    好歹毒的心思,竟是設下了這般陷阱,好在沈潛倒是清醒,沒有胡亂答應了下來。

    不止楚清歡想了個清楚,沈潛也弄明白了其中緣故,頓時劍眉一挑,生氣似的甩了甩袖袍!

    柳丹桐卻是渾然未覺,看到薛金蓮孤零零的站在那裏,揮手道:“薛姐姐,我們在這裏。”

    薛金蓮容顏姣好,正站在長公主身邊,聽到柳丹桐喚自己,剛要向長公主告辭,卻聽長公主道:“難得柳家小姐竟是和你關係不錯,站在她身邊的那是誰,本宮怎麽沒見過?”

    薛金蓮輕輕一笑,“清歡妹妹和臣女一樣才迴京城沒多少時日,長公主沒見過也不稀奇。是楚相府上的二小姐,當時和臣女一道留在宮裏為皇後娘娘論佛法了呢。”

    長公主深居簡出,卻不代表不知曉京城中的大小事情,聞言頓時點了點頭,“倒是個不錯的,隻是聽聞她和府上五小姐關係最好,怎麽沒見那小丫頭來?”

    楚清歡已經走上前來,躬身行禮道:“五妹托臣女向長公主道歉,她前個兒夜裏著了涼,患了風寒,不能來拜見長公主了,還望長公主見諒。”

    長公主聞言點了點頭,“迴頭去拿我的帖子請袁太醫給五小姐瞧瞧,活蹦亂跳的女兒家不出來倒是可惜的。”

    楚清歡倒是記得長公主對楚錦芙另眼看待,卻沒想到竟是讓袁太醫去給楚錦芙看小小風寒。

    袁太醫是宣武帝專門撥給長公主的禦用太醫,平生最大的愛好便是鑽研醫術。不知道他和雲劍英狹路相逢,卻是誰能勝出?

    楚清歡心底裏暗暗思忖,卻聽到長公主身邊的女官說道:“公主,八千歲來了。”

    楚清歡聞言緩緩抬起了頭,卻見姬鳳夜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招搖,恨不得整個大周都知道他是最為當權的錦衣衛都指揮使,宣武帝親封的八千歲。

    一個是宣武帝最為寵愛的公主,一個是宣武帝最為寵愛的臣子,兩人平分秋色,隻是若論身份顯赫到底是姬鳳夜占了頭籌,“長公主如此興致,豈能缺了本督?冒昧前來,還望長公主不要怪罪才是。”

    長公主依舊是古井無波的神色,輕聲道:“千歲爺言重了,是本宮考慮不周。隻是他們都是年輕人,到底是

    玩樂一番才不負這秋色。千歲爺可有興致遊湖一遭?”

    姬鳳夜卻是輕聲笑道:“本督不熟水性,還是陪著長公主坐觀眾淑鬥才是。”

    長公主不過是唇角微微一動,卻是半點笑意也沒有,隻是招唿大皇子幾人道:“千歲爺沒有興致,鏡兒你們呢?”

    長公主年長大皇子幾歲,年少時還曾教導大皇子讀書識字,這喚大皇子鏡兒的這京城之中除了皇後、太後便隻有長公主一人了。

    “我們幾個若是與諸位小姐一較高下未免有失公允,適才六弟說不如我們男兒們比試一番,這樣才有樂趣。”

    “是呀,皇姐,要是我們輸給了幾個小姐,豈不是丟了顏麵?不如還是我們男兒郎們各駕一舟比較一番,她們姑娘家比試一番這樣各有輸贏,至於兩位頭魁,怕是皇姐要破費了。”

    六皇子皇甫煜,她還是第一遭見到呢。說起來,皇甫煜還算是楚錦繡的表兄呢。楚清歡唇角微微勾起,看來這一次東墨湖上也是注定一場比試了。

    楚錦繡,不是已經躍躍欲試了嗎?

    “倒是六弟考慮周到,既然千歲爺不參賽,不如與本宮分擔一下,你我各自獎賞男女方頭魁,如此可好?”

    姬鳳夜聞言鳳眸流轉,輕聲笑道:“長公主這是要看本督笑話呢,隻是這點禮物本督倒還是拿得出手的,朱沅迴府一趟去把百寶閣第三個百寶架上的那件紅狐皮子取來,誰若是拔了頭籌,本督就送他那件紅狐皮。”

    紅狐,倒還真是難得。隻是這等獎品卻也不過是一般罷了,楚清歡不以為意,卻見大皇子眉頭微皺,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太傅,那紅狐皮是父皇賜予你的,還是另換一件作為獎品吧?”

    姬鳳夜卻是不以為意,與長公主並行走上了最大的一艘畫舫上,“皇上賜予本督的,便是任由本督處置了,迴頭若是問罪,自然是本督一力承擔。兒郎們,古有射虎看孫郎之說,今日倒是拿出你們的本事來,看誰能獵得到那張紅狐皮!”

    一言罷,便是原本無意參賽的幾個世家子弟也都紛紛起身,似乎也想拔得頭籌贏得那榮耀似的,畢竟聖上所賜之物,又是稀罕的紅狐皮,足夠引起眾人的爭強好勝之心了。

    隻是如此一來,這一場比試倒是熱鬧了起來,這邊閨秀們停舟采蓮子,那邊眾兒郎奮發力爭上遊。楚清歡和薛金蓮劃船,柳丹桐負責采蓮子,雖是落了楚錦繡一個船身,可是采到的蓮蓬卻是多了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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