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溫然抬眼看了看顧正天,基本也意識到了事情到底是怎麽迴事,隻涼涼道,“你是孩子的父親?那好吧,簽字吧!”


    他將手中的手術單遞給他,麵無表情。


    “誰準許你們把孩子流掉的??”顧正天發狂的冷喝一聲,“我要孩子留下來!!聽到沒有,孩子必須給我留下來!!”


    邵溫然皺了皺眉,“行!孩子留下來,那就跟著他媽一起死吧!!”


    說著,他轉身就要進手術室去。


    “你什麽意思?”手臂,被顧正天狠狠鉗住。


    邵溫然看了一眼身後的白惜朝,“沒人跟她說過茵茵的病?”


    白惜朝沉默。


    “簡單來說,茵茵的身體不允許她懷孕,更不允許她流血!所以她現在中槍,血流的特別嚴重,這時候活不活的過來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而孩子,是鐵定不能留下來的!留下來,必死無疑!!”


    顧正天徹底怔住。


    “簽不簽字,你自己決定!”


    邵溫然將筆遞到他麵前,而顧正天甚至於連考慮都沒有,直接在單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邵溫然清楚的看見,他的手,在不停的發抖。


    一整夜——。白惜朝都沒有迴家,隻焦慮的守在手術室外,祈禱著,裏麵一切平安。


    即使,知道那樣的概率,極低極低……


    他打電話給笑笑……


    聲音裏,透著一種絕望的悲涼。


    從來不知道,原來,事實會是這樣!!


    胸口,憋悶得宛若隨時快要爆開了一般!!


    “笑笑……”


    “惜朝,這麽晚了,怎麽還不迴來?”


    笑笑還窩在沙發一邊看電視,一邊等他。


    “別等我了……”


    他的聲音,太過嘶啞,讓笑笑一聽就知道他有事兒發生。


    心,猛然懸起,擔憂的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你現在在哪裏呢?”


    “我在醫院……不過,你別擔心我,不是我出事了,是……茵茵……”


    白惜朝的話,讓笑笑繃緊的心,稍稍鬆懈幾分,而下一瞬,又再次懸緊,“她怎麽了?是病情又犯了嗎?你也別太擔心了……”


    “好……”


    對於今日中槍的事情,白惜朝不打算告訴笑笑。


    如果被她知道自己差點中槍,她一定會擔心得很,況且她現在是孕婦,現在這些血腥的東西,都不適合被她知道。


    “笑笑……”


    “恩?”


    “我現在,特別想你!很想很想……”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切變得徘徊無助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不知所措,他現在好想要電話這個女人,陪在自己身邊!


    或許,此刻,也隻有她能安撫自己這顆不平靜的心!


    今夜,經曆的事情,太多太多,知道的事情也太多!!虧欠的心,也太重太重……


    而現在,他唯一想到的,就是窩在笑笑那柔然的懷裏,好好眯眼睡一覺。


    聽著她的聲音,感受著她的氣息,聽著她的心跳聲,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事情了!!


    聽著白惜朝的聲音,笑笑心裏一陣揪著疼,她仿佛聽到了他心底那一道道悲涼的聲音。


    她笑著,試圖讓氣氛輕鬆幾分,“要不,我過來陪你吧!你是在邵學長那嗎?”


    “別!都這麽晚了,別過來了,別讓我操心!”白惜朝忙拒絕,“你現在是重點保護對象,不能隨便往外跑,更何況現在都這麽晚了,乖一點,趕緊去睡覺吧!別擔心我!”


    “我再陪你聊聊吧,免得你無聊。”


    “不用!趕緊去睡吧……”


    “那好吧!!”


    掛了電話,笑笑關了電視,去睡覺。


    隻是,卻莫名的,周旁沒有白惜朝的氣息,她竟有些輾轉難眠了。


    “哎,睡不著!!”


    笑笑幹脆起來,看一眼時間竟然已經夜裏一點多了。


    笑笑心想著,白惜朝和邵溫然兩個人都忙碌了這麽久,一定餓了,而且,她家這位難搞的老公一定寧願餓著也不願吃外麵的東西,所以,她還是做個賢惠的妻子給他送點吃的過去吧!


    笑笑下樓開始在廚房裏忙碌開來,好久都沒下廚了,這次一定要好好的大展身手才行。


    做完之後,才一點半,笑笑換了衣服之後便驅車往醫院趕去。


    笑笑沒有給白惜朝打電話,隻心想著到時候給他一個驚喜。


    提著兩個便當盒,欣喜的往邵溫然的辦公室走去。


    心裏想著待會白惜朝看見自己表情該會是什麽樣的,恩,一定先是驚喜,然後就是惱怒,然後就是指責,再然後,當然就是誇她這位賢惠的好老婆擁有著上好的廚藝咯!


    笑笑光是想著,都覺得有些好笑。


    漂亮的唇角,忍不住揚起,輕笑出聲來。


    腳步,在邵溫然的辦公室前停了下來,才剛預備敲門,然,懸在半空的手,卻因裏麵的對話,而僵住。


    “現在唯一能幫茵茵度過難關的,隻有笑笑了!!”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是她的丈夫,白惜朝!!


    可是,他的話,是什麽意思??!


    “白子,你不會是想讓笑笑來救林茵吧?你瘋了!!這不是個簡單的手術,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這是個隨時都有可能丟命的手術!!更何況,她現在懷孕了!即使在換血中她活過來了,那她肚子裏的孩子呢?必死無疑,你知不知道!!”


    邵溫然的情緒,非常的激動。


    而笑笑,卻因他們這一段對話,當場僵在原地,久久動彈不得,


    腦子裏,“嗡——”的一聲,如遭當頭棒喝,所有的思緒,瞬間一片空白。


    裏麵,陷入一片沉默中……


    而笑笑,站在那裏,渾渾噩噩,渾身竟開始不停的發抖。


    有一種寒意,迅速的從頭一直漫到了她的腳尖……


    好冷!!


    她哆嗦了一下,趕緊將自己厚厚的棉襖紮進。


    手,觸上自己的還未隆起的小腹,狠狠的顫了一下,繼而,緊緊地護住了它。


    蔥如白花的十指間卻還泛著駭人的慘白,與她臉上那毫無血色的慘白相得益彰,整個人怔忡的僵在那裏,如同一個完全沒有生命的紙片人一般。


    心,因痛而不停的哆嗦著,那裏仿佛被人用針狠狠的紮了一個又一個的洞口,泄露了一片又一片的傷痛……


    蒼白的薄唇動了動,卻發現,自己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了,更別提再推開眼前這扇門。


    她轉身,往迴走……


    卻發現,自己的雙腿,竟已不知何時也已經開始不停的發抖……


    腳,如同灌了鉛一般,每走一步,都千金般重。


    她站住,閉上眼,強逼著自己將眼底那抹潮濕深深地隱沒而去,深唿吸一口氣,平順著胸口那異樣的起伏……


    睜開眼來,眼底,一片水霧,如汪洋大海……


    下一瞬,快步走出了醫院,亦沒有迴頭看一眼身後……


    宛若,後麵,正有兇狠猛獸在瘋狂的追趕著她一般!!


    握著便當的手,越篡越緊。


    腦子裏,剛剛他與邵溫然的那一段對話,不停的與那日林茵的話,一點點開始重疊!!


    ——“現在唯一能幫茵茵度過難關的,隻有笑笑了!!”


    ——“即使在換血中她活過來了,那她肚子裏的孩子呢?必死無疑,你知不知道!!”


    ——“惜朝說過,他一定會替我找到合適的骨髓,而且我知道,他能跟我匹配的骨髓源其實他早就找到了,隻是因為換血的手術比較麻煩,而且,可能直接影響到那個人的生命安全,所以才遲遲沒有進行,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會放任著讓我死的……”


    原來,林茵口中的那個人是自己!!


    可是現在呢?林茵快撐不下去了,所以這次的換血手術真的要進行了嗎?


    讓她去救林茵?可是,他們的寶寶呢?他們的寶寶怎麽辦?邵溫然都說了,隻要一換血,他們的寶寶就必死無疑!!


    還有,為什麽這件事,白惜朝卻從來沒有像她提起過?甚至於,早就知道她可以救林茵,可為什麽,他從來不說?


    一想到那個男人有可能要用自己和寶寶的生命去換林茵的生命,笑笑就覺得有些後怕。


    如不是自己親耳聽到他那樣說的,她根本不敢去想象!!


    迴到家,笑笑發現自己冰冷的身軀還在顫抖著……


    雙手,緊緊篡成拳頭,抱住自己還在不停胡思亂想的腦袋……“唐笑笑,你冷靜點……冷靜點……”


    她不停的撫慰著自己,“他不過隻是說說而已,並沒有真的讓你這樣,別瞎想,別自己嚇自己……”


    是啊!!他不會冷血到連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不顧的!!!


    她肚子裏,可真真正正是他的親骨肉啊!!難道為了她林茵,他真的就可以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犧牲嗎?!


    一整夜,笑笑過得渾渾噩噩。


    對於昨夜她聽到的這一切,她根本不敢開口去問白惜朝。


    她現在不提,或許,他白惜朝還會忌諱,不敢向她提及這件事。但她唯恐自己一開口,他就會順勢求自己救林茵,而到那時候,她該怎麽辦?她不可能會讓自己的孩子犧牲掉的!!林茵是一條生命,而她的寶寶,更是一條鮮活的生命,也同樣是她唐笑笑的一切!!


    所以,笑笑最終選擇了緘默。


    清晨,笑笑還在睡夢中,就覺有一束炙熱的目光正灼灼的盯著她看。


    迷迷糊糊掙開眼開,就撞見白惜朝那雙幽深的眼眸中去。


    “啊……”


    笑笑嚇了一跳。


    一瞬間,麵色白得有些嚇人。


    看著白惜朝的眼底,充滿著恐慌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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