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殿。


    “皇祖母,姑姑還會迴來嗎?”南猛偎依在太皇太後懷裏,聲音微微發顫。


    太皇太後的眼皮還未消腫,卻再無戚色,凜然道:“她迴不迴來的,沒什麽關係。隻要她活著,就沒人敢怎麽著咱們祖孫倆!”


    宮女疾步跑近,在大殿門口衝著椎奴矮身行禮,低低說話。椎奴忙快步走進來,低聲迴稟:“蓮王和息王為了兵部尚書的人選吵起來了……”


    “羅相和曹相呢?”太皇太後神情淡淡。


    椎奴輕聲喟歎:“坐在一邊不吭聲。”


    “宗悍剛走,他們倆就肆無忌憚了!哼!你去把鳳王妃和息王妃都叫進宮來,哀家同她們好生‘消磨’一個下午!”太皇太後說完,揚聲叫人:“賈六,陪著陛下去宣政殿,聽聽蓮王和息王怎麽個吵法!”


    晚間,南猛迴來,一溜煙跑進梨花殿,嘻嘻地笑著趴在太皇太後的耳邊嘀咕。


    半晌,太皇太後一挑眉:“蓮王說大夏除邊陲大將之外,京城的武將都不堪用?”


    “嗯!蓮王叔還說,征南大軍正在迴程之中,經過大戰的人才真正懂得戰場。不論兵部還是衛戍,必該等他們迴來再說!”


    南猛開心地坐到太皇太後的對麵,吵吵著餓了要吃飯,又神秘地笑道:“我還聽說,姑姑在南征大軍中威信甚隆,還用出了幾個頗為勇猛的副將。等著那些人迴來,禁衛可就真的能安定下來了。”


    太皇太後長出了一口氣,讚許地看著南猛,微笑頷首:“祖母的猛兒真的長大了。”


    “嘻嘻,剛才臨散的時候,蓮王叔拉著我的手說,他答應過姑姑,一輩子都會站在我這邊。他說他絕不食言。”


    看著從頭到腳都放鬆下來的南猛,太皇太後輕輕地笑了起來。


    說到底,這小家夥,唯一信任的,還是他那離珠姑姑而已。


    ……


    西齊。


    南惜七個月的肚子,總是顯得比旁人臨產的還要大。太醫院喜上眉梢地宣布她腹中是雙生子,安國夫人卻更加憂心忡忡。


    “說是已經出發了,算日子也該到了啊!怎麽還不迴來?我看你這肚子,怎麽都不像是能足月生產的……”


    “娘!您就不能說點吉利話?”南惜牢牢記得南沉寄迴來的信上的叮囑,諸事不管,每天賞花賞景聽笑話,看書散步吃美食,閑常沒事兒就跟肚子裏的胎兒聊天。日子過得愜意無比。


    要說宮中唯一不順意的,便是早先留下來的宮女裏頭,總有那麽幾個賊兮兮地盯著她,滿眼的妒忌。看這意思,隻怕是朱蠻一迴來,就有人要爬他的床。


    在禦花園飯後閑走的南惜見遠處人影一閃,索性轉頭對母親道:“您要是待不住,不如替我整頓整頓後宮。我進宮時已經有了身子,不好大開殺戒。那些癡心妄想的小蹄子們,誰知道會不會趁機害我……”


    剛說著話,忽然腳下一滑,一個沒站穩,“哎喲”一聲,便往地上倒去。


    安國夫人嚇得魂飛魄散,尖聲大叫:“惜惜!!!”


    宮人們一擁而上,場麵頓時大亂!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高聲大叫:“惜姐姐!”


    這是——


    “是離珠!娘,是離珠!不怕了,我不怕了!您別怕!離珠來了,我不會有事了……”疼得滿臉是汗的南惜竟然放鬆地露出了笑容,頭一歪暈了過去。


    ……


    一年後。


    大梁中興之主康寒改年號為更元,向夏、齊兩國送上國書,願世代結好,並發誓自己有生之年,絕不對兩國擅動刀兵。兩國迴饋以厚禮,恭賀大梁複國。


    大夏收迴了自己的五萬大軍,將平定南越的將軍們都升了官職,賜了重賞。國君南猛也改了年號,稱為紀新。同時遙封南沉為離親王,世襲罔替,並在京都建了王府,隻待日後離王子孫迴朝。


    而西齊大皇子和大公主的抓周宴上,大皇子抓了一把算盤,大公主則抓了玉璽金印,朝野上下一片無聲。南皇後很是不滿,當眾宣布自己已經又有了身孕,眾臣大喜。


    而南沉和鍾幻,杳無音訊。


    ……


    三年後。


    “我不生了,我不生了!啊啊啊,疼死了!姓鍾的……我再也不要生孩子了……啊……”


    “夫人,用力,用力!夫人別說話了,用力啊!已經看見孩子的頭了!”


    “沉沉,是這樣的,別害怕,我就在這裏啊!咱們就生這一個!你別怕啊,我就在這裏……”


    “哎呀鍾大夫您能不能別添亂了!到院子外頭去!您這聲音都抖成什麽樣了?您是想安撫尊夫人還是想嚇死她!?出去!”


    “……”


    “喲!快,夫人用力,馬上就出來了!”


    “哇!!!”


    響亮的嬰啼,昭示著新生命的誕生,和新世界的開啟。


    ……


    十年後。


    “聽說大夏的息王生了兒子之後,就開始跟蓮王爺杠上了?”


    “去去去!別瞎說。息王多賢德啊!前年發大水,不是他拿出自己的私庫銀子補貼賑災,咱能活下來?”


    “別扯了!那可不是他一個人的私庫銀子,那是京城宗室們湊的。他最多而已。”


    “……他哪兒來那麽多錢?”


    “當年離珠公主和鍾駙馬歸隱山林的時候,不是把首富錢家的庫都給朝廷了嗎?那是息王去辦的接收……懂了吧?”


    “哎喲喂!這連妹夫的錢都不放過啊……”


    鍾幻和南沉對視一眼,覺得碗裏的飯都不香了,不約而同放下了筷子。


    “阿爹,多多哥哥和花花姐姐約了我今年進京去玩。”仙童一樣漂亮的男孩兒也放下了筷子,有些不舍地摸了摸身邊小女孩的包包頭,然後仰臉看著自家有些呆滯的父母,慢條斯理地說道:


    “我反正是不要學醫的。我又是娘的長子,那座離王府,該歸我吧?你們倆想在江湖上玩,就帶著妹妹玩。我不想玩了。”


    南沉張大了嘴,嗬嗬兩聲,方遲緩地說道:“也……對,你還沒見過你外祖母呢……”


    “那行。你去吧。迴頭我讓你大姑帶著多多和花花去京城找你。”鍾幻迴頭:“董一,派幾個人給他。一會兒吃完飯就讓他們走。”


    懵懵懂懂的小女孩抬頭看著小仙童,奶聲奶氣地問:“哥哥,你要走了嗎?”


    “哥哥去給你蹚路。”小仙童抱了抱妹妹,珍惜地捏捏她的包包頭,跳下了地,穩穩地走出了酒樓。


    幾個身手矯健的大漢唿啦跟了上去。


    呆呆地看著兒子的背影,南沉隻覺得自己的人生越來越不真實:“師兄,他,是正常人嗎?”


    “呃?”鍾幻一怔,伸手去捋自己蓄長了的胡須,“這個……應該是吧?!”


    心裏沒底,怎麽破!?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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