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湛早就知道席蘿沒心沒肺,甚至近乎狼心狗肺。


    別人的沒心沒肺都是建立在單純和快樂之上,但席蘿不是。


    她分明沒將任何人放在心上,標準的利己主義,所以她瀟灑,她肆意妄為。


    席蘿沒錯,可這不代表宗湛不會生氣。


    他站在原地,雙目陰沉地盯著神色悻然的席蘿。


    宗湛想諷刺她兩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除了罵自己自作自受,好像不管他說什麽,席蘿都不會在意。


    這個認知清晰地劃過腦海,宗湛感覺自己的腰更疼了。


    他腳步緩慢地走到床角坐下,白襯衫洇出的血跡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白炎仍舊冷眼旁觀,但想起眼前這男人是商少衍的兄弟,以防被他念叨,還是出於人道主義開腔關懷:“去醫院?”


    “不必。”宗湛是個鐵錚錚的漢子,哪怕額頭冒出了冷汗,依舊麵不改色。


    白炎探頭往他後腰看了看,一言難盡地感慨,“真他媽能耐,連個女人都打不過。”


    宗湛抬起眼皮,“你和黎俏動手,誰會贏?”


    白炎低眸,“我瘋了我跟那祖宗動手?”


    宗湛沒吭聲,也不知道是無語了,還是疼的不想說話。


    這時,席蘿踢掉腳上的另一隻高跟鞋,光著腳往前踱步,“傷得……”


    “死不了,還能賠你的鞋。”宗湛別開臉,微微闔眸吐息,表情也不似先前那般冷然。


    席蘿瞅著他隱忍的模樣,猛然間就想起了宗湛在老宅說的那句話:敢走出帝京,我就讓你躺著迴來。


    可能……確實有人需要躺著迴帝京了,但不是她。


    另一邊,白炎沒心思摻和他倆的亂事,再度環顧著滿地狼藉的房間,捏著眉心吩咐:“再騰個房間出來給他倆住,順便叫個醫生過來。”


    白小牛和白小虎應聲就出了門。


    席蘿光著腳邁過一地的碎片,走到宗湛身後才看到他的白襯衫染了大麵積的血紅。


    那一刹那,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席蘿隻覺得心髒莫名一緊,甚至還有點酸澀。


    除了極為親近的人,她很少會主動關心外人的生死。


    但受傷的宗湛,竟讓她產生了一絲心疼的錯覺。


    她心疼他,莫名其妙。


    席蘿單手搭在男人的肩上,輕輕撩開他後背的襯衫,血肉模糊的肌膚上,隱約還能看到殘留的玻璃碎渣。


    還未離去的白炎適時提醒,“不想他以後變成廢人,你最好別碰他。”


    後腰受傷本就棘手。


    一旦處理不當,宗湛下半生基本也就廢了。


    席蘿默默縮迴手,表情很微妙地站在男人背後一聲不吭。


    她想起來發生意外的那一刻,要不是宗湛出手,被玻璃碎片割傷的就會變成她的膝蓋。


    席蘿從斜後方望著男人板正的坐姿和棱角鮮明的側臉,心裏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不一會,白炎離開了房間,走到樓梯拐角,看了看時間,先發了條微信試探黎俏睡沒睡。


    但消息石沉大海,白炎便放棄了打電話的念頭。


    ……


    不足十分鍾,醫生就跟著白小虎來到了洋樓二層。


    對方年過四旬,帶著黑色的框架眼睛,彎腰查看了宗湛的傷勢,一板一眼地道:“皮肉傷沒大礙,但第五塊腰椎骨有明顯外傷痕跡,最好去醫院拍個片子才能確診有沒有骨裂。”


    醫生是緋城本地人,說的話也是緬語。


    宗湛似乎不精通緬語,視線投向了眼前的白小虎,“他怎麽說?”


    白小虎剛要解釋,席蘿在背後悠悠地道,“腰椎骨折,最少臥床三個月,不然下半身癱瘓,終身殘廢。”


    房間裏,蔓延出詭異的寧靜。


    那醫生雖然說的是緬語,可不代表他不懂國語。


    白小虎就更不用說了,明知道看m姐在信口開河,但身為自己人絕不能拆台。


    於是,他一臉嚴肅地隨聲附和,“宗三爺,m姐說的對。”


    醫生:“……”


    淨他媽胡說。


    有人問過他的意見嗎?


    宗湛漫不經心地迴眸,撞上席蘿氣定神閑的表情,眸底幽幽閃過冽光,“臥床三個月?”


    “嗯,他說的。”席蘿指了指醫生,毫無心理負擔地扯謊。


    醫生:“……”


    罷了,炎盟的這群牛鬼蛇神,他是真的惹不起,你們說什麽都對!


    不多時,在醫生和白小虎的攙扶下,宗湛脫下白襯衫趴在了床上。


    他後腰的傷口不算太多,但大小不一,還有玻璃渣殘留在肌膚下麵,清理起來也頗為耗時。


    席蘿就在床角站著,沒有穿鞋,也沒有出聲打擾,兀自體會著少有的情緒波動。


    過往也有其他男人為了保護她而受傷的先例,但多數而言都是故意表現給她看的。


    可是宗湛……不一樣。


    他發生危險潛意識保護她的表現,沒有摻雜任何的心思。


    僅僅是單純地保護她。


    兩個人疊在一起摔在地上,可想而知那些碎片會紮得有多深。


    席蘿看著他腰後的傷痕,心情越來越沉重。


    趴在床上的宗湛看不到席蘿的表情,隻是聽到一陣細微的響動,掀開眼皮一看,是女人光著腳走出了房間的背影。


    宗湛眼眸如潑了墨般漆黑深邃,噙滿了說不出的失望和了然。


    他早該知道,指望席蘿出言關心,還不如自己心疼自己。


    這事沒有誰對誰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


    走廊,席蘿光著腳來到樓梯口,靠在欄杆邊不知在想什麽。


    台階上方突兀地傳來腳步聲,席蘿漫不經心地抬眸,就看到白炎拎著一雙女士板鞋扔到了她的腳邊,“黎俏的,穿完給她刷幹淨。”


    席蘿低頭,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遲鈍似的穿上鞋,“他的腰會好吧?”


    白炎隨手遞出煙盒,玩味地戲謔,“好不了的話,你就準備踹了他?”


    席蘿複雜的情緒瞬間被調侃的無影無蹤。


    “我和他……”話到一半,席蘿自動噤聲了。


    她從不認為自己和宗湛有什麽關係,但矢口否認的這一刻,她竟然猶豫了。


    白炎哪知道席蘿心中所想,但出於對她的了解,忍不住嘲笑道:“以你對男人的耐心,他要是以後真廢了,你鐵定會出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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