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城,你別激動,我求你,你別激動。”夏嫣然嚇壞了,她想伸手去奪他手裏的槍,又怕激起他更大的反應。


    槍口對準的是自己心髒的位置,他眸子裏的光,早已變成一片灰白:“那麽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才能不激動?”


    他最親的人,還有與他有著血脈關係的人,各個都想要夏嫣然的命,他要怎麽做,他還能怎麽做?


    “是我的錯陌城,該死的是我,你打死我,打死我!”


    周黎痛嚎著,趴在地上任憑眼淚滲進泥土,夏嫣然一個字都說不出,隻能握著陌城手裏的槍,不肯鬆手。


    濃煙終於散去,蘇澈帶著狙擊手闖了進來,這一場爆炸終究還是造成了傷亡,還有那滿地的鮮血和被炸碎的肢體,觸目驚心。


    從被掉落的橫梁下把周黎挖出,連同受了輕傷的幾人,被一同送往醫院,周黎的傷勢有些嚴重,雙腿被壓斷,還有手掌被子彈打穿,可這一路,她始終強撐著,視線不離陌城。


    但這一路,陌城都一言不發。


    狂妄到不可一世的男人,像是被現實打倒,渾身是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凍僵的,仿佛是自己。


    在周黎被送進手術室緊急救治後沒多久,洛老爺子趕來了醫院。


    “惜童,惜童你怎麽樣?”


    他根本不知這一切都是周黎導演,他以為是洛景鴻,甚至都用了些手段在洛景鴻身上,逼他交出夏嫣然和周黎。


    滿眼的關切讓夏嫣然心裏不是個滋味,她愧疚的垂頭:“爺爺,我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孩子,我沒想到周黎竟會……”餘光不經意的一掃,洛老爺子看到了站在角落的陌城,猛然想起洛景馳遺物中的照片,手中的拐杖不由自主的朝陌城的方向點了下。


    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夏嫣然的眼睛,她叫了聲爺爺,拉洛老爺子走到了一旁。


    她以為她能很容易的就說出,可醞釀了好久,最先湧出的,是幾行清淚。


    “惜童,是不是嚇壞了?”洛老爺子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著,“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白白受這些委屈的,周黎太可惡了,不但嫁禍,還害的你和陌總差點喪命。”


    手中的拐杖杵地,擲地有聲,夏嫣然木然的看著洛老爺子:“爺爺,是我的錯。”


    “怎麽是你的錯?”她的善良讓洛老爺子更加心疼,“是爺爺自私了,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想把洛氏交給你,周黎也不會……”


    他自責的歎氣,看一眼不遠的手術室,神情又冷了下來:“我也沒想到周黎竟想吞了洛氏,她太貪心了,她還用她的貪心騙過了我,讓我以為給她一個副總的職位,她就會滿足。”


    “不是的爺爺,洛氏應該是周黎的,她為洛氏和洛家付出了那麽多。”


    夏嫣然明白的,洛老爺子把洛氏交給她隻是暫時,他是感念她對洛惜童的承諾,感念她以身返犯險揪出殺害洛惜童的幕後黑手。


    聞言,洛老爺子不禁哽咽,他恨,恨周黎為什麽就不能再耐心一點,洛家欠她的他早晚都會還的,她為什麽要對夏嫣然下手?


    “孩子,是洛家對不起你,是我自私,是我自私的拖著你趟了我們洛家的渾水,又讓你差點喪命。”


    “不,是我優柔寡斷。”眼淚滑落,夏嫣然哭的眼睛通紅,她還是要說的,其實她早就應該告訴洛老爺子,“陌城,是洛家的血脈,他就是當年周黎和洛景馳丟失的孩子,那個男嬰。”


    “什麽?”緊皺的眼寫滿驚愕,洛老爺子難以置信的的望著陌城的矗立的方向,“陌城是我的親孫,陌城怎麽可能是我的親孫?”


    他懷疑過,在看到那張照片時,他沒有著手去查是還沒來得及,可夏嫣然又怎麽會知道?


    “是真的。”垂眸,她不敢看老爺子的眼睛,沙啞的女聲仿佛不是自己的,“洛景馳的遺物中有一張線索照片,在我決定迴江漢之前,我拿著那張照片和陌夫人求證過,陌城的確不是她親生,是她從別人手中買下的。”


    “景馳,我的景馳。”為了尋找丟失的男嬰,洛景馳為此喪命,洛老爺子念著,也流下了眼淚。


    “可在我知道這個秘密後,我選擇了隱瞞,我不敢告訴你不敢告訴周黎,更不敢讓陌城知道,因為這個秘密一旦暴露,對陌家還有陌城影響太大了,我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我甚至想和陌城隱婚,借由我的身份讓陌城多和洛家走動,多多親近,可是,可是……”


    她無語倫次的解釋著,可解釋不過是徒勞,已經發生了,不可挽迴了,也沒有機會重來了。


    “我努力了爺爺,我很努力的勸說了,可是周黎不聽,她還是按動了炸彈的遙控器,是我的錯,如果我能早一點對你對周黎說出來,事情不會變成這樣的,絕不會變成這樣的。他們母子不會因為我變成仇敵,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她哭到不能自已,虛浮的雙腿,撐不住她的力量,雙膝一軟癱倒在地,是她的猶豫讓她害了兩個人,她是罪人。


    “孩子,不怪你,不怪你。”找到洛家血脈的驚喜衝不散難以挽迴的局麵,洛老爺子不知怎麽安慰,隻能拍著夏嫣然的背,被寬厚的臂膀給她安慰。


    “我知道你的難處,你在乎太多的人,所以你隻能逼自己。”


    多日來的糾結,忐忑,矛盾,夏嫣然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泄口,可她還是不敢大聲的哭,怕驚擾到她愛的男人,他持槍指向自己的那一幕,像是一把刀子活生生挖走了她的心,空落落的疼。


    她不想看到陌城那個樣子,那是她最愛的陌城啊。


    “爺爺,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她讓陌城和他的生母站到了對立麵,是她,她是罪人。


    “交給爺爺,我來處理,我不會讓你難辦。”洛老爺子一聲歎息,“我就當什麽都不知道,我暫時什麽都不會和陌城說。”


    “可是爺爺……”她明白洛老爺子對她做出的犧牲,洛老爺子就陌城一個至親了,在他得知真相後,一定迫不及待的想要和陌城相認。


    “聽我的,爺爺知道該怎麽辦。”洛老爺子又看了一眼陌城的方向,慢慢的收迴不舍,他扶著夏嫣然站起,“如果你不想被陌城看出我已經知道他是洛家的血脈,馬上收住眼淚。”


    夏嫣然點頭擦拭著眼角,很努力很努力的把眼淚咽了迴去。


    兩個小時後,周黎被推出了手術室。


    手掌的子彈被取出,手能不能恢複到從前的靈活程度還要看後續的恢複和治療,兩條腿粉碎性骨折,也許還要再次開刀植入鋼板,但這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在周黎被送進病房後,洛老爺子當機立斷封鎖了全部消息。


    周黎不但是洛氏的高層還是股東之一,如果傳出她對洛氏千金洛惜童下手,洛氏內部的爭鬥會讓洛氏處以岌岌可危的境地,當年洛氏差一點破產,洛老爺子絕不會讓悲劇重演。


    叮囑了夏嫣然幾句,洛老爺子便迴了洛氏善後,剛剛還有些喧囂的醫院走廊,此刻有些安靜,安靜的讓人心悸。


    陌城雙手落進褲袋,站在周黎的病房前透過玻璃窗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她,他眼中有光,可那光是憤恨的,深沉的麵目無波無瀾,突然揚起一拳,重重砸向厚重的玻璃。


    一聲悶響引的病房裏的護士醫生紛紛朝他的方向看過來,他揚頭,傲視一切,被他的眼神震懾,醫生護士隻看了一眼,繼續各忙各的。


    蘇澈這時上前,在陌城耳畔耳語了幾句。


    他微微扭了身,似乎是在找什麽人,在看到夏嫣然略顯孤寂的身影緩步站到他麵前時,他下意識的別開了臉。


    “陌城……”


    冷冽的姿態的刺傷了她,她小心翼翼的輕喚,她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許哭,可還是忍不住。


    “我到下麵等你。”蘇澈別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夏嫣然,靜靜離開。


    “陌城……”她又喚了一聲,可他還是沒有反應,甚至連個眼神都吝嗇給,她終於忍不住,急切的上前攔住他,“陌城,你和我說句話行嗎?我……”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他終於開了口,可是問的,卻是夏嫣然不想迴答的。


    但她根本躲不了,在她吼出陌城是周黎的兒子時,她就知道她隻能麵對。


    “迴江漢之前。”


    陌城唇動了動,半晌,他才費力的開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他像是審判者,而夏嫣然就是被審判的人,她囁嚅著出聲:“洛景馳的遺物裏有一張陌夫人抱著你的照片,洛景馳當初就是拿著這照片去尋你,中途遇車禍不幸身亡。”


    他聽著,沒有任何表情:“所以,你已經向陌夫人求證過了對嗎?”


    “對,就是那天。”


    那天陌城記得,從老宅離開後,夏嫣然一反常態,和他一起看電影,一起吃飯,一起到魅色,還一起……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因為那一天夏嫣然知道了他不是素心的兒子。


    “但是陌城……”


    她上前一步伸手觸碰著他的衣袖,他猛地甩開:“別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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