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十二枚飛鏢之後的,又是一十四枚分布成圓弧形的暗器,顯然是那七個黑衣人發出。

    我來不及哀歎流年不利,一提氣,縱身躲過那十二枚飛鏢,眼見又一排暗器撲麵打到,上下左右的退路被全部封死,不由得暗歎一聲,罷了。反手一抽,一抹淩厲的劍光倏然刺傷了眾人的眼睛,再一提氣,空中將落的身形再一拔高,內力一吐,劍氣四射,一柄秋水舞成紛紛雪花,隻聽“叮——”的一聲兵刃碰擊的長聲,一十四枚暗器紛紛被打落。

    那祭月閣主與黑衣眾人臉上紛紛變色,原來這一記長聲乃一十四下極短促的連續打擊組成,隻因出招太快,在旁人聽來,也隻不過是一聲長響而已,出招之人速度之疾,幾乎可比那琵琶高手的繁弦輪指,當今天下能有如此功力的,寥寥無幾,屈指可數。

    待到長聲過去,冰衣降落,那祭月閣主眸中閃過一道暗光,低喝一聲:“上!”

    那七位黑衣人抽出彎刀,“呀——”地一聲,揮刀朝冰衣疾衝而來。

    少女冷哼一聲,衣袖揚起,袖卷青鋒,淩空躍起,劍吟風鳴,一刺如虹,長劍破空,劍芒逼人,與那七位黑衣人正麵交鋒。但見她腳步輕盈迅捷,如驚鴻掠過,雁落了平沙,手中劍卻是淩厲迫人,劍清照水,劍花飛舞,橫劈斜削,刺砍點斬,風狂雨驟,變化萬千,迅捷無比。一把長劍織出一片天光水影,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不過片刻,孰勝孰敗一目了然,少女穩占上風,若不出變故,十招之內便可輕鬆取勝。

    那祭月閣主眸中一抹淩厲閃過,長嘯一聲,也不見他如何抬腳移步,身形已如鬼魅一般欺入戰圈,右手往腰間一抽,一把透若蟬翼的軟劍閃著寒光,直取少女。

    右邊寒光一閃,少女來不及看清楚那是什麽東西,不敢硬接,微微側身,連退三步,右手長劍從下至上一挑,挑開那劍。誰知那祭月閣主手腕一沉,勁力一吐,那軟劍直如水蛇一般纏上少女的長劍,往後一拉,勁力之大幾乎讓少女握不住手中的劍。

    狠角色終於出場了麽?少女冷笑一聲,不慌不忙地鬆開手中的劍,飛身踢開圍攻而上的眾黑衣人。一片樹葉飄搖而下,少女眸中冷光一閃,就著身體下落之勢,順手拈過,靈力匯聚指尖,一彈,樹葉唿嘯著劃過七個黑衣人的大腿,釘在了對麵的大樹樹幹上,一滴血珠附在葉上,輕抖一下,落入土中。

    一招之內解決了七個黑衣人,這過程說起來繁雜,實際上卻隻是眨眼間的事。說時遲,那時快,少女落地,以足尖為軸迴旋半圈,素手輕探,搭住了長劍劍柄,手上粘勁一吐,輕輕鬆鬆地將長劍重奪迴來。這一手使得端是瀟灑飄逸,靈動之極,連那祭月閣主也忍不住在心中讚歎一聲。

    一陣山風卷起地上厚厚的落葉,風塵漫漫中,兩道身影交纏相錯,劍光一漲如雨,劍勢淩厲絕倫,一連串的風雲色變,一連串的轟然錚鳴,似快似慢似緩似急,兩人靜若岩壁,動若驚風,以快打快,片刻之內就已交手六十餘招。

    二人均是越打越驚,一個是驚祭月閣主果然是名不虛傳,另一個是驚江湖中何時又出了一個如此武功高強的少女,而他卻不知,要知道他祭月閣屬下的“風絮飄泠”情報收集可是天下第一,遍布江湖。

    又鬥了近五十招,少女已經漸落下風。一個急著去楓溟報信,另一個卻是猛下殺手,以絕後患,自然是後者大占了上風。

    我越鬥心裏越急,幾次想脫身走人,那該死的閣主卻總是一記殺招劈過來,阻著我的後路。

    心裏一急,手上頓出破綻。那祭月閣主看準時機,左掌泛起紫光,一掌拍向我的胸口,來勢勁急,避無可避。

    電光石火間,腦中掠過一個念頭,不及細想,身體已經照辦,全身內力護在胸前,那閣主一掌擊到,胸口頓時猶如被大鐵錘重重猛敲了一下一般,一口血忍不住就噴了出來,染紅了遮麵的麵紗。而身體卻順著這一擊之勢往後飛去。

    我忍住胸口的疼痛,狠狠瞥了那祭月閣主一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隨即利用絕頂的輕功,半空中腰肢一扭,返身縱躍入林中,飄然而去。

    那閣主見我不躲時就臉色一變,暗唿上當,但掌力已發,再難收迴,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的身影隱入林間。

    地上的呻吟聲傳來,那閣主麵沉似水,看也不看,一抬手,食指連點七下,七道勁氣打入那七個黑衣人大腿,止住了血。

    七人爬起來,有些畏懼地道:“多謝閣主。”

    那閣主將軟劍重新纏迴腰間,掃了一眼七人,黑眸一眯,冰冷的聲音從薄唇中吐出:“傳令下去,今晚子時便行動。”

    那七個黑衣人一驚,其中一人脫口而出:“今晚?”

    一記冷光掃來,殺氣立現,那人登時嚇出一身冷汗,慌忙跪下道:“屬下該死。”

    那閣主冷哼了一聲,陰冷的聲音在風中顯得有些危險和鬼魅:“不錯,就是今晚。”說罷,他看向拿鐲子的那個黑衣人:“一個時辰內,把那個鐲子交給司空紅藥。告訴那賤人,沒有時間讓她考慮了。她若不照做,就休怪本閣主對她家人下手了。”

    “是!”

    “另外,飛鴿傳書,讓副閣主查一下方才那女子是何身份。我瞧那女子的招數與服飾,似乎是禦蝶穀中的弟子。”

    “是!”

    “下去吧。”

    七個黑衣人聞言,行了一禮,匆匆退下。偌大的林子裏,隻餘祭月閣主一個人。

    山風吹亂了他那紫藍色的頭發,低低的聲音隨風而逝,“禦蝶穀麽?正好,解決完楓溟,下一個便是禦蝶穀了……”

    ※ ※ ※ ※

    封陽城,慶雲客棧房內——

    我盤膝坐在床上,閉著眼睛,緩緩調息,胸前的聖晶之魂微微發著光芒,一股靈力在全身遊走,匯聚胸前。

    一番調息下來,胸口也不怎麽痛了,內傷已經好了大半。

    我看向窗外,天色已晚,剛才那番運功,竟然耗去了若幹個時辰。

    “篤篤篤,篤篤篤……”一陣敲門聲響起,門外響起了小二的聲音:“姑娘,您要的飯菜來了。”

    我下床去開門,門口,小二捧著一盤飯菜,飯菜旁邊放著一麵白紗巾,正衝我笑。

    我一手接過盤子,另一手扔過去半兩銀子,道:“下去吧。”

    那小二兩眼發光地看著手中的銀子,一連聲地答應著,歡天喜地地去了。

    我轉身掩上門,把飯菜放在桌子上,取下鬥笠,解下被血染紅的白紗巾,到臉盆旁邊洗了洗臉,這才開始吃飯。

    ※ ※ ※ ※

    同一時刻,楓溟山莊——

    司空紅藥端著一盅參湯,穿過一條迴廊,來到書房門前。

    站在門口的兩個楓溟弟子向她行禮,道:“二夫人。”

    司空紅藥點點頭,問:“莊主可有空閑?”

    兩個弟子還不及迴答,房中傳來一男子的聲音:“紅藥嗎?進來吧。”

    兩個弟子急忙伸手幫司空紅藥推開門,司空紅藥道了一聲謝,走入書房之中。

    隻見書房之內擺設雅致,迎麵便是一紅木桌子,兩旁各有紅木椅子。書房左邊是一排書架,兩旁掛滿了各朝各代的名家真跡,一扇窗戶半開著,微風吹進來,滿屋生涼。而右邊的書架前麵擺放著一橫案,上有文房四寶,旁邊一個小幾,上有墨玉海棠鼎與一個錦盒,鼎中散發著嫋嫋白煙,清香撲鼻。

    一個俊美的白衣男子坐在書桌的後麵,修眉斜飛入鬢,星眸若秋潭深邃,鼻若懸膽,臉的輪廓如刀削一般剛毅,竟與禦辭有九分的相似,所不同的是此人遠沒有禦辭那麽冷冽淩厲,而是溫和有禮,最起碼表麵上是這樣。

    此人便是現任的楓溟莊主淩雲風了。

    淩雲風放下手中的書,看著司空紅藥走近,微笑道:“今日怎麽想起到書房找我來了?有什麽事嗎?”

    司空紅藥把盤子放在書桌上,雙手捧過參湯,輕輕一笑:“沒事就不能來看莊主了麽?紅藥見您近日操勞,特地讓廚房燉了一盅參湯來給您補下身體。喏,快喝了吧,這參湯要趁熱喝才好。”

    淩雲風沒接參湯,笑道:“有勞紅藥費心了,辦事雖累,卻還沒嚴重到讓我要喝參湯來補的地步,這參湯你拿去給卿兒喝吧,她長年打理莊內大小事物,也頗為辛苦。”淩雲風口中的“卿兒”,正是他的大夫人越綾卿。

    司空紅藥愣了一下,笑笑,道:“是。”說罷,把湯放迴盤中。看向玉鼎,道:“這香許久沒添了,紅藥幫莊主添一下吧。”

    淩雲風不疑有他,點點頭,低頭繼續看書。

    司空紅藥走到玉鼎前,遲疑了一下,迴頭看看淩雲風,後者正看書看得聚精會神。司空紅藥的眼眶有些紅,急忙迴過身來。打開錦盒,揭開玉鼎的鼎蓋,從錦盒裏放了一把香料進去。然後,她停了一會,手突然抖了起來。司空紅藥看著手腕上的鐲子,淚水霎時布滿了明眸。

    她抖著手,輕輕捏了一下鐲子的某一處,鐲子上出現了一個小洞,司空紅藥看著這個小孔,死命咬著下唇,一滴淚滑落秀麗的臉龐,她不想對淩雲風下手,她不想。

    可是,組織的命令,是不能違抗的,更何況,她的家人都還在祭月閣的手裏。

    沒有人能夠想象,那一瞬間,司空紅藥的心裏到底進行了多少次的天人交戰。一邊是她的家人,另一邊,是她的相公。好吧,就算當初她隻是奉命潛入楓溟,嫁給淩雲風,但幾年下來,她卻身不由己地愛上了她要殺的人。

    命運,就是這樣捉弄著塵世間它的棋子。

    細細的粉末終究還是倒入了玉鼎,與香料混和在了一起。司空紅藥狠狠咬了一下嘴唇,迴過身來,努力地維持著臉色不變,她捧過那個盤子,對淩雲風福了一下,道:“紅藥告退。”

    淩雲風“嗯”了一聲,專心致誌的他並沒有聽出司空紅藥不可抑製帶出的一絲哭腔。

    司空紅藥匆匆地退出書房,不敢迴頭,她疾步迴到了她的房間,關上門,虛脫般地坐在椅子上。

    半晌,兩行清淚從眼中滾落,慢慢地滑過她白玉般的臉頰。

    她滑落到地上,跪著,哽咽的聲音幾不可聞,“雲風……對不起……”

    纖細的手緊緊地攥在了一起,淚眼抬起,看向那盅參湯,明眸中一絲決然閃過,素手顫抖著捧過那白玉盅,打開盅蓋,看著參湯。突然,司空紅藥仰頭將那參湯一飲而盡。

    手一鬆,白玉盅“砰”地墜地,摔成幾片,猶如司空紅藥的心,再難複原。

    司空紅藥神情有些恍惚,她看著地上的碎片,半晌,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中有藏不住的嗚咽。

    “對不起,雲風……要死,讓我陪你吧……我欠你的,隻有來世再還了……”

    偌大的房間,隻有司空紅藥低低的嗚咽……

    ※ ※ ※ ※

    是夜,窗外刮著大風,隱有風雨來臨的征兆。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滿腦子想的都是楓溟的事,心中總是有股不祥的預感。

    突然,我一翻身坐了起來。祭月閣的計劃已經被外人知道了,他們還會按原來的計劃進行嗎?

    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看向窗外,他們,不會今天晚上就動手吧?

    我被這個念頭嚇得冷汗涔涔而下,越想越有可能。

    不行,我得去楓溟看看,白跑一趟也總比來不及救人的好。

    一思及此,我掀開被子下床,拿過新的白紗巾係好,戴上鬥笠,拿過長劍,推開窗子,翻窗而出,往楓溟山莊而去。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都在慶幸我這一舉動。若不是當時我想到祭月閣會提前下手,若不是當時我不管是不是白跑一趟都要去楓溟,也許我日後就看不到禦辭和逸雲他們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仙劍奇俠傳之一縷心香逝天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揚熠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揚熠雪並收藏仙劍奇俠傳之一縷心香逝天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