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藍色的蒼穹,兩道恍若流星的光芒飛速掠過,一白一紫金……

    大理——

    大理地處南國,群山環繞,景色秀麗,林木蔥蘢,奇花爛漫,素有“南疆明珠”之稱。城外神木林,其間高大參差巨木,枝幹堅挺,蒼勁古老,直衝雲霄,古樸肅殺,林中奇珍異獸,層出不窮,中心神木之王之頂更有神獸鳳凰棲息。向來被白苗視為僅次於女媧廟與麒麟洞的聖地。

    大理城郊,神木林旁,靈山腳下的一個小山坳中,一間茅屋落在豐茂的草地之上。

    南疆時值大旱,此處卻依然綠草如茵,蔥鬱盎然,奇花異草種滿了茅屋前一大塊空地,異香撲鼻,一帶清溪蜿蜒淺流,流光瀉玉,清幽怡然,乃隱居之好所在。

    小茅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老婆婆走了出來。

    站在門外的兩個道人見狀,不約而同地開口:“聖姑,他們怎麽樣了?”

    那老婆婆正是南疆第一神醫,素有“迴春妙手”之稱的白苗族聖姑。

    聖姑看了他們一眼,嗔怪道:“我老婆子早就歸隱山林了,想過下清靜的日子,不想你們又來找我的麻煩。”

    “他們傷勢很嚴重嗎?”一個道人麵露擔憂之色。

    聞言,聖姑斜視了那道人一眼:“司徒,鎖妖塔的厲害你難道不比我清楚?能從鎖妖塔裏出來,那幾個孩子已經是創了你蜀山派的先河,能撿迴條命就萬幸了,受些傷又算得了什麽。”

    另一個身著墨綠道袍的道人開口了:“如此說來,你是有把握救得了他們了?”

    聖姑沉吟了一下,道:“公主的傷勢並不嚴重,主要是動了胎氣,其餘那兩個小夥子也不打緊,至於剩下那兩位姑娘麽……”聖姑遲疑了一下,沒有往下說。

    “她們如何?”又是一次異口同聲。

    聖姑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道:“你們說的那位夢穀主,身上有女媧族至寶‘聖晶之魂’,雖然說傷勢棘手,我老婆子也有些把握,但那位羽瑛姑娘就……”聖姑頓了頓,歎了口氣:“送到這兒的時候,就已經沒救了……”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墨綠道袍的道人皺眉。

    聖姑搖搖頭:“獨孤,你未免也太抬高我聖姑了,那姑娘死前用出了全身的功力,靈力盡散,天靈碎裂,縱然是大羅神仙也未必有辦法救活,我醫術再怎麽高明,也隻能是有心無力,迴天乏術啊。”

    劍聖聞言,眉頭緊皺,重重地歎了口氣。

    聖姑見狀,忍不住氣道:“獨孤,不是我說你。近年來你捉妖不斷,中原武林以你為泰山北鬥,太過重的名譽已經遮蔽了你原來除魔衛道的心,如今你已不是為了正義而除妖了,或許你自己還沒有發覺,但你已經不再是原來的你了……這次,你傷害了我白苗的公主、媧皇的後裔,我念在多年的交情上不與你計較,隻是希望你與司徒迴蜀山之後靜心反思,諸多俗務就交於你的門人們去打理罷。”

    “聖姑……”劍聖抬頭,卻見聖姑迴身入屋子,道:“你們走吧,我會照看好那幾個孩子的。”

    劍聖的臉色複雜,怔怔地看著茅屋出了會兒神,才微微歎了口氣,道:“師弟,我們走吧。迴去之後,你通知本派全部弟子下山去找月如侄女,再派人去林家堡通知林兄,告訴她月如侄女失蹤的消息。聖姑說的沒錯,我是該好好麵壁思過了。”說罷,大袖一揮,禦劍而去。

    酒劍仙往茅屋裏看了一眼,無奈,隻好也駕起了那個大酒葫蘆。

    ※ ※ ※ ※

    黑暗之中,隱隱約約地覺得一股熱流從胸口流入四肢百骸,靈台一片清明,耳邊隱隱有那熟悉的吟唱之聲,聖晶之魂,是你嗎?

    那股熱流經過之處,劇痛頓時有所減少,這樣不知過了多久,身體的劇痛慢慢被平息了下來,在那溫柔的如同搖籃曲一般的空靈吟唱聲中,我慢慢地沉睡了過去。

    隻是,月如,你到底怎麽樣了?

    ………………

    藍天白雲下,潺潺流水邊,在一片碧綠碧綠的草地上,一群少年男女正快樂地嬉戲著。

    “小風小風,你快來看,我這件裙子怎麽樣?”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水伊正向我炫耀著她那新買的連衣裙。

    長長的裙子,細窄的腰身,剛好把水伊苗條的身材襯托出來。而我卻不屑地翻翻白眼:“嘁,這種裙子應該讓靈兒來穿才對,你這個暴力女,隻能浪費資源而已。”

    水伊聞言,頓時翻臉,一臉怒氣地向我撲來:“混蛋小風,你別以為有禦辭給你撐腰我就不敢把你怎麽樣,今天我不揍你一頓我就跟你姓。”

    “哈,叫‘風衣’也不錯嘛。靈兒,你們說對不對?”我哈哈大笑著四處逃竄,從禦辭旁邊逃到靈兒身邊,又拉過逍遙和羽瑛作掩護,嘻嘻哈哈地躲到月如的身後,兩個人就圍著月如不停地轉圈,水伊撲向左邊,我就躲到右邊,月如笑著任由我們推來推去,歡笑的聲音在草地上迴蕩。

    突然,月如的微笑僵硬了,從眼睛裏、鼻子裏、嘴裏流出了鮮血,在眾人大驚的目光中倒了下去。

    “月如,月如,月如……”

    無數焦急的唿喚響起……

    ………………

    “月如,月如,你怎麽樣了,月如,月如——……”我驚喊一聲,猛地睜開眼睛,“騰”地一聲坐了起來,額上冷汗涔涔而下,寂靜的屋裏可以聽見自己急速跳動的聲音。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一個老婆婆端著一碗藥進來,向我露出一個慈祥的微笑:“你醒了?孩子。”

    我的手還在微微的顫抖,驚魂未定地環顧周圍,我正坐在一張床上,四周是簡陋卻幹淨的小茅屋,窗戶大開,可以看見外麵一大片異香撲鼻的草藥。

    剛才那個,是夢嗎?

    剛才,做了個夢啊。

    那個夢,是多麽的美好,居然夢見水伊了呢。大家一起高高興興地玩,什麽都不用顧,什麽都不想。隻是,到了後來,月如居然……

    一想到月如,我悚然一驚,月如?

    剛才的那個夢境,月如她……她……死了……

    一隻溫暖而滿布皺紋的手將一碗藥送到我麵前,老婆婆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熠雪姑娘,你大病初愈,快把這藥喝了吧。”

    我抬頭,微微顫抖地問:“聖姑,其他人怎麽樣了?”

    不敢問月如怎麽樣,心,慌亂、焦急,想知道,卻又怕知道。

    “……,其他人,都還好,隻是……”聖姑對我知道她的身份似乎並不感到奇怪,聽我問話,欲言又止,臉上滿是痛惜。

    “……”心涼了。月如,她……

    “哎,熠雪姑娘,你……”我一把掀開被子,聖姑急忙要阻止少女起來,卻被狠狠地甩開了。

    我咬著牙,吃力地下床,胸口隱隱作痛,卻顧不上,踉踉蹌蹌地走出房門,衝入隔壁。

    隔壁房子裏,隻有兩張床,靈兒昏睡不醒,另一張床上躺著一人,白布蒙住全身,那是……

    “月,月如……”我後退一步,心,就好像被一隻冰冷的大手狠狠地揪住,寒冰般的鋼刀殘忍地在上麵劃割著,割得鮮血淋漓、支離破碎。

    聖姑隨後而來,見少女麵色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死死地咬住嘴唇,連溢出了血絲也沒有感到痛,手緊緊握起,指甲深陷在手掌中,她也一點感覺也沒有。

    “熠雪姑娘……”聖姑扶住搖搖欲墜的身體,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緩緩地走到床邊,怔怔地看著,雙目赤紅,卻流不出一滴眼淚,巨大的哀傷狠狠地賭在胸口,讓人窒息。

    手,顫抖著,緩緩地伸向白布的一角,輕輕拈住,不敢揭開,就這麽停在那裏。

    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要不然,我真的會死的。

    過了很久,終於,還是鼓起了勇氣,逼著自己要去麵對。

    輕輕地,仿佛怕驚擾了什麽東西似的,慢慢地揭開了白布……

    秀麗的麵容隨著白布的離開漸漸呈現……

    突然,少女的手停了,瞬間,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看著白布下熟悉的臉龐,大震,巨大的震撼刹那從腳底衝上頭頂將她淹沒,無數驚雷驚天動地劈入腦海,轟炸得腦海裏轟隆作響,一片空白………

    竟然……是……

    “羽……”

    我的手一鬆,跌坐在床沿上,白布的一角落在鵝黃色的胸口,蒼白而秀麗的麵容,靜靜地躺在那裏,仿佛世界任何的事都和她無關,她的世界,就是那一片寧靜。

    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竟然是……

    羽瑛?

    我渾身劇烈地顫抖著,死死地盯著那閉上眼睛的鵝黃。良久,才從嘴裏艱難地吐出一句話:“聖姑,為什麽會這樣?”

    “羽瑛姑娘送來這兒的時候,已經沒有救了。天靈碎裂,靈力盡失,老身,迴天乏術……”

    天靈碎裂。

    靈力盡失。

    迴天乏術……

    和月如的死因,一模一樣。

    我閉上眼睛,低下頭,顫抖著問:“那……月如呢?”

    “聽獨孤說,那位林姑娘,失蹤了……”

    失蹤?

    我想,我應該鬆一口氣。

    死的,不是月如,我該高興才對啊……

    我心心念念,不就是要月如無恙嗎?

    月如失蹤,雖然不知生死,但是,起碼也有一絲希望,不是嗎?

    可是,為什麽現在,我的心痛得那麽厲害?痛得我幾乎想要把自己給殺掉……

    我睜開眼睛,淚水一顆顆地掉了下來。

    因為,羽瑛她,

    死了。

    羽瑛她,死了。

    我緩緩握住了羽瑛冰涼的手,淚流滿麵。

    我隻想到月如,一進鎖妖塔,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月如。卻忽略了身邊其他的人。

    我以為,他們都不會死的。

    我以為,上天隻是要月如死而已。

    所以我拚命地想去救月如,卻忘記了羽瑛、禦辭、逍遙。

    我,怎麽可以笨到這種地步?

    我居然天真到認為隻要月如沒事了,一切就安好了?

    耳邊仿佛迴響起了進塔之初,那個大雪的夜晚,在蜀山的廣場上,羽瑛對我說的那些話:

    …………

    “小風,我的預感不會騙我,這次進去,就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出來了……”

    “我隻是擔心。小風,我知道,在少宮主的生命裏,你和逍遙兄弟是起最重要作用的人。這次進去,如果一定要出事的話,那希望出事的那個人不是你們中的一個……而且也一定不能是你們……你,逍遙兄弟,月如,還有淩兄弟……在以後的道路上,你們都比我更有能力去保護少宮主……”

    …………

    羽瑛,在那個時候,你就已經下定了決心了嗎?

    我緊緊握住羽瑛再也沒有任何溫度的手,身體滑落到地上,跪在床前,頭抵在床沿,眼淚止不住地下掉。

    在鎖妖塔底,當我推出最後那一個光球的時候,我聽到了禦辭唿喚我的聲音,我沒有辦法迴應。

    我以為,他的情,我注定隻能辜負。

    但是,上天卻給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羽瑛,在最後的關頭,把我推開了。

    當時,我隻覺得有一股大力砸在我的後背,然後,我就再沒了意識。

    我以為,這就完了。一切都結束了。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一切都結束了是沒錯,但是,結束的卻不是我,而是羽瑛。

    羽瑛救了我,而她自己,卻因此而喪命。

    這一切,本來都不會發生的。

    隻要我稍加留意她,就會發現,自從進了鎖妖塔,羽瑛就一直衝在我們的前麵。

    可是,我卻一點意識也沒有,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羽瑛犧牲。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無邊的自責把我淹沒。我抬起頭,看著那秀麗平靜的麵容,淚水如決堤般奔流而下,小聲地嗚咽:“羽瑛……你對我的恩情……讓我怎麽還……”

    腦海裏浮現出與羽瑛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在餘杭,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穿著一身道姑的衣服,顯得那麽美麗,那麽典雅。然後,換下道姑服飾的她,一直鍾愛鵝黃色,穿著鵝黃衣服的羽瑛,分外的優雅。

    一路走來,她就像一個姐姐一樣,照顧著所有的人。

    和羽瑛在一起,總會感到很愉快,很放鬆。因為她什麽都會為你打理好。

    時間久了,幾乎已經習慣了,於是逐漸忽略了她。

    習慣了她在身邊,習慣了她在後麵默默的支持,對於羽瑛,我們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所以,都把她給忽略了。

    如今,羽瑛卻走了。

    當她走的時候,我們才驀然驚覺,原來,習慣了,就會不珍惜,然後,當習慣離去的時候,你再想來珍惜,卻已經遲了。

    香魂一縷隨風逝,愁緒三更入夢遙。

    我透過淚眼看著羽瑛,那美麗優雅的身影,那清脆溫和的聲音,那種讓人如沐春風的感覺,那個擁有這一切的她,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淚水奔瀉而下,我撲到羽瑛身上,手將羽瑛那纖細的冰涼的手壓在胸前,無聲地哭得氣噎喉幹。

    羽瑛,我欠你的,該怎麽還……

    你,叫我如何還得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仙劍奇俠傳之一縷心香逝天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揚熠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揚熠雪並收藏仙劍奇俠傳之一縷心香逝天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