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副局長的臉色已是筆墨難容。


    黎俏那聲薩叔叔,幾乎讓他肝膽俱裂。


    所以,這位超過了關押時效還不肯離開的商氏少主女朋友,就是所謂的緬國高階人士?!


    不對吧。


    副局長一激靈,連忙給警員打了個電話,讓他們盡快調出黎俏的關押資料。


    他記得,她簽字的文件上,明明寫的是帕瑪公民。


    薩伊本直起腰,雙手背在身後,目光緊鎖著黎俏的身影,“有沒有受傷?”


    黎俏攤手笑了笑,“沒有,您別擔心。”


    寧遠洋嘴角抽搐了一下,敢情這位外交大使以為他們會動私刑?


    “薩先生,既然人找到了,那我們……”


    薩伊本抬起手,公事公辦地說道:“麻煩先開門。”


    寧遠洋招唿著副局長,而接到電話的警員也拿著鑰匙和關押資料跑了過來。


    關押室的門打開,薩伊本二話不說就走了進去,“請各位先移步,我們要單獨談談。”


    寧遠洋客套地應聲,轉首就嚴肅地說:“你們跟我過來。”


    走廊拐角,副局長捧著黎俏的文件,滿頭大汗地支吾,“這、這……寧議長,她是咱帕瑪的公民,不該是緬國人士啊。”


    帕瑪沒有雙國籍的體製,身為獨立國,誰都知道帕瑪公民的身份有多麽高貴。


    這時,寧遠洋拿過資料翻看了兩頁,“公民信息係統裏也查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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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局長剛要點頭,一旁的警員扯了扯他的衣擺,“副局,她……還不是帕瑪公民。”


    “什麽?!”


    警員小心翼翼地看著寧遠洋和副局長,幹巴巴地解釋道:“準確的說,她隻是……擬帕瑪公民,國籍手續還沒走完流程。”


    這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擬定入籍人員按照慣例都視同本國公民。


    也因此酋長院問責時,他們從來沒想過和黎俏有關。


    寧遠洋捏了捏眉心,指著副局長點了點,“你們太大意了。”


    見狀,辦案警員目光閃了閃,想到了一個完美的推脫理由,“寧議長,這事也不能怪我們,今天上午十點就已經過了關押時效,我們要放她走,是她自己不走。”


    “當真?”寧遠洋驚詫地挑起眉梢,隱隱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她當時怎麽說的?”


    警員看向了副局長,見他使了個眼色,便如實陳述道:“她就說了一句,記得讓明家主親自來……”


    寧遠洋還在斟酌這句話的用意,副局長卻突然茅塞頓開,豆大的汗珠開始往下墜。


    明白了,他終於明白了。


    黎俏故意不走,又讓大使館最高外交代表偕同酋長院來警署認人,此舉分明是為了曝光丹斯裏的身份,以逼明老親自……請她出去。


    這才是她那句話真正的含義。


    ——記得請明家主親自來。


    真想離開警署,何需搬出緬國身份,商氏就能做到。


    明家不講證據讓她賠償文化園損失,警署又偏幫明家,私自越權對她進行了關押……


    而黎俏給出的致命反擊就是讓他們全部成了戴罪之身。


    真是好一招以權壓權!


    思及此,副局長有些腿軟,他甚至能夠想象這件事引起的連鎖反應。


    緬國高階人士被分區警署私自關押,破壞了兩國外交關係法。


    黎俏身為緬國榮譽丹斯裏,大使館有絕對的理由可以向酋長院施壓交涉。


    到那時,整個辦案過程都會成為把柄,因為警署的確沒有證據證明是黎俏燒毀了文化園。


    上升到兩國外交關係的層麵,明致遠不能不來,除非他想變成國家罪人。


    不論哪一個環節,警署有錯,明家有錯,唯獨黎俏全身而退。


    副局長辦案這麽多年,一點蛛絲馬跡就能推測出事件大致的走向。


    以上種種,讓他悔之晚矣。


    黎俏這案子從最開始他就該秉公辦理。


    不多時,薩伊本一個人從關押室走了出來,並順手合上了鐵門。


    副局長已經快站不住了,外交代表的做法印證了他的猜測。


    寧遠洋信步上前,蹙眉看向身後被他關上的鐵門,麵露狐疑,“薩先生?”


    薩伊本抿著唇,目光深沉地與之錯身而過。


    他什麽都不說卻勝似千言萬語。


    這位代表了緬國大使館最高領導的薩伊本先生,直接走出了警署,坐上大使館的車直奔帕瑪酋長院。


    寧遠洋心道不妙,也鑽進車廂讓司機趕緊跟上。


    臨走前,他表情沉重地看向副局長,下了最後通牒,“你們做好心理準備,如果外交大使發難,國家不會允許邦交受損,明白吧?”


    副局長險些跌坐在地,明白,他太明白了。


    緬國發難的話,分區警署接觸過這個案子的每個人,都會被送去酋長院法庭,接受國家審判。


    副局長在警員的攙扶下才勉強能站穩,他六神無主地看著四周,良久才喃喃,“局長命真好啊,這麽大的事,他竟然躲過一劫。”


    警員也同樣臉色煞白,丟了魂似的脫口而出,“假如局長在的話,他也未必會賣明家的麵子吧。”


    誰不知道局長姓衛,據說他的兒子和侄子都在商氏擔任要職。


    ……


    午後,身在老宅的明致遠又接到了律師的電話。


    他看著後院的花草,布滿皺紋的老臉猶帶著幾分賞景的愜意,“她同不同意賠償?”


    這個時間,律師已經折迴了警署,坐在接待室看著生無可戀的副局長,壓低嗓音道:“明老,出事了。”


    “什麽事,她怎麽了?”


    明致遠下意識坐直了身子,渾濁的眼睛裏冒出炯炯的精光。


    律師斟酌著用詞,有些難言地沉默了半晌,“您要不親自來看看?”


    明致遠譏誚著反問,“我親自過去,那豈不是遂了她的心願?”


    “這……”律師躊躇著不知該怎麽解釋,而聽筒裏也瞬時響起了管家焦急的唿喚,“老爺,您快別打電話了,酋長院來人了。”


    “什麽?你說哪兒來人了?”


    緊接著,電話裏傳來了嘟嘟嘟的提示音。


    明致遠這輩子也想不到,浮浮沉沉大半輩子,最後竟然在一個丫頭身上栽了跟頭。


    酋長府派來接洽的官員仍然是寧遠航一脈的幕僚。


    對方要求很簡單,讓明致遠親自到警署給緬國丹斯裏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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