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芝蘭院的時候,楚文璋正在涼亭裏練字,一旁柚兒伺候著筆墨,卻是大氣不敢喘一下,生怕嚇著楚文璋似的。

    遙遙望去,那宛如嬰兒般稚嫩的額頭上掛著隱隱的汗珠,慢慢的匯聚成一滴滴猶如黃豆般大小的汗滴,啪的一下子落了下來,打在了楚文璋的手背上。

    隻是他恍若未覺一般,又是繼續寫下一個大字,直到把一天的任務完成了這才長籲了一口氣,笑著問道:“柚兒,柚兒,你說我今天的字寫的好看嗎?”

    自從那天和自己爭吵後,哥哥便很少這般對自己說笑了,楚清歡隻覺得心頭微微酸澀,卻見柚兒擦了擦他額頭的汗水道:“有進步了,迴頭小姐看到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楚文璋緊張兮兮,抓住柚兒的手道:“可是妹妹這幾天都沒對我笑了,真的有用嗎?妹妹不會不要我了吧?”

    柚兒慢慢抽開了手,細聲安慰道:“二小姐怎麽會不要大少爺呢?隻是她不善於表達感情而已,少爺你看這擦汗的帕子,還有這毛筆,這宣紙都是二小姐一樣樣給少爺挑選的,她怎麽會……”

    轉身擰帕子的工夫,柚兒忽然看到站在涼亭外的楚清歡,不由臉色一變,心想自己的話方才不會被二小姐聽到了吧?整個人頓時緊張起來,“二,二小姐。”

    楚清歡揚起了頭,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隻是看到楚文璋那轉身之後露出的一雙寫滿了天真無邪,卻因為擔憂而浮上了陰翳的眼眸時,卻是忍不住淚流滿麵。

    捧在手中的寫好了的大字,頓時被丟到了一邊,楚文璋連忙跑了過去,一臉擔憂道:“妹妹,妹妹你怎麽哭了?誰欺負你了,哥哥幫你去打架。”

    這是真的在為我緊張呀,楚清歡心中越發酸澀,聲音都帶著沙啞,“沒事的,沒事的,哥哥餓了嗎?我帶哥哥去吃桂花糕。”

    看著破涕為笑的楚清歡,楚文璋想要拍手叫好,卻想起柚兒的諄諄教誨,這才點了點頭,彬彬有禮道:“妹妹先請。”

    是夜,周媽媽再度來報告時,卻見楚清歡揮了揮手,“之前那事不用再查了,隻是往後好好照看少爺,若是有了差池,我可不依!”

    周媽媽正犯愁自己沒查出個所以然來會被主子懲罰,卻不料竟是不用去查了,周媽媽隻覺得天上掉金子了似的,連忙應道:“是,奴婢一定盡心盡力照看大少爺的。”

    周媽媽走後,楚清歡愣愣地坐在梳妝台前出神。

    若是她沒猜

    錯的話,那神仙妹妹應該是楚錦芙了。

    能夠在大夫人手下保護楚文璋安然無事的,這相府後院除了老夫人卻還有誰?隻是老夫人犯不著為了一個癡傻的孫子去和大夫人作對,也許是什麽時候楚錦芙無意間撞見了,又或者老夫人“設計”讓楚錦芙遇到了,楚錦芙隻覺得兩人同命相憐惜,又有可能是故意跟大夫人作對,便幹脆時時加以照拂。

    甚至於,她現在也能解釋楚錦芙為何會對自己另眼看待,而前世卻對自己陰陽怪氣了。

    無論是什麽原因,保護了楚文璋,這份情誼,楚清歡是一定要還的。

    正思忖間,銅鏡裏忽然出現一張麵孔,楚清歡不由擰眉,“寒舍鄙陋,怎敢接千歲爺大駕?”

    姬鳳夜卻是從後麵環抱住楚清歡,輕聲笑道:“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正是這陋室才有趣呢,明珠蒙塵,瞧本督不是得了件珍寶?”

    原本守在外間的羅嬤嬤不知何時出去了似的,楚清歡不由暗暗咬牙,該在的時候不在,不該在的時候倒是夜夜守著自己,是來教自己規矩的,還是來監視自己的呀?

    “蒙塵的明珠並不在清歡的芝蘭院,千歲爺應當去……”楚清歡輕聲一笑,道:“錦繡苑才是。”

    “包裹著紅斑的明珠?”姬鳳夜輕聲一笑,咬住了楚清歡的耳珠道:“本督這個禮物,二小姐可還是滿意?”

    “千歲爺這是什麽意思,清歡不明……”

    驀然下巴被姬鳳夜一把掐住,楚清歡隻覺得那尖銳的指甲在自己皮膚上能毫不留情的劃出一道口子,耳邊是姬鳳夜低沉而魅惑的聲音,“本督不喜歡有人自作聰明,當然,二小姐你也不能例外。”

    心到底是忽然間失落了一下,楚清歡自嘲的一笑,不過是一個把自己當做玩物的人而已,莫非她還真放在心上了?真是可笑。

    “千歲爺恕罪,方才清歡看到千歲爺緊張,不由的忘了,現下才想起來,還望千歲爺見諒。”

    姬鳳夜隻覺得懷抱中的人似乎變了性子似的,他一時間拿捏不準,隻是看到楚清歡仰著頭望著自己,笑靨如花他卻十分的討厭,耐著性子道:“哦,那你倒是說說。”

    他猶是不知,自己曾經走到楚清歡心中去,隻是卻又是親手把自己推了出來,而後來等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卻已經蹉跎了些許光陰。

    “今日清歡去錦繡苑,發現大姐之所以起紅疹,其實是因為大姐那一件百蝶穿花的

    紫澱緞的留仙裙被流涎草的汁液浸泡過,和日常所用的脂粉香腮雪相克,所以才會起了一身的紅斑。”

    當初在梨香院,她還在詫異為何姬鳳夜還特地來賞賜楚錦繡這一堆的綾羅綢緞,卻不料竟是留了這麽一個後招。

    流涎草汁液淡紫,用在那紫澱緞中並不顯眼,若非是今日在錦繡苑,她忽然嗅到楚錦繡用的那香腮雪脂粉也不會想起來的。

    香腮雪,當初皇甫殊親自命人調製了這香腮雪送與自己,名字取自那詩句“鬢雲欲度香腮雪”,她欣喜若狂,卻不料這獨一無二的脂粉早就被他送與了楚錦繡。

    卻不知,皇甫無雙那裏會不會也有這麽一盒秘製的“獨一無二”的脂粉呢?

    隻是皇甫殊大概做夢也想不到,香腮雪中的長青花和流涎草最是相克,一旦同時接觸到皮膚上,隻讓人癢痛難忍,隻想一死了之。如今怕是楚錦繡恨不得沒出生過的心都有了。

    “繼續說。”

    他一個輕跳起合,已經落在了床上,兩人的重量卻又是無聲無息的。

    “今個兒宋氏前前後後請了五六個大夫來瞧,卻沒有一個能看出其中門道,怕是明日便會延請禦醫了。”

    壓在楚清歡身上,姬鳳夜眉梢一挑,冰涼的唇輕輕落在楚清歡鼻尖下的柔軟上,“本督倒是和太醫院裏的那幫老頑固沒什麽交情。”

    不必有什麽交情,太醫院裏雖然有幾個醫術高超的,可是擅長的卻也不過是婦科而已,這等雜學,怕是少有人知。何況,便是有人知曉了也是無礙的,不是嗎?

    “想什麽呢,本督可不喜歡有人出神。”

    楚清歡隻覺得小腹那裏驀然一疼,似乎那尖銳的指甲穿透了自己的皮肉似的,可是那又仿佛是錯覺,她驟然清醒過來,唇角微微勾起,一雙眸子閃爍著亮光,“清歡隻是在想,大姐吃了這啞巴虧,迴頭會不會興師問罪呢?”

    私相授受!

    若是質問皇甫殊,怕是自己閨譽不保。

    要是質問姬鳳夜,諒她也沒那個膽量。

    看來,這個啞巴虧楚錦繡可是吃定了的。想到這裏,鬱悶的心情一掃而光,楚清歡唇角的弧度大了幾分,姬鳳夜卻是狠狠鉗製住她的下巴,“莫非本督伺候的二小姐不舒服,竟還有心思想別的男人?”

    楚清歡頓時哭笑不得,她恨都來不及,還去想皇甫殊?真不知道這八千歲的腦袋是什麽做的!隻是,下一刻她頓

    時心中一凜,“不要!”

    姬鳳夜唇角勾出妖魅的弧度,低聲笑道:“二小姐不覺得晚了嗎?”

    楚清歡心裏暗叫一聲不好,隻怕是這一夜都不得消停了,果然第二日清晨她醒來時便已經辰時了,楚清歡心頭驀然一緊:過了給老夫人請安的時辰了。

    她剛要起來,外麵卻是傳來了楚錦芙的笑聲,“二姐姐還沒起床嗎?剛才祖母還在念叨,二姐姐不會被大姐傳染了吧,還擔心呢,看來是虛驚一場呢。”

    楚清歡尚未起身,楚錦芙卻已經闖了進來,“難得見二姐姐妝容不整的模樣,咦,這屋裏還有蚊子麽?怎麽二姐姐嘴巴都有點腫了?”

    楚清歡心底裏暗罵姬鳳夜個混蛋,臉上笑意訕訕,“昨個兒夜裏喝多了茶,怕是水腫了,不礙事的。”

    楚錦芙並不清楚這紅腫不是蚊子咬出來的,也不是水腫,而是被人為弄出來的,不疑有假,“就是,二姐姐才是腫了嘴唇而已,可是遠遠及不上大姐的。聽說母親一早便拿了帖子去請宮中禦醫來給大姐瞧病,咱們也去瞧瞧吧。”

    大夫人把寶壓在了楚錦繡身上,見尋常大夫不管用自然會去請禦醫的,隻是她耳中一直迴響著夜間姬鳳夜的話,“讓她皮癢,二小姐覺得這個懲罰如何?”

    不怎麽樣,不過是小懲而已,她要的是楚錦繡聲名盡毀,這點小懲罰,還遠遠不夠,不過,她不著急。

    “到底是劉禦醫有辦法,說是大小姐用的脂粉有問題,便讓丫環們把脂粉和釵環首飾都丟了,果然大小姐這會子都不覺得那麽癢了。”

    錦繡苑外是一片脂粉味,撲麵而來,楚清歡不由皺了皺鼻子,楚錦繡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竟是把所有的脂粉都扔了,便是錦繡苑裏伺候的丫環婆子的也都一並丟了出來。

    果然,那倆正在把脂粉和衣服首飾往車上裝的小丫環幹淨著一張臉,連幾個小雀斑都暴露無遺了。隻是看著那一車的脂粉,有些不舍,想要偷偷留下一兩樣似的,剛巧看到楚清歡和楚錦芙過來,連忙收了手。

    “二小姐,五小姐。”

    這廂丫環剛行完禮,裏麵傳來一陣男聲,“哦,五妹來了,快讓二哥看看,可是長高了些?”

    這聲音疏朗若風濤,人更是挺拔如鬆柏,可是楚清歡看到卻是一陣寒意:楚文瑾,他到底是迴來了!

    楚文瑾與她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可是前世自己冷宮裏幽禁時,他卻是幾次三

    番來羞辱自己,甚至於將他幼時欺負哥哥的事情都一一道來,隻恨得楚清歡恨不得生吞活剝了這衣冠楚楚的人麵禽獸!

    “二哥倒真是好本事,迴到家中不說去看望祖母,倒是先來大姐這裏,就不怕祖母怪罪?”

    楚文璋喊得親熱,可是楚錦芙卻是清楚,自己這二哥看不慣自己的脾氣,最是擅長表麵文章而已。

    楚錦芙言辭尖銳,楚文瑾卻是不以為意,笑著道:“錦繡出了這等大事,我這做兄長的若是不來看望豈不是鐵石心腸?祖母定是不會怪罪我的。”

    好一張利嘴,倒活像是個女兒家似的,隻是楚清歡卻是清楚的很,若是換做之前老夫人定不會怪罪,畢竟那時候楚文瑾再怎麽樣也不過是個楚家子孫而已,現在的楚文瑾卻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凡事便是要按照規矩來辦的。

    這般狡辯,落入老夫人耳中定是這麽一句:沒出息的,這輩子都要折在女人手中!

    楚文瑾早就注意到了楚錦芙身邊這靜默不語的少女,甚至於看到少女那唇角帶著的笑意時,他竟是覺得那少女便是在嘲笑自己。

    “芙兒,你身邊的丫環不是司棋嗎?怎麽這個我卻是不認識。”

    果然是大夫人教養出來的好兒子,如出一轍的品質呢。楚清歡心底裏暗笑,還未開口卻不料楚錦芙卻是驟然惱怒了似的,“二哥說什麽混賬話,二姐姐若是丫環,那二哥你是不是要入宮做那太監了?”

    楚錦芙說的難聽,楚文瑾當即便臉色一變,“五妹你胡說八道什麽!”

    他到底是世家子弟,原本隻是想折辱一下楚清歡給自己大妹取樂而已,卻不料楚錦芙竟是窩裏反將了自己一軍,隻讓楚文瑾覺得氣惱,狠狠瞪了楚清歡一眼。他卻是沒想到,楚錦芙從來不是他那一派的人。

    楚清歡輕輕握住了楚錦芙的手,示意她不要生氣,畢竟兩人不是來生悶氣的,對著楚文瑾恭敬一禮道:“清歡見過二哥。”

    楚文瑾沒想到母親口中那個賤丫頭竟是這般恭敬有禮,甚至比楚錦繡的禮儀都不差了那裏去,不由愣在了那裏,心底裏卻也是想要冷待一下楚清歡,讓她知道這相府後院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當家人。

    久久聽不到楚文瑾說話,楚清歡並不起身,低著的臉上卻是閃過一絲諷刺的笑意,這般下馬威麽?

    “芙兒還不扶起你二姐姐來?大熱天的你們四處跑什麽,也不怕曬著了自己,迴頭變成個小黑炭?”梨香院裏有個小

    丫環叫談兒,偏生是皮膚極黑的,眾人現下裏都喚她炭兒,戲稱她小黑炭,倒弄的那小丫頭不知道自己原本叫什麽了。

    老夫人忽然到來,拿炭兒開玩笑便是楚錦芙也沒想到。楚文瑾頓時連忙走了下去,想要攙扶老夫人,卻不料老夫人折身便是要離開,他登時急了。

    他方才不過是想給大妹取樂而已,誰料老夫人竟是忽然出現在這錦繡苑,他頓時著了急,也不知剛才那混賬話老夫人有沒有聽到。

    “孫兒給老夫人請安。”

    楚文瑾登時雙膝跪地便是要行大禮,隻是老夫人卻是轉身都沒轉身,冷聲道:“老婆子當不起楚二少爺這般大禮,楚二少兄妹情深,何必在我這老婆子麵前作揖行禮,豈不是折煞了你?”

    楚文瑾聞言登時額上掛滿了冷汗,老夫人這分明是聽到了他方才的話,這是在拿話擠兌他呀!

    “老夫人,是文瑾造次了,老夫人萬不可因此動怒,傷了自己的身體呀!”

    楚文瑾並不為自己求情,而是讓老夫人保重身體,這一招的確是有效,果然老夫人臉色緩和了下來。

    楚清歡清楚,老夫人之所以為難楚文瑾,自己剛才那事不過是一個契機罷了,緣由卻不過是因為楚文瑾迴家之後先看姊妹不拜長輩有失孝道,這若是傳出去不但是對楚思遠官威不利,對楚文瑾甚至整個楚家都是極為不利的。

    老夫人最是看重楚家的名聲,當然會好好敲打一番。當然,楚文瑾如今也算是朝廷命官,老夫人最多也不過是敲打敲打而已。

    果然,老夫人雖然未曾轉身,可是語氣卻已經緩和了許多,“楚家男兒不是拴在女人身邊的,去祠堂裏看看你的那些祖宗們,等想清楚了你是誰再來見我。”

    隨著老夫人離開錦繡苑,楚文瑾的目光膠著在楚清歡身上,恨不得把這罪魁禍首千刀萬剮了去,卻也不想明明是他挑釁在先。

    楚清歡卻也不由笑了,枉費楚文瑾在邊關混跡了這麽些年,卻是連半點兵法的精髓都沒有學到。自己方才那才是兵不血刃,借刀殺人,最是爽快。

    大夫人一心捆在愛女身上,並不知道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久久不見楚文瑾迴來,不由問道:“二少爺呢,去哪裏了,怎麽還沒迴來?”

    陳媽媽不敢迴話,生怕再觸了大夫人的黴頭,倒是趙媽媽直言不諱道:“方才老夫人來了,讓二少爺去祠堂裏去了。”

    聽聞老夫人來了,大夫人

    連忙站起身來,隻是聽到祠堂兩字,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文瑾保家衛國,哪裏犯了錯,剛迴家就要跪祠堂?老夫人這是要打我的臉嗎?”

    她聲音一點不加以遮掩,饒是楚錦繡在床上昏昏沉沉躺著聽到了這話也不由一個激靈,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忽然間坐了起來,“母親胡說什麽,二哥迴來了嗎?”

    看著花容憔悴的寶貝女兒,大夫人一顆心都柔軟了下來,低聲道:“今天剛迴來的,聽說你病了便立刻來瞧你了,還是你哥哥疼你,把你放在心……”

    昨晚渾身瘙癢難忍,楚錦繡幾乎沒睡著,聽到大夫人這話卻是頓時氣惱,厲聲道:“哥哥糊塗,母親也這麽糊塗,還不快讓二哥去給老夫人負荊請罪?”

    說完這兩句,楚錦繡隻覺得身上又是一陣難耐的酥癢,想要用手撓,可是看到自己胳膊上的紅斑,她又不敢下手了。

    大夫人哪曾被這般嗬斥過,饒是說她的是最寶貝的女兒楚錦繡,也不由臉色難堪,“他是你哥哥,先來看看你又如何?”

    楚錦繡隻覺得自己這個母親的腦袋似是被驢踢了一般,恨其不爭道:“母親,你可別忘了前些日子驃騎將軍就是因為其管家不嚴而被皇上連降三級,如今還在午門那裏看守城門!”

    大夫人聽到這個頓時臉色一變,悻悻道:“你哥哥還不是因為心疼你,說是要給你找個好大夫瞧一瞧,所以才失了分寸?錦繡,你說現在該如何是好?”

    若是她家老爺因此被皇上斥責,又有何顏麵任職百官之首?大夫人越想越後怕,隻恨不得剛才自己啞了沒說那等話一般。

    又是一陣瘙癢,楚錦繡強忍住那酥麻的癢意,磕磕巴巴道:“快,快帶哥哥去,去老夫人那裏告,告罪。”

    大夫人剛想要說一句“不至於吧”,隻是看到楚錦繡那狠戾的目光,卻是什麽也不敢說了,連忙吩咐趙媽媽道:“好生照顧大小姐,出了一星半點的差池我唯你是問。”

    一旁陳媽媽連忙長籲了一口氣,還好要留下照顧大小姐的不是自己,否則,她還真不好辦。

    難道大小姐癢意難忍的時候非要抓撓,自己還能攔著她不成?這大小姐發起脾氣來可是比大夫人狠多了。

    這廂楚清歡和楚錦芙一左一右攙扶著老夫人一步三停的往梨香院走迴去,小半個時辰後才慢悠悠迴到了梨香院,楚清歡笑著道:“如今日頭不算毒辣,老夫人常常曬曬太陽,慢慢走走也是極好的。”

    老夫人雙雙握住倆孫女兒的手,笑著道:“就是你們倆心野,困不住和我這老婆子慢悠悠的晃蕩。”

    楚錦芙剛想要說話,卻見梨香院門前一站一跪兩人,遙遙看到老夫人,臉色莫不是一變。

    “咦,母親和二哥怎麽在這裏,二哥這打扮?莫不是在學負荊請罪?改明兒唱堂戲,二哥倒是可以登台演上這麽一出,小妹定是給個豐厚的打賞。”

    大夫人聞言一旁死命兒地用眼刀剜楚錦芙,恨不得把她的嘴堵上,而楚文瑾卻是臉色不變,先是朝著老夫人拜了一拜,端重言道:“孫兒這些年來奔波在外,竟是忘了規矩,還望老夫人見諒。”

    說完,又是向楚清歡道:“適才是為兄的不是,一時眼拙沒認出二妹,還望二妹不要怪罪為兄才是。”

    好一個負荊請罪,她還真沒想到大夫人竟是學聰明了,竟是知道以退為進了。這樣一來,倒是讓老夫人不想原諒都不可能了。

    畢竟,老夫人若是不原諒,一則傳出去對相府聲名不好,二則卻是徹底毀了她和楚文瑾之間的兄妹情分,亦是對相府聲譽有礙。

    何況,老夫人之前所說的跪宗祠也不過是為了給楚文瑾一個台階下,如今楚文瑾給足了老夫人和她麵子,老夫人自然也不會再為難這個剛剛蒙受聖寵的孫子。果然……

    “知錯就改,善莫大焉。芙兒不許胡說八道,要不然迴頭讓你給我抄經書去,進來吧。”終於,在梨香院院子裏跪了小半時辰後楚文瑾終於踏入了這闊別之地。

    “大丫頭現在如何了?”

    “迴老夫人的話,聽劉禦醫診斷,說是錦繡那丫頭平日裏用的脂粉和衣料有些相克,所以才會起了紅疹的,如今這脂粉我一概讓她們撤了,錦繡也說好多了,如今正在養著呢。”

    因為之前的事,大夫人到底有些心虛,也不知道方才在錦繡苑裏她說的話有沒有傳到老夫人耳中,看著老夫人竟是臉色陰沉,大夫人的心七上八下的。

    “嗯,年紀輕輕的,想要痊愈也快,不像我一把老骨頭了,得了個小病都要個把月才能痊愈。”

    楚錦芙聞言頓時笑了,“醫者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治病自然是慢慢來穩妥,要是用了虎狼藥,萬一出了岔子可怎麽好?再說祖母你又沒病,胡說什麽呢。”

    老夫人摟著楚錦芙親昵的笑,倒是楚文瑾聞言麵露憂色,“老夫人年紀大了,孫兒正好認識一位神醫,這次剛巧一路同行,他

    也來了京城,不如讓他為老夫人看看,開些養神的藥也是好的。”

    神醫?楚清歡眼角一挑,這世間除了師父,難道還有人當得起神醫兩字?

    楚錦芙卻是冷聲笑道:“二哥糊塗了不成,是藥三分毒,祖母身體康健,又哪裏需要……”

    “也好,你那朋友可是有落腳的地方?不行的話便在前院裏收拾個幹淨的院子,可別怠慢了人家。”老夫人打斷了楚錦芙的話,卻是將楚錦芙摟得更緊了些。

    楚文瑾從諫如流,“他是前來尋人的,也不知如何了,孫兒迴頭定會安排好的,老夫人放心便是了。”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他請神醫是什麽目的,不就是打著給祖母診脈的旗號光明正大的給大姐看病嗎?偏生祖母還不知道,答應了他們。”楚錦芙憤憤道,恨不得現在轉身迴去讓老夫人轉換了想法似的。

    楚清歡卻是搖了搖頭,無奈笑道:“老夫人豈會不知?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不管,豈不是落下個狠毒的名聲?”

    名聲這東西,老夫人看重,楚思遠看重。可是偏偏,楚家文字輩的子孫甚至她們姐妹幾人卻是無人看重。

    她一心為了愛情卻是被所謂的愛人、愛情背叛,楚錦繡大概心心念念的便是權力了,楚文瑾嘛,卻不過是被束縛了的親情,為此不擇手段。

    楚錦芙聞言哼哼了兩聲,卻也不再說話,半晌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鬼兮兮的笑道:“嘿嘿,到時候我們也讓神醫診診脈,說不定是個江湖騙子,有病的說成沒病,沒病的說成有病,萬一唬住了祖母,豈不是罪過?”

    楚清歡聞言一愣,旋即明白了楚錦芙的意思,不由笑道:“你呀,真是個鬼機靈。”

    楚文瑾辦事效率很快,這和楚錦繡病情再度複發卻是有關,畫眉邊走邊說道:“小姐你說怪不怪,錦繡苑裏現在連點脂粉沫子都沒有了,便是大小姐當初用的錦帕、釵環首飾都燒了去,偏生大小姐臉上的紅疹竟是又發作了,而且還越來越厲害了,聽說昨個兒夜裏那邊鬧了一晚上呢,直到後來用了那安眠之藥才消停下來的。”

    芝蘭院距離錦繡苑有些距離,楚清歡夜裏疲於應對某個夜夜光臨的人根本無暇顧及那邊的情形,聽畫眉這麽一說當即心裏有數了,“那沒有再去請劉禦醫?”

    “自然是去了的,隻是劉禦醫昨晚在宮裏當值,哪能出來給大小姐看病?聽說昨個兒宮裏的趙婕妤小產,禦醫們都去了凝華宮候著,一個都沒落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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