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亥依舊是人類,下地府,隻能陰身出遊。


    當他將精神全灌注在體內陰丹之上,再睜眼時,發現確實不是尋常人那般在靈魂狀態,而依舊是本體。


    倒是等他起身,發現原地留了一道殘影,依然是他打坐的模樣。殘影半透明,隱約可以看見腹下正在不斷旋轉、閃爍銀光的陰丹。


    小二來迴打量,似乎明白了什麽,既興奮,又有些擔憂。


    “傳說中的中陰身嗎?確實和普通人不一樣,據說……忘記怎麽白臉怎麽形容的了……哎,反正就是和水一樣,滴血就變紅,給墨就變黑,還沒有固定形狀,總之就是很純粹,塑造性很強。不過……”


    他打著並不難懂的比方,上來勾住陸亥的肩膀,小聲提醒道:“奪舍聽過沒?就是鬼想重生,奪人家身子。你這身體,嘖嘖,和色狼眼中的絕世美女差不多,誘人的很,你以後可得小心點,有這身子,以後你的麻煩多了去了。”


    說著歎口氣,“不光是鬼,就是冥界誰想造個陽身,你這中陰身也是最頂尖的坯子,所以,見人見鬼,你以後都得小心點。”


    見陸亥點頭領會,小二也不再耽擱,對著窗外一招手,一輛不斷縮小體型的哈雷摩托最後成了小玩具,落在小二手掌。


    法器收起,小二一手拉著陸亥,一手抽出背後招魂幡,杵地一跺,地板漸起波紋,一個黑色的漩渦逐漸變大。


    “走起!”小二一聲喝。


    隨後,陸亥身體一沉,眼前一黑,世界已經變換。


    地府和冥界是不同的概念,冥界包括地府在內,其邊界無人知曉有多遙遠;地府則相當於冥界中一個巨大國度,相比冥界未知區域的危險重重,地府地界稍顯秩序,雖然也有爭鬥,但沒有冥界邊緣那般混亂血腥。


    陸亥落下的地方是一處古代城池牆下。


    前方是影綽可見的巍峨建築,後方則是一片鬼集市。


    不少人見城牆下來人,向這邊望來,一個個白臉籠著青色,目光無神空洞,動作僵硬緩慢。見到小二背後的招魂幡,一張張麻木的臉上終於出現如人一般的神情——畏懼。


    隨後,見小二目光瞥來,低頭匆匆又散去,各自活著。


    活著……陸亥看著這些鬼魂衣著,從現代簡便的t恤牛仔褲到民國旗袍再到古代麻衣短打,都有。各自在集市上忙活著,不是交換著什麽事物。


    “這裏,怎麽這麽多……?”陸亥想說人,但又覺得不妥。


    “他們啊,排隊輪迴的。”小二隨意看了眼,“輪迴不是說頭七過了就去投胎,一般有一甲子的審核時間。雖然現在上麵改革,審核時間短了,但你也知道,現在人口越來越多,積累的孤魂野鬼也越來越多,這些人就這麽排著,在這裏混日子,有的有關係幾年就能投,有的在這裏排上三百年都一不定能入輪迴。”


    陸亥恍然,但又想到另一個問題:“人類越來越多,這多出的靈魂哪來的?總不能無中生有吧?”


    小二搖頭歎一聲:“六道輪迴,六道,人不過是其中一道而已。你隻看到了人類變多,沒看到其他生物變少得厲害嗎?”


    陸亥一怔,輕輕點頭。


    二人邁進城門,往裏走。


    陸亥得空觀察著四周,畢竟是第一次入地府。


    說起來,原本想象中到處都是的屍體、腐臭味非但沒有,反而街道看起來整潔,空氣也更加清新,唯獨不足的就是光線黯淡了點。


    也不是說地府比人間來得好,至少在這裏安全感並不足。


    鬼魂的特點就是善惡太分明,在這裏的惡念幾乎是不加掩飾的,走在街上,終有一種暗中有人不善看著自己的錯覺。相比較人間披著一層文明外衣的社會,地府的欲望表達更加赤果果。


    充滿古風的道路在往裏走一百米後,道路逐漸變得複雜,先呈現之字形狀的道路上,一路可以看到對新魂進行善惡審判的“暫居亭”,祈福求子的“娘娘廟”,以及城判、主簿主管的“文昌殿”,這幾個都是路上可以見的。


    其中還有會議所用的“大殿”,城隍所在的“城隍殿”,以及閻君所在的“武聖殿”;三個最重要的“殿”分布在之形的左、右、上,右為大殿、左為城隍殿,上為武聖殿。


    在去往三殿之前,還有一道第二儀門。


    儀門高約十丈,立柱塗著紅漆,上寫“儀門”二字。


    過了第二儀門,就到大殿。


    大殿是地方陰司商議重大事件的會議所,比之前所見的建築更加巍峨。


    青磚黑瓦,飛簷翹角,簷上座嘲風,門前立狴犴。


    左右兩側掛聯:


    上聯:天道無私做善降祥預知吉兇禍福。


    下聯:神明有應修功解厄分辨邪正忠奸。


    橫批:燮理陰陽。


    跨過半人高的門檻,進內雕梁畫柱,香火不斷,上供第一殿閻羅王——秦廣王神像,下麵是空闊的大廳。


    陸亥進門時,裏麵已經來人。


    一共五人。


    站在神像右側的是城隍田七,一身繁瑣官袍,五十來歲的模樣,頭發花白,笑容和善。


    站在神像左側的,則是神情冷漠,銀白頭發垂至地麵的百琉璃。


    在兩人身後左右站立的,一個臉白,一個臉黑,一個著武官戰袍,一個則是師爺打扮。不用說,白臉是群裏的城判,黑臉則是主簿。


    最後一人默默垂首站著,是個打扮古風的黑衣年輕男子,模樣倒是英俊,但神情冷漠,眉毛很淡,看起來有些不善。


    小二小聲給他介紹,那人是關城二鬼使中的一人,武文景。另一位鬼使越慕白正在出使他城,暫時不在關城。


    而巡遊以及鬼差,沒有資格出席今日會議。


    小二將他帶到,也起身告辭,在大殿外靜靜等候。


    這就是以後管理自己的領導班子麽,陸亥將幾人麵孔牢牢記住。


    城隍田七是老相識,也不見外,上下打量著陸亥:“沒想到咱們關城居然來了罕見的中陰身,哈哈,陸小子這次任務做的不錯,給我們關城長臉了!”


    雖說戰鬥時坑了老家夥一萬陰德點,但好歹任務成功,本就因為上一屆領導出錯而被酆都邊緣化的關城,經過此事,好歹挽迴了一點顏麵,因此大家對他的觀想都還不錯。


    倒是閻君百琉璃對他……這個算了,原因太羞恥。


    除了百琉璃,那位鬼使武文景也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繼續閉目入定。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


    上交鬼差令,城隍田七一揮手,令牌上便多了陸亥的名諱。


    然後便是閻君的封名,這個更簡單。


    百琉璃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聲若冰霜的來了句“準”。


    封名到手。


    “鬼差令、封名俱全,接下來就看天意準不準你入陰司籍。”


    城隍田七伸出手,淩空對陸亥一抓,一道微弱的亮光被送往秦廣王神像。而後,田七上前點香。


    若是酆都接受香火,說明陸亥就此入籍。


    但城隍田七連點三支香,都沒燃!


    一下,大殿的氣氛變得怪異起來。


    香不著,隻能說明酆都對此人不認可,不認可,代表此人身上有明顯的汙點、亦或者對酆都不利不敬的想法。


    陸亥不明白其中道道,隻知道眾人看向他的目光,從欣賞,道狐疑,到不善……


    這時,百琉璃站了出來。


    “香給我。”


    百琉璃從城隍田七手中接過香,在神像前閉目良久,而後伸手點香……


    點點火星終於出現,香煙飄渺,成了!


    陸亥此時才感覺一直壓著自己喘不過氣的壓力,在此時此刻消失不見。


    城隍田七若有所思看了眼百琉璃,繼而宣布:“從今天開始,陸亥就職關城陰司鬼差之位。白商,準備好製式法器,批準發放。”最後一句是對城判白臉所說。


    入職儀式終於完成。


    一行人散去。


    百琉璃走在最後,路過陸亥時,在他耳邊留下輕輕留下一句話——“再敢用煞氣,誰也救不了你!”


    陸亥一身冷汗。


    剛剛殿內那番變故,是因為他身懷煞氣?


    他迴身看了眼秦廣王的神像,不知為何,陸亥感覺那雙眼睛是活的一般,冷冷注視著他……


    ……


    門外再見到小二。


    小二答應幫他跑接下來的程序,陸亥表示感謝。


    小二擺了擺手,“沒事,無非就是住宅、俸祿還有統一法器發放那些。住宅和俸祿的資料到時候我幫你搞定,你隨時可以來檢查。不過,法器的話,我建議你過幾天再看要不要接。”


    鬼差的法器是統一發放,比如小二手上的招魂幡,陸亥不明白為何小二要強調讓他別急。


    小二解釋道:“別忘了,你的直播指定任務是上個月的,這個月已經月底,你的指定任務也不遠了。”


    “那早點拿到法器不更好?”


    小二哼哼笑著,很得瑟:“這你就不懂了,作為五級主播,你的前輩,我告訴你個小秘密。”


    “指定任務的難度是根據主播當前能力來決定的,如果你早拿到法器,這法器給你能力加分,同時也給你任務難度加分。但如果你先存在不去‘獲得裝備’,任務難度就隻是根據你現在的實力來決定。”


    “所以,明白了吧?這是為你好。等你接到任務後再拿法器,不就變強削弱了你的任務難度?”


    “這可是咱們高級主播之間的秘籍。不過……可惜的是最近上麵貌似察覺到了,不久之後可能做出調整。所以,這最後一次機會,你就好好享受一次‘沒有難度’的指定任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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