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鬱唇邊的弧度沉了幾分,眼神微暗,良久都沒有說話。


    他身上任何一點變化黎俏都能敏銳地察覺到。


    何況是生孩子這種敏感的話題。


    黎俏捂著胸前的浴巾坐起來,抿了抿嘴角,直視著商鬱,“現在並不是……”要孩子的好時機。


    最後那幾個字她都沒機會說出口,男人就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爾後轉身離開了臥室。


    空氣中留下了一句話:“我去配藥。”


    黎俏垂眸看著自己的指尖,表情很淡。


    難道他真覺得現在要孩子很合適麽?


    內憂外患一大堆,她若真的懷了孕,那得是多大的軟肋?


    到時候別說保護孩子,她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她可以依靠商鬱,可世人永遠也猜不到意外和明天。


    當年的蕭夫人明岱蘭,有著公爵府最強悍的騎士隊保護,最後不還是遭了算計。


    黎俏甚至能夠想象,當她連自己都不能保護的時候,就會成為商鬱致命的弱點。


    ……


    懷孕這件事,在黎俏喝下那碗由商鬱親手配的避孕中藥後,他們誰都沒有再提及。


    可是不提,不代表沒有痕跡。


    這大概是商鬱第一次讓黎俏吃下了避孕藥。


    因為突然想有個屬於他們的孩子,一個像她的女孩,或許他能從這個孩子的身上,看到和黎俏小時候重疊的影子。


    此時,商鬱孤身站在三樓的陽台,斜墜的夕陽落了他滿身,卻依然驅不散那抹清寂的孤冷。


    不想生,就不生吧。


    男人雙手搭著陽台的欄杆,輕聲歎息,不刻就迴了主臥。


    房間裏,黎俏不在,浴室的門開著,他隨意掃過,並未停留,也因此沒有嗅到浴室裏飄蕩的中藥味。


    商鬱蹙眉去了樓下客廳,依然沒找到她的身影。


    與此同時,黎俏已經走出了洋房。


    她疾步走過拱橋,看到前方蹲在溪邊抽煙的落雨,對她招了招手。


    落雨很敏銳地看到了黎俏微微發白的嘴角和暗紅的眼尾,怎麽看都不太對勁。


    她情急之下也忘了改稱唿,脫口問道:“黎小姐,你怎麽了?”


    黎俏迴頭看了一眼洋樓,又朝著前方示意,“跟我來。”


    落雨不解,把煙隨手丟掉,跟上了她略快的腳步。


    “商爸迴來了嗎?”黎俏邊走邊問,一向懶散的姿態透著少見的緊繃。


    落雨順勢掏出手機,“我問問蕭管家。”


    “嗯,快點。”


    黎俏淡聲催促,她的反常讓落雨不敢大意,很快就撥通了蕭管家的電話。


    得到了對方的迴複,落雨捂著聽筒,告知黎俏:“家主迴來了,正在後院茶室。”


    黎俏滾了滾嗓子,很壓抑地低語,“帶我過去。”


    ……


    十分鍾後,黎俏脫力般坐在茶室裏,睨著給她號脈的商縱海,淡聲道謝:“爸,麻煩了。”


    落雨就站在她的背後,能清楚地看到黎俏耳後和手腕上冒出來的紅疹。


    好像是過敏的症狀。


    黎俏沒告訴任何人,半小時前商鬱給她的那碗避孕藥,短時間內就引起了激烈的過敏反應。


    幸好當時他不在房間。


    而黎俏因過敏把那碗藥全吐了。


    眼下,商縱海還沒出聲,落雨的電話就響了。


    黎俏一瞬迴頭,“告訴他,我在茶室詢問翻譯文件的細節。”


    落雨難言地看著她,抿了抿唇,接起電話便原樣重複了一句。


    黎俏闔眸歎了口氣,緊繃的神經也鬆懈了不少。


    商縱海何等精明,不消多問就猜出了大概。


    他揮手讓落雨去門外等著,又吩咐蕭管家去藥堂拿藥,待他們二人離開,他才看向黎俏,眼神頗為震動,“少衍給你配的藥?”


    “嗯,裏麵可能有過敏成分,我以前很少吃中藥。”


    黎俏自知這件事瞞不住商縱海,索性就開門見山。


    商縱海看著她手腕上的紅疹,“為什麽不告訴他?”


    “意外而已。”黎俏語氣很淡定,忍著紅疹的癢痛,輕笑道:“過敏反應很常見,而且我之前吃過他配的藥,這次的問題在我。”


    商縱海目光深了幾分,不知想到了什麽,不禁垂下眼瞼,神色難辨。


    稍頃,他抬眸舒展眉心,安撫道:“他給你配的藥,裏麵可能有刺激胃的藥材,問題不大,一會吃了藥就沒事了。”


    說話間,蕭管家已經拿著藥去而複返。


    黎俏舒了口氣,吃完抗過敏藥,她又接過藥膏往手腕上塗了一點,抬起眼皮問道:“多久能消?”


    “怕少衍看見?”商縱海溫和地笑了笑,“半小時左右就不會有痕跡了。”


    就這樣,黎俏在茶室裏呆了四十分鍾。


    在她身上的紅疹全部消掉後才折迴後院的私宅洋樓。


    落雨眼神很複雜地跟在她身邊,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替商鬱說話,“黎小姐,老大不會害你……”


    黎俏步伐頓了頓,又恢複了一貫的漫不經心,“當然。”


    “那您剛才……”


    黎俏彎唇,不緊不慢地踏上拱橋,“既然是意外,沒必要告訴他,你也不要說。”


    落雨低下頭,欲言又止。


    這時,洋樓近在眼前,黎俏卻緩緩停下了腳步。


    她側身看著落雨,細聲提醒,“我之前在文溪島吃過他配的藥,如果他的藥方有問題,為什麽那次我沒事?”


    落雨陡地抬頭,“您的意思是……”


    黎俏仰頭看了看洋樓,眼裏流露出一絲心疼,“有問題的不是他,是有人在製造問題。”


    很簡單的一個道理。


    倘若商鬱知道她今天因為那碗避孕藥而過敏嘔吐,這件事所引起的連鎖反應就沒辦法控製了。


    上一次的蕭夫人,這一次的她。


    商鬱的內心再強大,怕是也沒辦法坦然麵對自己親手配的藥接二連三出現問題。


    而這裏,是商氏老宅,他年少噩夢開始的地方。


    她因他的藥過敏,是有人企圖在暗中讓他重溫噩夢。


    黎俏眯起眸,目光中冷意交織,“落雨,幫我的忙。”


    “您說。”


    黎俏唿吸微沉,頭腦清醒地說道:“去幫我買盒緊急避孕藥,再查一查,今天下午少衍配藥的過程裏,都有誰接觸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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