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多年以後,帝國第三大城市——偌大的土倫城在帝國曆1373年的突然失陷仍是軍史學家津津樂道的熱門話題。


    無數學者就這個題目發表了長篇累牘的研究、心得、思考、探索,他們發表了數目駭人的論文,賺得了不計其數的稿費,有人甚至還成了權威。


    研究深入到了這個程度,連當時叛亂軍參戰的每個小隊長姓名都被考究出來,但最大的問題依舊是無解:駐紮了四千留守兵力的瓦倫城,為什麽一夜之間,在叛亂軍並不算特別強大的兵力麵前突然失陷?


    帝國的軍事專家們眾說紛紜,但有幾點還是達成了一致意見的:


    一是時段的配合促成了守城部隊戰略上的被動。


    據悉,叛亂發起時正處於城市留守部隊半年一次的換班期,經過一天的換班,大部分土倫城守備部隊的士兵正處於身體和精神上最疲倦的時期。


    所以,當發現城市出現叛軍時,先天上的劣勢造成了守城士兵無力迅速應對,麵對做好萬全準備的叛軍,堅守崗位的守城士兵被迅速地擊敗,即使有那麽一兩個仍然頑強抵抗的,也很快就被叛亂軍的合力圍攻所殲滅。


    二是城內間諜的合力出擊導致了戰果的擴大。


    按照土倫城守備條例的規定,土倫城的大門應是由二個小隊合作守衛的,但不知道為何,當天早晨,城門守備部隊的二個小隊長都突然消失不見了。


    守門軍官的消失導致的後果,是突然得到由上級軍官帶來的命令,要求將大門外的大批村民放入城內的時候,沒有一個長官能夠判斷指令的真偽,從而讓叛軍混在平民中大批混進了城內。


    當然,守備小隊長的屍體最後還是在城內的某處暗巷內被發現了,不過那個時候,大批的叛亂軍已經控製了城內多處戰略據點,叛亂大勢已成。


    最後,巴伐利亞行省已經多年沒有發生戰事也導致了守城士兵的麻痹思想。


    這是再好不過的機會了,當時,帝國巴伐利亞行省的軍隊主力全部集中於土倫要塞之中,土倫城的防守空虛得紙一般薄,用手指一捅就破。


    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波斯尼亞聖教國方向來襲的可能性所吸引時,卻不清楚最大的危機正發生在自己的後方。


    以上的這些因素,導致當十月二十日午夜,當被稱為“帝國遺民”的前大皇子黨所組成的叛亂大軍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土倫城內各處戰略要點的時候,城內守軍的震驚程度可想而知了。


    驚惶失措的執勤哨一擊即潰,黑壓壓的叛亂軍潮水般湧過了城市的高聳城牆,政府大樓、議會大廈、學校、醫院、一個接一個失守。事發倉猝,當土倫城守備部隊司令官迪特裏希上校知道情況的同時,局勢已經處於不可挽迴的局麵。


    作為城市守備部隊的最高司令長官,迪特裏希上校不是無所作為。


    聞知城內各處的鼓噪,迪特裏希上校迅速糾集了一個大隊五百多人馬前往政府大樓救援,卻在途中就遭遇到了叛亂軍的先鋒部隊。


    看到裝備精良的大批叛亂軍已經入了城,帝國軍頓時大亂,還沒交戰就潰不成軍,迪特裏希上校在亂軍中被弓箭射死,叛亂軍順勢一衝,城中的駐軍大營也被破了。


    緊接著,帝國軍與叛亂軍在城中進行了激烈的巷戰,城中四處燃起了大火,火焰在黑暗中四處吞噬著房屋,逃難的平民擠滿了大街小巷,慘唿聲不絕於耳。


    到黎明時分,城中另一位駐守大將德拉尼中校用東部軍校的學院兵和監察廳的憲兵部隊組織了一支敢死隊,三百多人冒死衝擊叛亂軍本隊,期望能把叛亂軍趕出城去,但無奈兵力實在對比懸殊,德拉尼中校壯烈戰死,三百多學院士官生被叛亂軍四麵八方團團圍住,無一生還。


    天色微明時分,叛亂大軍穩步推進,逐街逐巷地與帝國守軍爭奪,大刀闊斧地掃除城中殘餘的抵抗力量。戰鬥殘酷而激烈,不乏帝國守備部隊戰士舍生忘死的壯烈場麵,但結局卻不難想象。


    八千多準備充分、裝備精良的叛亂軍對戰四千混亂不堪、無力反擊的的城市守備部隊,這根本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當太陽升到了正午頭頂時候,有組織的抵抗全部被粉碎,土倫城再沒有帝國守備部隊的蹤影,隻有叛亂軍興奮的唿喊聲迴蕩在整個城市的上空。


    本來預料中要經曆一場苦戰才能奪取土倫城的,不料卻這麽輕易地得手了,羅傑特首領喜出望外。傍晚,他站到了土倫城最高處的眺望塔上,眺望著城市西麵一望無際的土地,看著那大地的盡頭,鮮紅的落日冉冉落下。


    他興奮地對身後的眾將說道:“各位部下們,我們的起義隻是取得了初步的成功,但是接下來,我們將會由土倫城為起點,將帝國正統血脈的大旗插遍德古誌的每一份土地。


    豐功偉業將由諸位開創,三百年後,我們的事跡即將成為傳說!德古誌萬歲!”


    “德古誌萬歲!大皇子陛下萬歲!”叛亂軍的將領們吼聲如雷。


    “德古誌萬歲!大皇子陛下萬歲!”高塔下,八千叛亂軍跟著大吼,刀槍如同樹林一般高高舉起,唿聲震得整個城池嗡嗡撼動。


    帝國曆1373年十月二十一日,鮮紅落日冉冉西下,巴伐利亞行省的首府,帝國第三大城市——土倫城終於全麵陷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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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土倫城已完全失陷於敵手,叛亂軍的主力預計為帝國遺民族群,叛軍首領據稱為前大皇子陛下的後裔!“


    在夕陽從開放的窗戶照入的司令室中,聽完報告的塔姆-海魯特中將繼續背對部下望著外麵,嗯了一聲後輕輕點頭。


    最初收到土倫城陷落的消息時雖然嚇了一大跳,不過到了狀況平靜下來聽取最終報告的階段時,再怎麽說他也已經恢複冷靜。到現在甚至還有餘力去注意似乎有點長得太長的嘴邊胡須。


    “迪特裏希上校也戰死了嗎,失去這種人才真是讓人遺憾。“


    這句惜別的發言並不帶感情。雖然以中將來說,安於現狀是最好的狀況,但是突然發生的城市陷落不得不讓他打起了精神。


    “帝國遺民們那些山裏老粗居然敢主張什麽自己的血脈為正統,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幾兩重。你不認為嗎?“


    ”是……“


    ”如果隻是是亂吠亂叫還有討喜之處,然而既然他們宣稱接下來要咬人了,我也不能把沒敎養的野狗丟著不管。“


    中將以莫名缺乏抑揚的語氣這麽說道。背後的部下並沒有發現他的嘴角帶著淺淺笑意,也沒有發現平淡的語氣是為了掩飾輕率的愉快心情所造成的結果。


    ”看來實施大規模驅除的時期到了……對於巴伐利亞行省成為野狗住處的狀況,我總是感到很心痛。至今為止是看在彼此都是同胞的情誼上放過他們,既然對方恩將仇報,這也是無可奈何。“


    哼……中將口中冒岀無法完全克製住的笑聲,他的內心裏真的充滿謝意。


    在極為無聊的土倫守備任務中,壓迫那些大皇子黨是中將最大的娛樂。居住在山裏的那些同胞對他來說頂多隻是不幹淨又野蠻的似人類生物,狩獵他們是剌激又痛快的遊戲。


    話雖如此,帝國先皇曾經在法律上赦免了這些帝國遺民們的罪狀,就算身處巴伐利亞行省軍隊最高指揮官的地位也不能正大光明地把他們當成狩獵的對象。除了偶爾討伐做出偷盜行為的那些家夥外,頂多隻能利用各式各樣手法例如課以重稅或是奪走口糧等方式來虐待帝國遺民們。起碼至今為止都是如此。


    ──沒想到對方居然會主動幫忙製造出借口……!


    海魯特中將喜歡戰爭。雖然由於在帝都的政治鬥爭失敗,心灰意冷之下調到土倫要塞,但是作為行省軍隊的最高指揮官,隻有指揮大量士兵時,才能讓他實際感受到手握權力的滿足感。膨脹成歪曲形狀的自尊心隻有在這種時候會充滿歡喜。


    更不用說和帝國遺民的戰爭對他來講可是求之不得。居然可以進行喜歡的事情並同時解決討厭的家夥們,當然找不到其他美妙至此的娛樂活動。


    “我要認定先前的行為是帝國遺民整體的叛亂宣言,我方也必須以適宜的做法迴應。“


    “那麽我們……?“


    “要從所有基地聚集士兵並編組討伐軍,規模是以團為單位。“


    “……也就是說,是由我方主動進攻土倫城的叛亂軍嗎?”


    “隻要我方發動總攻擊,就憑借那點兵力,那些家夥光是防守就會忙不過來。也就是要實行『攻擊就是最大的防禦』這句至理名言。有什麽問題嗎?典拉德少校?


    “不……沒有……在下並沒有任何問題……隻是,基本上還是該請教一下奇普伯爵的意見──”參謀幕僚提醒道。


    “嗯,告訴他一下也無妨,不過,等我們的討伐軍整編完畢後才告訴他實情吧!“


    “咦?可是……”


    “他隻是帝都派駐要塞的臨時監察官,主管要塞部隊的內部建設,我才是這裏的最高行政長官!”


    海魯特中將一邊使用胡亂編造的理論來說服部下,同時心想──一旦奇普伯爵知道了實情,他會立刻迴報帝都,那麽這個戰役就不受我的控製了?實在是讓人生厭。雖然遲早還是隻能接受,但希望能拖延多久就是多久。


    沒錯,至少要到討伐結束為止。直到自己充分享受完這場從天上掉下來的戰爭之後……


    一夜過去,隔天早上。由土倫要塞司令長官海魯特中將對指揮下的全軍發表正式通告,宣布要因為土倫城的失陷而編組討伐軍。在此時的預定動員兵力是二萬三千多人。成為一場在過去的巴伐利亞行省找不出同等案例,以史無前例的規模來展開的軍事行動。


    ──土倫王黨叛亂


    席卷整個巴伐利亞行省的戰爭就這樣開始,為帝國即將來臨的冬天塗滿了厚厚一層的同胞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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