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嫵不願平白無故受這恩惠,所以當日下午,就親自去了一趟永揚街的鍾府。

    她本想將那珍珠和地契如數歸還,然後再用真金白銀把那厚犀木買下來,可沒成想,那鍾府的掌櫃竟然跟她打上了太極。

    唐嫵不過問一句那厚犀木多少錢肯賣。

    那掌櫃就嚇地直接跪倒了地上,連忙說那是無價之寶,無法衡量其價值。

    唐嫵思忖片刻,隻好把那些地契和珍珠放到了掌櫃麵前兒。

    誰料,這掌櫃又突然帶著鍾府的一眾下人齊齊跪在了她麵前,求她給條活路。

    不論她說什麽,他們都有的接,最後實在沒了法子,那掌櫃便給唐嫵出了一個主意。

    他說,如果王妃實在不想要這些鋪麵,那太可將鋪麵的營生拿來積德行善,畢竟京城外的流民那樣多,她身為郢王府的王妃,也著實該出一份力。

    這樣的理由一出,唐嫵卻是無法拒絕了。

    ——

    唐嫵剛迴府,就見曹管家手裏捧著個大箱子,站在門口等她。

    “曹管家,這是”

    “迴王妃,是殿下叫老奴把府裏的賬目,都給您拿過來一一過目。”曹管家頷首道。

    一提賬目,唐嫵這心就跟著一沉。

    難不成以後府裏的一切開支都要由她來管?

    別說,有時候,還是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唐嫵看著麵前摞成山的賬本,頭都要炸了,她整整看了一個下午,都沒把郢王手裏的鋪子清點完。

    最後逼的她惡狠狠地撩下了筆。

    這一瞬間,唐嫵竟然覺得,當個妾也挺好的,至少她在喜桐院的時候,可從來沒做過這些勞心勞力的事兒。

    她長籲了一口氣,煩躁揉了揉太陽穴,轉身逃去了東次間。

    唐嫵一進屋,就發現小長寧還在唿唿大睡,她走過去,側躺在她身側,左親親,右摸摸,真可謂是,自己的女兒怎麽稀罕都不夠。

    也許是昨夜耗費的體力到現在還未緩過來,抑或是看了一下午的賬本著實累著了,總之,還不到一刻鍾,唐嫵就摟著自己的寶貝睡了。

    天色將暗,郢王迴來用晚膳。

    他剛一進屋,就看到桌案之上堆著亂七八糟的一堆賬目,他瞥眉道:“王妃呢?”

    紅珠迴道:“王妃在東次間,和小郡主在小憩

    。”

    郢王站在床頭,看著眼前一大一小的小人兒躺在一處,不禁啞然失笑,兩人的睡相如出一轍,皆是側頭倒在左邊,均勻地唿著氣。

    像極了白白嫩嫩的豬崽兒。

    見此,他鬼使神差地俯下了身子,“雨露均沾”地一邊親了一口。

    雙兒和落英眼下都在長寧這裏伺候著,見酉時快到了,雙兒上前道:“殿下,晚膳已經端上來了,可是要叫王妃起來?”

    郢王側頭給了她一個噤聲的手指,然後低聲道:“本王知道了。”

    旋即,他便小心翼翼地越過了自己的女兒,將唐嫵抱下了床。

    這樣大的動作,唐嫵自然而然就醒了,許是睡的不大舒服,這一睜眼,眼裏還充斥著紅血絲。

    她感覺到自己正被人抱著,忍不住哼唧了一聲。

    郢王低頭道:“該用膳了。”

    唐嫵漱了口,擦了手,才迴到了桌上。

    桌上擺著不少她愛吃的,芙蓉豆腐,冬瓜湯,茭白炒肉,鹹玉蘭片等等。

    說來,唐嫵已經有半年的功夫沒有和他一同用膳了。

    她的一雙大眼睛骨碌碌地轉了兩下,抬手給郢王盛了一碗冬瓜湯,柔聲道:“昨日妾聽殿下咳了兩聲,這冬瓜湯有潤肺之效,殿下多喝些。”

    郢王側頭看著她,四目相對之時,隻見那雙水光瀲灩的大眼睛,無比諂媚地衝他眨了眨。

    他壓了壓嘴角,心安理得地端起了一旁的冬瓜湯。

    要說伺候人的本事,唐嫵也真算是修煉到家了,自她入府以來,她就悄悄記下了他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甚至,連他吃飯的節奏,她都掌握的恰到好處,一口葷,兩口素,並且不重複。

    郢王剛撂下筷子,唐嫵整個身子就湊了過去,這纏纏綿綿的模樣,他自然是抵不住的。

    “說吧,何事?”郢王嗓音低沉。

    唐嫵自知這逢迎的模樣瞞不住過他,於是立即笑道:“妾還真有一事相求。”

    他的手攬住了她的腰,“唔”了一聲,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今日曹總管把府裏的賬目給妾送來了,可那賬目也太多了妾的眼睛都看疼了”唐嫵的聲音越來越小,就似那蚊蠅一般。

    “府裏中饋你剛接手,自然是要辛苦些,不過也不用太著急,慢慢來就好,若是有不懂的,你問我便是。”郢王道。

    唐嫵心裏自是不滿意這個結果,可也不敢直接和他頂上,畢竟她做了他的王妃,替他管院子,此乃本分。

    她沒了法子,隻好實話實說,“殿下就不怕妾算錯了嗎?妾天生和那算盤不對付,每算一次,它都給妾不同的結果。”唐嫵一邊說,兩隻小手一邊在那兒比劃。

    模樣十分的認真。

    郢王的眼底蘊滿了笑意,他捉住了她的小手,愛憐地親了兩口,“你拿來,我給你看看。”

    郢王本是打定了主意要她好好當家管事,可沒成想,他懷裏這個,竟是比繈褓之中的長寧還能耍賴。

    他才給她講了沒兩句,就見她困地直打嗬欠,眼角還掛著兩滴打嗬欠擠出來的淚珠子。

    再過一會兒,她幹脆腦袋一彎,倒在了他的臂彎裏。

    郢王低頭看她,心裏竟驀地泛起了一股令他錯愕的憐惜,他兀自搖頭,放下了手中的狼毫。

    他將她放迴床上,給她吹了燈,蓋了被子,然後獨自走迴桌前,把唐嫵沒寫完的,一筆一劃地都為她補上了。

    唐嫵根本沒睡,他剛一轉身,她就睜開了眼睛,她看著他專注的背影,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濕了眼眶。

    這男人明明比她精明千萬倍,卻總是會被她騙。

    雖然他看起來少言少語,又難以親近,但卻一直由著她鬧,由著她哭,由著她吵,對她百般縱容。

    隻是,他待她的好,他從來都不肯說。

    比如,她是昨日入了郢王府才知道,他的後院除了她,再無其他人了,再比如,他為了哄她開心,竟然真的會給自己做了一個手帕。

    他穿針引線的模樣,唐嫵在腦海中勾勒了無數遍。

    他允諾給她的,當真是從未失言。

    唐嫵咬了咬唇,迅速下地,然後顛顛地跑迴到他懷裏,糯糯道:“殿下再教我一次,這迴我好好學。”

    郢王低頭看了看她的腳,略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臀瓣,“怎麽又不穿鞋襪。”

    唐嫵早就不怕他了,她笑嘻嘻地攀上他的脖頸,去親他,她闔上眼睛,吻的動情,眨眼的功夫,就瓦解了他的克製。

    **來勢洶洶,終是難以自持。

    他的五指穿過她的長發,摁住了她的後腦勺,雙頸交纏,嬌喘連連,郢王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他低頭問她,“還學不學了?嗯?”

    她小聲在

    他耳邊呢喃,明天,明天。

    他眉眼之中漾著笑意,沉聲道了一聲好。

    ——

    迴門那天,唐嫵又起晚了,好不容易出了院子,她又頓在了原處。

    “怎麽了?”郢王挑眉看她。

    “東西忘拿了。”唐嫵委屈地看了看桃桃道,“桃桃,那個箱子我沒拿。”

    郢王嗤笑了一聲,“等你想起來,什麽都晚了。”說著,郢王便給她指了指後頭的馬車,又道:“該拿的都拿了,快走吧。”

    “哦。”唐嫵鼓了鼓腮。

    唐嫵剛一進府,程煜就湊到了她身邊,“妧妧,母親一早上已經念叨你無數邊了。”

    她連連點頭,加快了步伐,但還是沒把自己起晚的事說出來。

    林芙一見唐嫵,立馬就笑彎了眼。

    程衍之看了一眼唐嫵身後,詫異道:“妧妧,你迴來怎麽還帶了這麽大一個箱子?”

    這話一出,唐嫵連忙叫人把箱子打開了。

    蓋子一掀,程衍之和林芙皆是愣住了。

    “這這是怎麽迴事?”程衍之道。

    “這是殿下尋來的。”這箱子的來龍去脈唐嫵都和郢王說了,這個說辭,自然也是郢王授意的。

    “娘,咱們尋個時間,去給安姐兒送過去吧。”

    林芙站在一旁,好半天都出不了聲,這普天之下,沒人願意白發人送黑發人,可她不是神,她不得不做好程安隨時會走的準備。

    她是萬萬沒想到,這幾日的功夫,妧妧竟然弄來了這麽大一塊兒。

    見林芙紅了眼眶,弄得唐嫵倒是不好意思了。

    她湊過去衝林芙撒了嬌,然後笑嘻嘻道:“娘可別哭,這下好了,咱們可以用厚犀木泡茶喝了。”

    被她這麽一說,林芙不由得破涕為笑。

    這邊用完了午膳,唐嫵就去福壽堂給老太太請安去了。

    老話說,嫁出去的姑娘過的好不好,一迴門就看出來了,老太太看著唐嫵活蹦亂跳的樣子,心裏的一塊兒石頭算是放下了。

    可那另一塊兒,卻還是懸在她心上。

    老太太拉著唐嫵的手道:“妧妧,你一會兒去瞧瞧你二妹妹吧。”

    “祖母,二妹妹怎麽了?”

    老太太長歎了一口氣,“明明下個月就要嫁人了,可我瞧她,竟

    是連一點做新娘子的樣兒都沒有。”

    唐嫵聽的雲裏霧裏,真是不知道這兩天的究竟發生了何事。

    可直到見到程曦,她才明白老太太為何會那麽說。

    程曦的臉瘦了一圈,眼底的烏青連脂粉都蓋不住,一看就是好幾天沒睡好覺了。

    程曦不想讓人擔心她,見到唐嫵還故意打趣道:“大姐姐,殿下對你可好?”

    唐嫵板著臉,瞬間拿出了長姐的氣勢,“二妹妹這是幾天未睡了?”

    程曦的偽裝被唐嫵毫不留情地戳破了。

    旋即,唐嫵就把程曦拎迴了屋。

    “從姐姐出嫁那天起我就睡不著了。”何止是睡不著,簡直連飯都吃不下了。

    “為何會這樣?可是病了?”

    程曦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眶低聲道:“大姐姐,我是怕他,那天的事兒,我實在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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