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俠,能否帶老夫去一個地方,”尚始不慌不忙地說,“到了那裏,老夫將所有的事都講給你聽。”


    “去哪?”


    “後山的天池。”


    陳隱帶著尚始從天窗躍出,依著他的指引,一路七拐八拐來到後山中,於一碧綠色的大池前停下,陳隱已迫不及待,駐足便問:“已到天池,前輩能先迴答在下為何要殺碧峰弟子嗎?”


    “並非老夫意願,而是身體中的那頭怪物,”尚始一步一瘸地移到池邊,說,“老夫當時是下山追人,追有一陣便沒了意識。”


    “此人是否可穿石而過,入地而遁?”


    “正是。”


    陳隱想的沒錯,的確是桌玄心所為:“可否將具體情況告予在下?”


    尚始思忖少頃,開口講道:“當初創派祖師路經天池,喝了池中水,於後山整整昏睡了一天,第二日醒來時,就見整山樹木近乎被毀損一半,自覺心中已駐一物,於是在此處立派,防止世人飲到此水,這幾百年間,飲天池水成了每一任掌門必做之事,這也是掌門才知的秘密,如此隻求探出天池的全部奧秘,而老夫隻知飲下此水的人,隻要再沾於肌膚,體內的那物就會吞噬此人身心。”尚始頓了頓,繼而說,“那日,一男子在天池山內鬼鬼祟祟,被老夫發現後立馬開跑,老夫自然追他而去,且不知追至落穀鎮時,他卻停住,將手中水壺潑向老夫,我怎知那水是天池之水,待我恢複意識時,已身在天池山中,手裏拿著此木盒。”


    “那為何當時不對空蕭子前輩直言相告?”


    “老夫身為天池掌門,所做之事便是天池所為之事,怎能不顧天池派聲譽,再者,掌門的職責便是守護天池的秘密,若這事傳到了江湖上,天池山恐再無寧日。”


    “那前輩為何要告訴在下?”


    尚始歎了口氣:“少俠於天池有恩,並且你幾乎已經全知道了,那倒不如我與你講得清楚些,你好自行決斷。”尚始此說著,一隻手已慢慢靠近池邊,懸在那裏。


    陳隱如何能決斷如此大之事,他想了許久,尚始也安安靜靜地等了許久,終於,陳隱看向尚始,抱拳說道:“前輩可隨晚輩去碧峰山,私下與空蕭子前輩講清楚。”


    尚始苦笑一聲,將手放進了池中:“莫怪老夫,這也是別無他法,望少俠能殺掉這頭…”話未講完,尚始兩眼失神,身體瞬間膨脹變大,失神雙眼忽亮一陣強光,雙臂若古樹,兩拳如巨石,皮膚染黑,血盆大口從空中直向陳隱咬來。


    陳隱不知尚始為何如此,但也沒時間讓他問清楚,眼前這隻龐然大物的大口已經要將他吞進肚中,他向後一退,右手一伸,釋出的衍力卻毫無迴饋,怪物毫無停滯之意,又向他揮起巨石般的拳頭,速度之快,完全像隻靈巧的猴子,陳隱迅速閃身到其背後,眼觀它整個軀體,心緒一動,一股衍力釋出,包裹住怪物,但時火卻對其毫無作用,怪物轉過身向他跳來,陳隱閃身又棲到它身後,他伸手鑄出弓,一連射了六箭,每一箭都插入怪物身體,然後消失不見,怪物即可轉頭來,對著他發出一聲長嘯,陳隱抓準時機,又射六箭,仍然毫無反應。


    “對了!剛才它的嘴中有衍力反應,是尚始的衍力,”忽然一個聲音在陳隱的腦裏響起,“你試試攻擊它的嘴。”


    陳隱不知道莫霖是如何做到的,但他實實在在是聽到了莫霖的聲音,陳隱又接連射出七箭,第七箭藏於六箭之後,待到箭矢至怪物麵前,陳隱意動而使前六支迅速散開攻於怪獸身上六處,而第七把直奔口中。


    怪獸一聲長嘯,陳隱知道是起作用了,這時一團明火從遠處飛來,打在怪物身上爆開,怪物沒有絲毫反應,倒是把陳隱震得有些站不住腳,轉眼一看,原來是天池派的司馬焱已經趕到。


    “陳少俠,我來助你,其他師弟妹馬上趕來!”


    陳隱想阻止,卻不知該如何說,也隻能作罷,隻要不讓司馬焱攻擊怪物的嘴,也就不怕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師父。


    司馬焱閃身來到陳隱身旁,又是釋出幾個爆彈。


    “沒用的,衍力對這個怪物不起作用,”陳隱說,“你可有兵器?”


    司馬焱摸出一把短刀。


    “我來引它注意,你試試能否傷的了它。”陳隱說罷一麵向怪物麵部出箭,一麵向一邊跑去。


    怪物腦袋隨著陳隱轉動,司馬焱看有機會,立馬奔向前去,在怪物的右腳後跟處狠狠劃下,怎知怪獸體若鋼板,短刀直接被彈飛,司馬焱手臂震得發麻,怪獸也不看他,抬起便是一腳,猶如千斤鋼錘敲在司馬焱胸口,縱然他已使衍力擋在前麵,卻還是震得飛向林子深處。


    怪物毫不停歇,一躍而起壓向陳隱,陳隱趕緊收弓,一個閃身想再次棲身到它身後,卻發現那個怪物竟已封住了他身形軌跡,他趕緊駐足換了方向,怪物的另一隻手再一次快他一步堵於那邊,陳隱沒想到自己的身法竟被這怪物全然封死,現在他像身處一個四麵高牆的無頂房間中,四壁正向內靠攏,怪物的雙眼在上麵猙獰地盯著他,時火衍力對它不起任何作用,左右又逐漸縮攏,唯上麵可走,陳隱靜心一思,他此刻便像是山中獵物,而這個怪物就是獵人,那麽頭頂這一處出路,便是這個獵人留給他的一個破綻,這麽一想,他反而有了辦法,向上一躍,他一動,怪物的大口就迎著咬下,似早已候在那裏,陳隱用衍力將自己裹住,閃身入到怪物口中,鑄出黑弓,一刹引出十支箭,在怪物的嘴裏左右齊放,一連引弓十次,一次十支,總共射出一百支,怪物張著嘴想要咆哮,卻已發不出聲,瞬間爆裂開來,陳隱來不及跳出,包裹於身上的衍力被震得支離破碎,不過未傷及皮肉。


    四周煙霧散去,尚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陳隱趕緊過去:“前輩…”


    尚始睜眼看了看他,一陣驚詫,片刻後短笑幾聲,言語輕微:“好…好…這樣也就於你於天池於碧峰有了交代…望少俠…顧忌…天池派…名聲…不可毀於老夫手中…”


    “我這就帶你去西元城找大夫…”陳隱正欲扶起他,卻被尚始攔住。


    “不用了…少俠還請幫老夫最後個忙…”尚始穩住最後的一絲氣息,“…讓我大徒兒司馬焱…掌派…”


    尚始說完最後一個字時,司馬焱跑了過來,看樣子傷得並不重。


    “那怪物呢?”他遠遠望向陳隱。


    “死了。”


    “師父?”司馬焱方才見到躺在地上的尚始,趕緊飛奔而至,探身下去。


    “已經去了…”陳隱小聲說道,“前輩與怪物打鬥時被吞下,在下不才,沒能救得…”


    天池山的其餘弟子都已趕到,看到跪地上的司馬焱後和他懷裏的尚始後,眾人的表情由驚到悲,陳隱也不管他們是否在聽,緩緩說道:“尚始前輩的遺言,將掌門之位傳給司馬焱。”


    司馬焱一聽,頓時雙眼泛紅,已泣不成聲。


    陳隱怕他們問更多的事,悄然退到一邊,閃身去到書房尋找莫霖,而莫霖已經出了書房在外等著他。


    “你怎麽出來了?”陳隱四下看看。


    “我注意到所有的弟子都跑後山去了,所以就出來了。”


    “在後山時是你與我說話?”


    “是我的衍力傳達的信息,”莫霖說,“雖說它沒有衍力,但實際上體內卻充滿了尚始的衍力,而尚始的衍力就像是那頭怪獸的血液一樣,維持它的存在。”


    “你就像是當時在場一樣。”


    “這隻是我的感知型衍力在發揮作用,我能將自己的衍力附著到百裏以內任何有其它衍力身上,得到信息並傳達信息。”


    陳隱一想,慢慢說道:“那你可有告訴你兄長,我們來了此處?”


    “沒,”莫霖立馬擺手,“我怕他們追來,不是你的對手,你自答應了隻要找到木盒就不會傷害我,我信你是守諾之人。”


    陳隱點點頭:“事已辦完,我這就送你迴去,不過還有件事相求,尚始前輩與怪物的事情,不要讓另外的人知道,包括你的兄長。”


    “他不是已經被你打死了嗎?”莫霖問道,“若傳到江湖上去,你鐵定名聲大震。”


    “我不稀罕這些。”陳隱說。


    相處這幾個時辰,莫霖已知其不會做出什麽壞事,自然也就鬆懈了許多,她聳聳肩:“我們對這些也不感興趣,話說迴來,你木盒裝的究竟是什麽寶貝?”


    “我也不知。”


    “未打開過?”


    “從未。”


    “好吧,”莫霖思忖片刻,說,“你就這麽走了?”


    “現在我也講不清楚,還是過些時日再迴來說清。”陳隱帶著莫霖幾步躍出圍牆,往落穀鎮而去,今天所用衍力有些過量,身體已經開始有了一絲疲憊之感,他想盡快趕迴去,與瑛璃和嬋玉匯合後,商量如何處理天池和碧峰之間的這事,再做歇息。


    但他不知道,在另一邊,舒雲天的兩個殺手,已至落穀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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