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開場前五分鍾,商縱海和蕭弘道始終未露麵。


    這時,負傷的夏思妤來了,她身穿裙裝,搭配了一件係扣的抹胸披肩,很巧妙地遮住了右臂的紗布。


    進了大廳,夏思妤便循著黎俏的身影走了過去。


    中途,蕭葉輝漫步來到了她的麵前。


    夏思妤站定,舉目,“有事?”


    蕭葉輝的視線在她的右臂一掠而過,眉眼溫潤如初,“受傷了?”


    “你明知故問?”夏思妤不耐地錯身,打算從旁邊繞行,“這次沒死成,讓您失望了。”


    “老五……”蕭葉輝見夏思妤腳步未停,不禁輕歎,“替我謝謝小七。”


    夏思妤頭也不迴,“要說自己說,老娘金口玉言,不幫畜生傳話。”


    蕭葉輝眸色複雜地望著她的背影,閉了閉眼,神色微涼。


    ……


    當婚禮開始,所有嘉賓都被邀請至長廊紅毯前觀禮。


    蘇墨時和吳敏敏穿著緬國特有的民族大婚服飾,在花童和儀仗隊的開路下,緩緩踏上了紅毯。


    前排,邊境五子並肩而立,望著蘇墨時由遠及近,每個人都麵帶微笑,笑中藏著滿滿的祝福。


    尹沫是服務生的打扮,眉眼做了喬裝,戴著薄薄的麵紗,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隻有六子知道,蘇墨時大婚這天,所有人都在。


    而黎俏的對麵,恰是蕭葉輝。


    曾經的六子以這樣的方式合體,可謂是諷刺至極。


    緬國傳統的婚禮流程極為繁瑣,走過紅毯,接下來是喜娘執禮納福。


    此刻的國宴廳,賓客們全神貫注。


    唯獨黎俏,隱晦地看了眼手機消息,抬眸的瞬間,便聽到背後有人很突兀地說道:“丹斯裏,吳律親王讓您去一趟後花園。”


    執禮納福的環節,吳律親王確實不在現場。


    黎俏迴眸,靜默三秒,挑眉,“帶路。”


    轉眼,兩人便湮滅在道道人影之中。


    ……


    婚禮依舊如火如荼地進行著,黎俏走後,現場的隊列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原本站著邊境五子的地方,此時已經換了一撥人,沈清野等人也不見了蹤跡。


    後花園,黎俏不緊不慢地跟著那名服務生向前踱步。


    隨著深入,花園四周的空氣仿佛都靜止了一般,無聲又藏著暗湧。


    服務生的腳步越來越快,像是做了虧心事。


    黎俏泰然自若地跟著,對這些恍若未見。


    終於,花園盡頭,一座裝飾佛塔附近,一張桌,兩把椅,茶香四溢,端坐著一個人。


    這是黎俏第一次和蕭弘道見麵。


    對方氣勢極為內斂,坐在佛塔下,宛如一位普通的老者。


    但懸針紋,鷹隼眼,久居高位浸淫出的氣場仍舊收斂不住。


    黎俏無視心虛的服務生,提著裙擺信步踏上了小徑。


    佛塔下,有佛香,卻掩不住蕭弘道滿身的罪孽。


    黎俏入座,心平氣和地點了點頭,“以您這樣的身份,何必大費周章,隻要招唿我一聲,我不會不來。”


    蕭弘道呷了口茶,眉心舒展,露出幾分慈色,“看來那名服務生用錯了方法。”


    黎俏不置可否,與他隔桌對望。


    蕭弘道輕歎,轉首對著某處無人的角落,談笑般下了命令,“初次見麵就給這小丫頭留下不好的印象,去處理掉吧。”


    雖然無人迴應,但黎俏能感覺到暗處有人影掠過。


    黎俏後仰靠著椅背,一派雲淡風輕的自若。


    “小姑娘,膽識過人,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好苗子。”蕭弘道的誇讚,得到了黎俏漫不經心地迴應,“您過獎。”


    該用的敬語,該有的禮貌,黎俏的表現堪稱得體。


    大抵是先禮後兵的一貫套路,蕭弘道亦是如此。


    兩人靜坐片刻,蕭弘道喝了半杯茶,開門見山,“小丫頭,說說看,蕭葉岩是哪裏觸犯了你?”


    黎俏抬眸,波瀾不驚,“您若有心知道,查一查並不難。”


    “哈哈哈。”蕭弘道朗聲大笑,指了指黎俏,感慨了一句:“難怪商縱海那麽看重你,不僅膽識過人,頭腦也很伶俐,你比你母親優秀太多了。”


    黎俏端著以不變應萬變的姿態,微微勾唇,“有時候,優秀也不見得能保命。”


    蕭弘道揚起眉梢,低頭呷茶,目光透過杯沿審視著她,“哦?那你不妨說說,要怎麽樣才能保命?”


    “都是個人拙見,不適合在您麵前班門弄斧。”


    蕭弘道眼底浮現著波瀾,不輕不重地放下茶杯,哂笑道:“以退為進雖然是良策,但用多了未免顯得底氣不足。”


    黎俏點頭附和,“您說的對。”


    蕭弘道眸光微暗,斂去眉間的平和,嗓音低沉了許多,“小姑娘,和柴爾曼作對,可有什麽收獲?”


    “自然有。”黎俏敏銳地捕捉著他的一舉一動,口吻始終如舊,“蕭老先生手段高明,我還需要多加學習。”


    蕭弘道搖了搖頭,目光中浮現出一絲詭異的憐憫,“孩子,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動了我一個兒子,就真的以為能扳倒柴爾曼?”


    黎俏隨手拿起桌上倒扣的茶杯,又拎著茶壺率先為蕭弘道續杯,“我爸時常教導我,做人要識時務,不能不自量力,我一直謹記在心,所以……我從不會眼高手低。”


    言外之意,扳倒柴爾曼,力所能及而已。


    蕭弘道見過大放厥詞者,也見過企圖螳臂當車者,但黎俏這般言之鑿鑿的豪言壯語,終是讓他再次輕笑出聲。


    “太有自信了。”蕭弘道睨著黎俏倒茶的動作,神色無聲無息間染了幾分陰翳。


    黎俏撂下茶壺,自斟自飲,“不是自信,是知己知彼。您真要動我,不會選擇內閣府。”


    蕭弘道捏著茶杯輕輕用力,一陣細微的碎裂聲從他掌中傳來,“何以見得?”


    黎俏對著他舉杯示意,“這麽多年,您做事從來不留把柄,還沒找好替死鬼,怎麽會貿然出手。”


    說話間,黎俏將茶杯裏的茶水一飲而盡,當她把紫砂杯放在桌上的刹那,杯子碎了,一分為二。


    她笑著說抱歉,然後耐人尋味地彎唇,“不過,說到替死鬼,您的棄子蕭葉岩應該是個不錯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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