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危通知書……


    五個字,幾乎讓所有人的唿吸同時窒息。


    空氣,瞬間凝滯,結冰。


    “藍先生……藍先生……”教授喚了喚發怔中的藍晟域。


    好半響,藍晟域才猛然迴過神來,眼神有些渙散。


    “藍先生,您先不要擔心,我們這不過隻是以防萬一,您簽字吧!”教授安撫她。


    藍晟域僵了一秒,握在手心的筆有些發涼。


    而後,僵硬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筆觸竟有些發顫。


    教授拿過病危通知書,轉身,就又再一次進了急診室去。


    身後,小家夥追了幾步遠,“砰”的一聲,急診室的門猛然間被闔上,將他瘦小的身子關在了外麵。


    小身子顫了一下,止住腳下的步子,眼神有些渙散,怔然的看著那張緊緊閉合的門……


    那張,主宰著他最最寶貝的媽咪的生命的門……


    一瞬間,仿佛是,生與死的阻隔!!


    淚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直到,模糊了他烏黑的眼球。


    藍晟域將他緊緊的擁進自己懷裏,什麽也不說,隻是抱著他,很緊很緊。


    這一刻,他們的心靈慰藉,隻有對方……


    急診室的紅色警燈,一直在閃爍著,直到……


    門拉開,醫生教授們相繼從急診室裏出來,每一個人的表情都是如釋重負。!$*!


    “教秦授……”藍晟域第一時間迎了上去。


    教授綻開一抹笑容,眼神裏染著幾許敬佩神色,“藍先生,我真的很佩服您的夫人,這一次,真的挺了過來……很勇敢!!!”


    一句話,卻讓藍晟域整顆繃著的心瞬間鬆了下來,整個人也仿佛間有些唿吸。


    而身旁,小家夥也跟著重重的吸了一口氣,再繼而,揚起小腦袋,含著淚水,朝自己的爹地傻傻的笑。


    天真的笑容裏,卻染著真摯的幸福與快樂……


    此時此刻,三顆心,貼得從未如此近過!


    病床-上,蒼白的小臉貼著唿吸器,擰著眉,一直昏睡著。


    全身已然濕透,卻隻能一次又一次的幫她拭擦著,不敢輕易的搬動她的身體。


    醫生說,此刻的她大概是最痛苦的。


    藍晟域能明顯的感覺到,她的唿吸……在很用力很用力……


    痛,在蔓延……


    絲絲的苦楚,在深深地扯痛著她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神經。


    胸口,仿佛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壓著一般,每一次的唿吸,都那麽費力,就仿佛是,空氣枯竭一般。


    再醒來,已是兩天之後了……


    仿佛一瞬間,連他,也瘦了一圈。


    藍晟域心疼的輕撫著佳霓早已光禿的小頭顱,喉間幹澀的發疼,“佳霓,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好多了……”


    即使,其實一點也沒感覺到好。


    抓過他的大手,有些窘迫,“不要摸了,很醜……”


    說話,很無力。


    笑容蒼白的讓藍晟域心一陣揪著疼。


    “沒有,很可愛!”藍晟域依舊一點一點的,輕輕的撫弄著,指間滿滿都是心疼。


    “很疼的,對不對?”喉間有些哽咽,深黑的眼瞳被猩紅所漫染。


    “恩……”佳霓咬了咬蒼白的唇瓣,點頭。


    真的很疼很疼。


    那種感覺,甚至於不單單隻是一個‘疼’字所能形容的。


    當再一次的躺在急救台上的時候,她仿佛是聽到了來自冥界的聲音。


    那時候的她,一次又一次的祈求,從來沒有那般的想要活下來過!


    她知道,外麵,守著她這輩子最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如果她死了,他們的世界或許真的就要灰了……


    於是,她掙紮,她努力。


    即使,那樣的痛苦幾乎屢次讓她想要放棄,但每一次,她的腦子裏會時不時的拂過那張俊逸的麵孔,以及那張天真的笑臉。


    她舍不得……


    所以,再痛,再難受,她全忍了,吞了!!


    再然後,真的就那樣,堅強的挺了過來!!


    “有你們在,所以,就不疼了……”


    話落下,那一刻,藍晟域真的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眼淚在眼眶中蓄積,卻怎麽也不讓它們掉下來。


    緊扣著她的小手,貼在自己顫抖的唇邊,“佳霓,我……我好怕……”


    “不要怕……”佳霓含著淚,安撫他,“會過去的……”


    再苦,再痛,都會過去的……


    藍晟域不說話,隻是握著她的手,一直一直。


    天知道,這樣的痛苦到底該進行到何時……


    還有多殘忍的痛苦等著瘦小的她來承受!!


    十幾次的化療……


    還剩下,十幾次!


    也就是,還有十幾次的折磨,在等著她!


    病房門口,一直站著一抹身影。


    隻是靜靜地站在門口,眸光深邃,泛著深綠色的光澤,定定的看著房間裏那相互依靠的兩道身影。


    一種異樣的情愫至心底淡淡的劃開……


    探手,敲響病房的門,手指有些僵硬。


    佳霓第一眼發現了他,“遲也……”


    低低喚他一聲,聲音很輕,有些無力,蒼白的笑容卻帶著幾許難得的燦爛。


    蕭遲也笑笑,衝藍晟域禮貌的點了點頭,走近病床-上的佳霓,“不要隨便動……”


    他提醒正想要起身的佳霓,“睡著就好!”


    佳霓笑著點頭,“最近很忙嗎?都不見你……”


    話語裏似乎帶著幾分責怪的意思,其實,隻是想念。


    當佳霓躺進急救室的時候,腦子裏飄過他這張熟悉的麵孔。


    似乎很久很久不見他,如果自己真的就那麽走了,會不會留下遺憾,她抑或是他?


    蕭遲也依舊是那抹淡定的笑容,大手拿過佳霓的被子一角,細心地幫她壓好被子,點頭,眸光透著極盡的溫柔,“最近有些忙,對不起!”


    “沒事……”佳霓搖頭,“我知道你很忙……”


    之後,蕭遲也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床-上的她。


    亦不知道過了多久,床-上的佳霓似乎真的有些卷了,閉了眼,安靜的睡了過去。


    醫院的庭院前,暖暖的陽光灑在兩個大男人身上,卻是格外的清冷。


    “最近有新的進展嗎?”藍晟域倚在一旁的欄杆上,問他。


    蕭遲也搖了搖頭,神色有些凝重,“沒有……”


    深深吸了口手中的煙,繼續道,“最近這十幾天,我去找過全世界關於這項病例最權威的教授,可是,到最後也沒有得出什麽更好的結果來,大家似乎一致認為化療是現在最好的辦法!”


    “化療我真擔心她會受不了!”藍晟域的眼底閃過幾抹明顯的煩躁,卻也格外的無奈。


    蕭遲也深吸了口氣,很久,看向藍晟域,“有你和綿綿在,我相信佳霓會挺過來的!”


    藍晟域搖頭,眼神裏透著無力與頹廢,“那種痛苦……連我都不敢確信自己會做得比她好!”


    蕭遲也笑笑,“所以你要相信她可以!”


    “但願吧……”藍晟域一聲低歎,“她最近基本上吃不下任何東西,吃完就吐,隻是她比任何人都執拗,吐完了繼續吃!吃了又吐……她的堅強,真的連我都自愧不如……”


    兩人欣慰一笑。


    他們堅信,奇跡總是誕生在堅強的人身上的!


    夜裏,佳霓終於睡了去,藍晟域卻一直輾轉難眠,看著她那雙越漸蒼白的小臉蛋,一點睡意也沒有。


    醫生說,再這樣下去,化療隻會讓佳霓越來越難以承受。


    終於,沒能忍住,從床-上起身來,打開桌上的電腦,開始繼續他那遙遙無期的求助。


    各類論壇的貼都已經火到暴,郵箱裏的郵件也已經快要爆掉,隻是,卻依舊讓他很失落,因為,始終找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依舊沒有人能幫他,他們……


    2010年5月


    佳霓第十五次進行化療……


    蒼白瘦小的她,留著一個光禿禿的小腦袋,就那麽安逸的睡在那裏,遠遠看去,那麽乖順,那麽寧靜,仿佛是誤墜人間的小天使一般。


    隻是,殘忍的痛苦正一點點狠狠地侵蝕著她。


    冷汗,一滴一滴從額角滲下,蒼白的麵頰抽搐的幾近扭曲,垂放在一旁的小手死死擰著一旁的被單,無力的指骨間泛出一道道駭人的慘白,仿佛沒有一絲血色。


    唇瓣,幹裂得幾乎是要滲出血水來。


    唿吸,一次又一次,短促的讓她胸口悶疼得仿佛快要死去一般。


    身上,四肢百骸處,痛苦如同萬蟲啃噬一般,一點點一點點進駐進她的血液,每一個細胞,直到每一寸肌膚……


    痛……


    要命的痛!!


    渾身,忍不住一陣陣痙攣,抽搐……


    那種又冷又辣的感覺,讓佳霓即使在昏沉中也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淚如雨下。


    說好不哭,一定不哭,可是,眼淚卻怎麽收也收不住。


    仿佛間,她下一秒就要離開這個溫暖的世界一般……


    不舍,濃濃的不舍……


    直到手背上的青筋突暴,下一瞬,“轟”的一聲,醫療器械停止運作。


    那一刻,一道駭人的空白至佳霓濕潤的眼底劃過,仿佛她又聽到了那來自冥界的唿喚聲,那麽蒼白,那麽讓人恐慌……


    直到,下一瞬……


    唿吸,猛然間止住!!


    “快!急救,病人休克了!!”


    這是佳霓昏死前,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眼,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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