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楓溟山脈。

    楓溟山莊,孤楓堂。

    孤楓堂乃楓溟山莊議事所在,此刻八名男女分坐在左右兩排椅子中,右排首位的老者身後站著瀠影。那堂中九人,神色均是凝重。

    一淡色衣衫的女子坐在左邊一溜椅子的首位,年紀已然不小,氣韻成熟,麵容婉麗。細看之下,卻是那十三年前越綾卿翼頁托孤的秦淮故人,天香畫舫舫主,淩雲風的師妹,蘇淇奧。

    與她相對而坐,瀠影身前的,是一位青袍老者,白髯鶴發,枯瘦容顏,雙目卻是湛湛有神,說來不可思議,竟是那楓與瀠影口中偶爾提到的楓溟百草堂堂主——在外雲遊多年的神醫,葉青唐。

    往下看去,除了各坐在兩排末尾的逸雲與逸雪外,其餘四人均是楓溟山莊常年在外的長老級人物,厲雲星、木雲知、陸雲溪與易雲瑾,此四人師承淩雲風之父,與淩雲風同為“雲”字輩,論起輩分,皆可算是淩禦辭的師伯師叔。

    那厲雲星鬢發微白,沉穩如嶽,不怒自威,此刻手搭在椅子上緩緩敲著,看著逸雲,語氣略帶斥責道:“雲兒,莊主身中七辰毒針,如此大事,你怎可瞞著我們?若非我近日聽聞了那和葬月宮相關的消息趕迴莊內,你還想瞞我們幾人到何時?我們雖說常年在外雲遊,不理莊內事務,卻也不代表這楓溟大事就與我們無關了。”

    逸雲低頭,低聲道:“……師伯……教訓得是。”

    逸雪皺眉,大著膽子為逸雲辯護道:“厲師伯,這不怪姐姐,封鎖消息是哥哥與阿楓的意思……”

    “糊塗!”厲雲星怒道,將逸雪接下來的話嚇得咽了迴去,“你們還有理了?莊主性命堪憂,我們六人卻同那外人一起被蒙在鼓裏。如今莊主已身在葬月,我們卻剛收到消息。葬月宮是什麽地方,你們兩個難道不知?若是萬一……我們可當真要以死謝罪了!”

    逸雲與逸雪握緊了拳頭,低著頭不敢再說話。

    蘇淇奧伸手揉著太陽穴,帶著一絲疲累道:“厲師兄,你就莫要再訓她倆了。如今還是商議如何處理眼下狀況吧。若那消息是真的,想必不久葬月宮便會有人前來……”她話還沒說完,便被衝入孤楓堂的落月給打斷了。

    那落月一路衝來,顧不得打斷議事有多不合規矩,微微喘著氣,看著逸雲逸雪急匆匆地道:“大小姐二小姐,楓少爺與夢穀主迴來了,正往孤楓堂這邊來。”

    “真的?”雲雪姐妹驚喜不已,逸雪頓時跳了起來,衝出去找那二人。逸雲迴頭掃視了一眼那幾位前輩,卻見那六人依舊一臉沉色,片刻的詫異,隨即立刻醒悟過來,臉上喜色凝固:隻是楓和小風迴來了……那……禦辭呢?

    她的心猛地再次沉下去。

    蘇淇奧看著落月,沉聲問:“莊主呢?”

    落月垂首,道:“……不見莊主。”

    聞言,蘇淇奧等人均深深吸了一口氣,厲雲星伸手揉搓額頭,臉色疲憊而蒼白,他轉頭看蘇淇奧:“看來……大事不妙了。”

    蘇淇奧默然,轉頭看著門外,聲音裏帶著一絲沙啞:“看看阿楓怎麽說吧。”

    片刻,一片令人窒息的靜默中,藍衫少年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旁邊跟著的逸雪與那一襲冰衣。

    楓站在門口,環視屋內:“淇奧,雲星,雲知,雲溪,雲瑾……老頭子也迴來了啊?”他直唿那幾人的名字,外人看來著實有些別扭。不過認真一想,卻是理所當然,要論年齡輩分,他都不知是麵前幾個人多少代的老祖宗了。

    蘇淇奧等人站起,向他行了一禮——楓在楓溟裏的地位極高,幾乎可與莊主並肩,雖說曆代嫡傳弟子皆以平輩身份與他互稱姓名,但相見時,禮數卻不可少了。

    楓點點頭,然後示意小風,對眾人道:“這是夢穀主。”

    小風原本麵色憔悴冷淡,見那六人與她見禮,不得不強打起精神,迴禮道:“依然見過諸位前輩。”

    楓走進大堂,問蘇淇奧道:“淇奧,你們怎麽迴來了?”

    “我在秦淮聽到了葬月宮傳的消息。”蘇淇奧道,“葬月宮放出消息,說葬月要與楓溟聯姻。”聞言,楓不由臉色一沉,皺眉道:“他們動作倒快。”

    蘇淇奧續道:“現下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我聽了這消息後,便急忙從秦淮趕了迴來,迴到莊裏才知道莊主中了七辰子母針。厲師兄幾個也與我一樣,聽到江湖上的消息後馬不停蹄地趕迴莊……阿楓,莊主當真要與慕容辭幽成親?”

    楓歎了一口氣,看看身旁臉色蒼白的小風,暫不迴答蘇淇奧的問題,對落月道:“落月,帶夢穀主迴竹雨水榭休息。”然後看著小風,低聲道:“小風,先去休息一下,等我忙完這邊的事就去找你。”

    小風微微搖頭,麵上帶上一絲疏離,聲音暗啞:“不必了,籌備成親事宜怕是夠你忙活了,不必再顧我……明日,我便與奚紅衣離開楓溟。”

    “你要走?”此言大出楓的意料之外,他驚道。

    小風微勾唇角,淡淡一笑,眸裏卻靜如死水:“一個外人,呆在楓溟裏作什麽?準備彩禮,怕是用不上在下。”

    “可……”楓竟找不出言詞來應對。他聽那女子與之前相比明顯疏離的語氣,心中何嚐不知她此刻的痛苦煎熬?隻是卻無法安慰。

    小風見他滿臉擔憂神色,心中微暖,拍拍他的肩,道:“不必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她頓了頓,憶及什麽,神色旋即恢複疏淡,聲音裏混雜一絲苦澀:“替在下……向淩莊主道聲‘恭喜’……”說罷轉身,示意落月前麵帶路離開。

    “明日離開,你要去哪裏?”楓見那女子走出孤楓堂,邁前一步叫道。

    那女子腳步頓了頓,淡漠的聲音飄來:“在下的行蹤,沒必要向諸位透露。”

    楓愣住,眼見那冰衣身影在視線中越來越遠,消失在拐角處,心不禁慢慢變涼。

    莫非,當真從此天涯陌路?

    ※     ※     ※     ※

    夜。

    竹雨水榭。

    小風坐在桌前,默默地盯著麵前的蠟燭。水榭外潺潺的水聲,帶著絲絲寒氣,將她整個身子都變涼。

    她伸手按著頸下,手隔著衣服覆在那枚小小白玉環上。燭光裏,眸裏微微閃爍著晶瑩。

    葬月宮中的一幕幕飛快地掠過她的眼前,不停地、循環地,燭光裏她仿佛又看到月殿中那白衣痛苦的模樣。她這輩子也忘不掉那頎長身軀在自己臂彎裏顫抖的感覺,仿佛連她也一並帶得顫抖起來。那刺眼的血紅,那濃濃的血腥氣味,那滿手粘膩的溫熱,那嘶啞的絕望的嗚咽……

    所有的……所有的……忘不掉……她忘不掉……

    無論睜眼閉眼,她無時不刻不在看著那痛徹心扉的一幕幕永無休止地在眼前飛掠,無法暫停,就像永遠逃脫不出的夢魘的糾纏。

    血……

    太多的血了……

    在眼前亂晃的無數畫麵裏的血突然好像匯集成了血河,滔天血浪向她衝過來,鋪天蓋地,無處可逃。

    她猛地站起來,雙手撐在桌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死死地盯著那燭光,雙眸不正常地慢慢染上了赤紅,指尖刮著桌麵慢慢握緊,全身微微地發抖。

    滿目血浪中,她陷入一片血紅世界,麵前燭光幻化成百丈金紅巨焰肆意燃燒著,巨焰麵前她小如螻蟻,火焰裏,慕容辭幽帶著那得意的俯瞰眾生的微笑在看著她,妖嬈如魔花罌粟。

    一把烈火燒盡了所有的神智,她入魔一般赤紅著雙瞳,全身的靈力開始亂衝亂撞,她氣息紊亂,身體開始泛起一波波刀割般的疼痛。

    猛然,胸口受到猶如大錘雷霆一擊般的猛擊,“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胸腔撕裂般的劇痛直接讓她昏了過去。

    “哐啷——”

    燭台被碰翻,掉到地上,火焰濺在幹燥竹板上,絲絲地冒出煙來。不遠處,冰衣女子跌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竹雨水榭外麵,還是空無一人的秋夜寂靜。

    天上的烏雲,緩緩地堆向清冷明月。

    竹雨水榭裏一點火光,正在慢慢地變大。在危險的火焰的映照裏,一個身影緩緩走進屋子,冷冷地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人。

    冰冷的視線環視一周屋內,目光落在床頭掛著的靈犀劍上。火焰光芒中,抿著的唇微微向上勾起,站在原地,伸手,玄功暗運,隔空取物,“啪”地將靈犀劍吸入手中握住。寶劍甫入手,“錚錚錚錚——”,犀利秋水在劍鞘中激烈地錚鳴。

    低低的冷笑,女聲,帶著地獄的寒意:“靈劍示警?果然是把寶劍……可惜,你的主子,暫時聽不到了。”

    她拔出靈犀,隨手將劍鞘丟在一邊,挽了個劍花,一道冰寒劍氣往旁邊地上射去。

    火焰應聲而滅,竹雨水榭陷入一片黑暗。

    倒提著靈犀,轉身,那身影一步一步地走出竹雨水榭。

    冰色衣衫,衣角飛蝶,靈犀在月下反射著森寒的光輝。

    烏雲終於吞噬了最後一縷月光,天地間一片昏暗。

    “好戲……開始……”

    孤楓堂。

    燈火通明。

    蘇淇奧等六人,一並逸雲、逸雪、瀠影,圍坐在一起,不知商議著些什麽。楓迴了楓林,並不在此處。

    強勁秋風吹入,燭火搖曳不定,忽明忽暗。瀠影見狀,便走到門前,伸手欲關上門。就在那一刹那,一抹冷光在眸前閃過,殺氣瞬間撲麵而來。

    瀠影大驚失色,腳尖一點地,飛速一個往後空翻,避過那驚險一劍。“嗤”一聲響起,劍尖帶出一溜血珠——她到底避不過完全的鋒芒,手臂被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小風?!”門口冰衣飄飛,掌風過處,孤楓堂內所有蠟燭“唰”地熄滅,一片黑暗,但猶是如此,也足夠逸雲逸雪等人看清來者的容貌。

    七彩靈玉,繡蝶冰衣,靈犀光寒。不是那禦蝶穀主,又是哪個?!

    隻是那赤紅血瞳,卻是透著刺骨的恨意與地獄修羅的嗜血,那身陰寒之極的冰冷肅殺,宛如死亡的使者。

    陷入黑暗前的那一瞬間,眾人齊齊倒吸一口冷氣,那是怎樣的眼神啊?冷酷、瘋狂、窒息、血腥……被她盯上一眼,絲絲冷汗便要在衣下脊背迸出來……

    暗昧中,目不能視物,幸而孤楓堂內皆是一流高手,聽風辨位,亦能敵過那帶著淩厲殺伐之氣的靈犀,一時間屋內混亂一片。靈犀翻飛疾走,劍勢變幻莫測起落不定,似看準了逸雲逸雪兩個武功最低,長劍成虹,劍氣簌簌奔瀉如浪濤鋪天蓋地般射向雲雪姐妹。

    二女大驚,耳聽仿佛刹那充滿麵前黑暗的劍氣裂空聲,陡然生出深深的無力與恐懼。幸而不遠處便是蘇淇奧與厲雲星,那厲雲星雙臂一伸,拽住雲雪姐妹的手臂往後運力一擲,二女借力後躍翻身,遠遠落在屋角。而蘇淇奧身形斜插如戰局,長劍揮舞擋住那淩厲劍氣。

    二劍錚擊刹那星芒四濺,蘇淇奧突覺不妙,那靈犀似粘在她的劍上似的,沛然吸力猛然從劍上傳來,她隻感到內力飛瀉而出,不由大驚失色。這個……這個不是禦蝶穀的招數……

    “你不……啊……”隻是脫口而出兩個字,黑暗中的殺氣猛然爆漲,對方用力往迴一拉,由於長劍粘在一起,她身形不穩地往前一撲,電光石火間,靈犀粘勁一收,放開長劍,劍花飛挽,素芒冽冽快若閃電,從一個完全不可能的角度刺出,直接貫穿了她的腹部。

    “唔……”蘇淇奧睜大了眼睛,腦海一片空白,她感覺到了,身體裏的那冰冷與鋒利。

    靈犀毫不遲疑地被抽出,冷冷的一聲低笑成了蘇淇奧最後聽到的旋律。

    血腥,在眾人的鼻端彌漫。

    木雲知、陸雲溪與易雲瑾三人聞聲飛身而上,將那冰衣圍住,黑暗中激烈的打鬥聲傳來,兵器撞擊間絲絲火花飛濺。厲雲星疾唿一聲:“葉前輩,夜明珠。”葉青唐會意,二人往懷中一摸,掏出一個散發著光芒的珠子,手一揚,二枚珠子“咻”地被擊往房梁,“啪”“啪”兩聲嵌在梁上,柔光刹那充滿了整個屋子。

    隻是,當他們看清了躺在地上的蘇淇奧後,便猶如晴天響了一聲霹靂,皆遭五雷轟頂。

    “阿琪——”木雲知悲吼一聲,雙目刹那透出刻骨的恨意與悲憤,怒吼著提起全身功力一掌擊向那冰衣,挾帶著風雷滾滾的氣勢,雷霆萬鈞的一擊,力若千鈞。他自年輕時便愛慕蘇淇奧,隻是落花有意,流水卻是無情,蘇淇奧對他隻有兄妹之情,並無男女之意,無奈之下,他也隻能將那一腔癡情藏入心底,隻想伴她終老,便算是過完這一世。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哪曾想得到,今夜竟然突遭如此變故橫禍,從此陰陽相隔,竟是永無相見之日。

    “雲知小心!!!”厲雲星大驚失色,厲聲大喝。木雲知這一掌固然驚天動地難擋其鋒,然而如此全力一擊不加防守,卻是空門大開,全身破綻。他飛身上前,出手欲救,然而卻始終慢了半步。

    那冰衣衣角飛掠,冰冷肅殺的靈犀劍勢穩準狠硬,快如閃電,迴轉變幻,身影輕盈,無比巧妙地避過雷霆出擊,秋水翻飛,劍尖直指心髒,血雨濺灑。

    一劍尚未刺老,身後掌風唿嘯,那冰衣露出殘酷一絲冷笑,抽劍轉身,提掌迎擊。

    雙掌相擊,氣勁爆發,反彈之力將二人各自震退,那冰衣被震飛撞在門框上,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反觀厲雲星,也是臉色慘白,嘴角流下一絲鮮血。

    那冰衣抓著門框,喘著氣,陰冷的眸子裏閃過暗昧光芒,轉身提氣飛躍出門,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撞警鍾,通知全莊弟子,務必抓住夢依然!”厲雲星喘著氣,手一擺,喝叫到,掃視雲雪姐妹、瀠影、陸雲溪與易雲瑾。陸易二人點頭,飛快衝出孤楓堂。逸雲等三人還呆愣地看著眼前,尚未反映過來,她們根本不敢相信,小風……小風居然親手殺了……殺了……

    “還不快去!!!”厲雲星怒吼。

    三人如夢方醒,慌張地衝了出去。

    厲雲星箭步跨到倒下的木雲知和蘇淇奧身邊,焦急叫道:“葉前輩,快看看雲知和淇奧。”

    葉青唐快步搶上,半跪下來,雙手各自搭在二人頸間,然後臉色蒼白地伸手探了探蘇淇奧的鼻息,翻看一下瞳孔,隨即收了迴來。他轉手從隨身藥囊裏取出一瓶藥來直接給木雲知灌了下去,撕開他的衣服,取金瘡藥倒上再覆藥布止血,掏出針囊取針下針。蒼老雙目中泛著淚水,幹枯的嘴唇抖著,連帶著白髯一並抖動。卻是不再管蘇淇奧了。

    看眼前老者一係列的舉動,厲雲星雙目閃著淚花,沙啞著嗓子問:“不……葉前輩……淇奧她……”葉青唐放棄了救治,這說明什麽……不……不可能……難道一線生機也無嗎?

    “迴天乏術……”蒼老的聲音枯澀,帶著壓抑的顫抖。他不是神,雖說妙手可以迴春,卻不能讓人死而複生,“阿星,去幫阿瑾他們,這裏有我。”

    厲雲星自然知道何為當務之急,狠狠咬牙:“是。”他用力握了一下昏迷的木雲知的手,霍然站起,帶著滿身凜冽殺氣,大步衝出孤楓堂。夢依然,他要讓她血債血償!寂靜的秋夜裏,楓溟山莊“當——當——”的警鍾劃破寧靜,命令飛速下達下去,如被蕩起的波浪般片刻傳播到了楓溟的每一處。

    冰衣快速地在無數的房屋間奔跑穿梭,似乎對楓溟地勢了如指掌。

    耳聞迴蕩在夜空的警鍾聲,冷笑停留在唇角,穿梭間時不時闖入房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暈房中人,或是弟子,或是侍女,靈犀斜削蠟燭,燭火濺在布上地上桌上椅上,熊熊烈焰開始在楓溟各處燃燒,此時正是秋幹物燥之時,火勢很快變大蔓延。

    “當當當當——”走水的鑼聲敲起,混雜著警鍾聲,追殺聲,驚唿聲,奔走救火聲,嗬斥聲……火光中楓溟一片混亂。

    竹雨水榭。

    喊殺聲在遠處響起,漸漸迫近。

    昏迷在地上的小風動了動,緩緩睜開雙眼。她有些艱難地坐起身,捂著自己的胸口,有些茫然地看著麵前的黑暗。她怎麽了……

    迫近的喊殺聲撲入耳朵,有些迷糊的頭腦瞬間清醒,她條件反射地一躍而起,掃視一眼屋外,卻見遠處的隱隱透著火焰的紅光。她一驚,轉身箭步跨到床邊去拿靈犀。

    一摸之下倒吸一口冷氣,靈犀呢?

    驚駭之下尚未迴神,門口風聲一凜,有人闖入,劍氣撲麵,她大驚,腳步一錯旋開身子,“嗤”地一聲一把長劍釘在床柱上,而昏暗中那道闖入的身影則如箭一般射向半開窗戶,沒入窗外的黑暗。

    屋外喊殺聲已近,火把傳來的微光足夠讓她看清不遠地上的劍鞘,與釘在床柱上的長劍——靈犀!她的心一沉,不安猶如潮水般湧上。

    她拔下長劍,撿起劍鞘,幾步衝出竹雨水榭。甫出屋,火光中一道劍光如虹破空而來,劍至人至,一中年男子滿臉鐵血殺意向她攻來,那目光狠厲仿佛要將她碎屍萬段。

    “厲雲星?”大駭之下不及細想,小風足尖一點向後上方翩然退去,落在竹雨水榭榭頂,高聲喝道:“不知在下何處得罪了厲前輩,前輩要下如此殺手?”

    厲雲星哪容得她逃,劍舞長空飛身撲上,鐵怒厲喝:“夢依然,我楓溟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何要對淇奧雲知下如此毒手!今夜我厲雲星必讓你血債血償,為淇奧報仇雪恨!!!”

    小風如聞晴天霹靂,他說什麽?血債血償?蘇淇奧死了?他以為是她殺的?

    這是出了什麽事?

    方才闖入屋內的那道黑影閃入腦海,隱隱浮現的醒悟幾乎讓她目眥欲裂心髒停跳。

    “不!”她一麵招架厲雲星猛烈的攻擊一邊辯解,“厲前輩,蘇舫主不是在下殺的,在下……”她剛剛不知為何昏了過去,根本沒有出過竹雨水榭,殺蘇淇奧的另有其人。隻是厲雲星哪裏聽得下她的辯解,全力出劍,劍勢之淩厲讓她根本分不出心去組織語言為自己辯護,話隻說得一半便被迫專心迎敵了。那厲雲星乃是楓溟中第二高手,此刻全力出擊,哪裏還容得對手一心二用。

    那男子滿目恨意:“孤楓堂內人人皆見你親手殺了淇奧,傷了雲知。此刻你還想抵賴?!”他劍劍欲取眼前女子性命,而小風卻是隻招架不還擊,自然是大落了下風。

    眼見得榭下陸雲溪與易雲瑾趕到,雙雙往自己飛躍而來,劍氣殺伐,目光血恨,小風心知此刻再沒有她解釋的餘地,若這三人齊攻,她絕對抵抗不住,若是不走,今夜必斃命於三者劍下。

    她咬牙,靈犀一改防禦劍勢,頓時氣勢恢宏挾風雷之聲,翻腕疾刺,矯若遊龍,劍氣唿轟滾蕩,深鎖的狂肆迸綻,劍華九道,劍花九點,銀光傾瀉,殺招終起——菡萏九變!菡萏冰使的成名絕技。當年夢依然憑此一式殺退侵穀強敵,一躍躋身武林巔峰之列,此刻菡蝶飛仙劍在夜色中再綻鋒芒,但見銀河飛瀑一瀉千裏,穿飛碾轉,潛勁如龍,礫走沙飛,萬鈞之勢,雷霆之威幾欲衝霄。

    氣旋相撞,轟然作響,飛沙走石。

    火光中厲陸易三人被反震倒飛,翻身落地,再看那冰色身影,如斷線風箏般向後飛去,半空旋身,借那反震之力拉遠了與三人的距離,足尖一點竹梢,遙遙沒入夜色當中。

    “她往楓林那邊去了。”厲雲星目中厲光一閃,“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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