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說完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看著墨時琛的臉色。


    那遺書其實很短,以他平常正常的閱讀速度,大約兩秒就能看完,但他的視線卻一直停留在上麵。


    死寂了不知道多久。


    墨時琛的視線終於從那張薄薄的遺書上抬起,掃落到了他們的身上,「他生前用來聯繫的那支手機呢?」


    「在的,李老先生的遺物,我們都已經整理好了。」


    他的眼神轉落在了護士的身上,語調仍然聽不出喜怒,「那麽,一個簡訊都不會發的老人,是怎麽打聽到那位溫小姐的電話號碼的?」


    「這個……」護士惴惴不安的搖著頭,「我們也不清楚,您可能得問問前段時間來看望李老先生的外甥……就是他來過之後,李先生才開始給溫小姐打電話的。」


    墨時琛轉了身,俊美的臉晦暗淡然,「把手機給我,其他遺物等他女兒來領。」


    …………


    墨時琛去機場的路上,接到了溫薏的電話。


    電話通了之後,兩端都靜了好一會兒,還是男人先開的口,「太太,有事跟我說嗎?」


    「你到了嗎?」


    「嗯,已經跟醫院領導見過麵了。」


    溫薏遲疑數秒,還是問了出來,「他……是怎麽死的?」


    墨時琛坐在車子的後座,正偏頭看著車窗外變幻的風景,他另一隻手把玩著一款款式很舊的老年機,眼神陰鬱而複雜,淺淺淡淡的吐出四個字,「跳樓,自殺。」


    跟著,依然是蔓延開的沉默。


    溫薏低聲道,「需不需我再去跟墨時謙說一聲,讓他把李千蕊送迴江城。」


    「不用了,」他嗓音低沉溫和得尋常,「我現在就去蘭城,親自見他。」


    溫薏遲緩的哦了一聲。


    他親自去,這應該是意料之中的,隻是剛才她沒有想到而已。


    這對李千蕊而言,算是生死大事了,這迴,即便是跟墨時謙翻臉,他估計也會把李千蕊要迴來的。


    通話又陷入了一秒鍾都被拉長了的沉默之中。


    似乎沒什麽不同,他的語調依然顯得溫和而耐心,但必然還是有了什麽不同,即便他們都不曾表現出來,但彼此也都心知肚明。


    墨時琛在車上,而溫薏坐在書房的椅子裏。


    她把窗簾都拉上了,燈也沒開,光線仍能看清楚這屋子裏每個擺設的輪廓,但很昏暗,昏暗得讓人有安全感。


    她身軀貼著柔軟的旋轉椅背,連著聲音也一併幽靜了,「他為什麽跳樓?」


    幾秒後男人才道,「太太,你既不喜歡他們一家人,就不要關心他們的事情了,嗯?我會處理好的。」


    「前段時間,他給我打了不少電話,後來我沒接,然後拉黑了。」


    他平淡的道,「我知道。」


    溫薏也不意外,隻是無端的扯了扯唇,問道,「你怎麽不問問我?」


    墨時琛淡淡的,「問你什麽?」


    問什麽。


    也對,他能問她什麽呢。


    問她之前李千蕊的爸爸是不是給她了不少電話?


    他已經知道了。


    問她為什麽不告訴他?


    她好像都沒有理由應該告訴他。


    問她為什麽不接李千蕊爸爸的電話?


    顯而易見。


    他能問她的問題,他甚至比她自己還清楚答案,所以,他有什麽好問的。


    溫薏無聲的笑了笑,然後道,「那我問你吧。」


    男人直接迴答了,「他的死,怪不到你身上去,也不是你造成的,你不必多想,太太。」


    「你一直在迴避直接迴答我,他為什麽要自殺。」


    墨時琛斂起了眉眼,垂下了眼瞼,她執意要問,他便給了答案,低低緩緩的道,「他在遺書裏說,這些年是他們父女對不起你,是他教女不善,願以死謝罪,希望你能既往不咎,放過他女兒。」


    溫薏沒說話。


    他又低低的道,「我之前已經跟他說了,千蕊被綁架的事情跟你無關,隻是他一直不信我……這件事情是我處理的不夠好,你別多想,好嗎?」


    良久後,她還是閉上了眼睛,「嗯。」


    「太太,我處理這件事情可能需要花上一點時間,暫時沒法迴去,但我有時間會給你打電話,」他語速慢,但吐詞清晰,說完這句話後略微的頓了頓,跟著就繼續道,「你不要一個人胡思亂想,也不要跟我生悶氣,等我迴來,好不好?」


    溫薏在這旁終是點了點頭。


    但點完後又想起這是在電話裏,那男人看不到,於是改為出聲,「我知道了。」


    他語氣輕緩了不少,「乖。」


    …………


    雖然墨時琛這次親自去蘭城,基本已經是勢在必得,但溫薏還是不想讓他們兄弟真的再起什麽衝突,於是在通話結束半個小時後,給墨時謙打了個電話,簡單的跟他說了發生的事情,然後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墨時謙沒有明確的給她答覆,隻說自己會看著辦。


    準備掛點電話的時候,溫薏還是突的又叫住了他,「墨時謙。」


    「嗯?」


    「我雖然認識了他十年,但你好像比我還要了解他。」


    「因為感情會影響你的判斷,還有很多視覺上的盲點。」


    溫薏沉默了一會兒後,輕輕的笑道,「那你覺得,他怪我嗎?」


    「他怪不怪你,你自己的感覺不是最清楚?」


    「我不清楚,」溫薏後腦靠在椅背上,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他這個人,向來理智先行,他冷靜分析完之後會得出結論,李千蕊的爸爸自殺不是我害的,基於他的立場跟選擇,他不能怪我,因為他沒有理由怪我。」


    「哦,你還是覺得他怪你。」


    「我怕他,」她閉上眼,想起他們兄弟倆都曾說過,她怕他,如今想來還真是一針見血,「他心思太深,給我看的都隻是他願意給我看到的,可我想的很簡單,他真的想一輩子跟我這麽過下去,我可以接受,也願意花心思維持這段關係,如果他心有芥蒂,或者並不喜歡,我們大可好聚好散,我絕不糾纏——」


    溫薏笑了笑,「打電話之前,我本來是想著,無論李千蕊父親是怎麽死的,他都不應該怪我,如果他跟我發脾氣,我不會原諒他的,可是,他說跟我沒關係後……我更怕了,怕他心裏一邊怪我,又一邊還是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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