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商鬱垂眸看著手機,頭頂的陽傘在他臉頰上落下一片暗影,連帶著眼瞼下淡淡的青黑色也逐漸明顯。


    黎俏閃了閃神,欲言又止。


    他的神色一看便知昨晚沒有休息好。


    大概是宿舍發生的事,仍舊讓他耿耿於懷。


    這男人啊,內心深處驕傲和敏感共存。


    有些事心照不宣就好,倒也不必追根究底。


    黎俏思忖著,最終還是什麽都沒問,放下杯子,別開眼看向了遠處。


    不多時,落雨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


    她一個人站在半山草坪附近,夾著手裏的煙,不斷地吞雲吐霧。


    落雨抽煙的速度很快,一根結束又點了一根,似乎有些心煩意亂。


    就連那張線條硬朗的臉廓,也愈發緊繃。


    黎俏又凝神片刻,這期間落雨抽煙的速度不減,整個人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躁狀態。


    恰在此時,耳邊傳來商鬱磁性的嗓音,“落雨這幾年過於順利,這次考核的打擊,難免讓她有挫敗感。”


    聞聲,黎俏收迴視線,手指輕輕點著茶杯,眼裏有促狹:“這也是你故意安排的?”


    商鬱把手機放在桌上,姿態慵懶地靠著椅背,“不完全是,是她自己驕傲自負,才會取得這樣的成績,怨不得人。”


    上午結束的四項考核,落雨綜合排名第三,這樣的成績確實令人意外。


    黎俏看著商鬱高深的目光,彎唇戲謔,“落雨要是聽見你這樣的評價,估計會把那一盒煙都抽了。”


    商鬱幽深地眸劃過一絲笑意,隨即向前俯身,勻稱的手指將手機推到了黎俏麵前,“看看這個。”


    黎俏不解,剛拿起電話,就聽到男人低沉的嗓音補充:“女股神的照片,查理斯找到了。”


    一瞬,黎俏心跳加速。


    她之前對查理斯的客套話並未放在心上,好歹也是英帝國的金融巨鱷,日理萬機,未必會記得她的小請求。


    不曾想,查理斯言而有信,竟然真的發了照片。


    黎俏抬眸望著商鬱,見他目光溫和地垂了下眼睫,便帶著莫名的情緒看向了手機。


    屏幕上,是一張泛黃的黑白老照片。


    一位梳著盤發的女人坐在老式鋼琴前,手指還保持著敲琴鍵的動作,臉頰卻扭頭看著鏡頭的方向,揚眉淺笑。


    那彈鋼琴的姿態明明高貴典雅,偏偏挑著眉梢淡笑的神情卻透著張揚與隨意。


    黎俏仔細觀察著照片,也許是年代久遠,畫麵中的很多細節都變得模糊不清。


    唯一值得注目的,便是黎俏和對方眉目間的輪廓略有重疊,但也僅此而已。


    若說相似,大抵是眉眼神情都散著不羈和輕狂。


    若說迥異,她們的臉廓和五官也確實各具特色。


    黎俏看了半晌,爾後舉起手機放在腮邊,對著商鬱挑了挑眉,“衍爺,像嗎?”


    男人不知何時點了一根煙,抿著唇吐出薄霧,夾著煙的手對她隔空點了點,語氣慵懶:“不像。你,獨一無二。”


    黎俏垂眸,忍俊不禁。


    她放下手機又看了看,重新遞給商鬱,道:“照片能發我一份麽?”


    商鬱接過手機,順勢就將照片轉發。


    黎俏盯著微信中的照片漸漸陷入了沉思。


    她和這位女股神,會不會有什麽淵源?


    ……


    傍晚,六點半。


    四大助手的考核臨近尾聲。


    黎俏一直坐在不遠處旁觀,她略略看了眼電腦上的計分器,不禁歎息。


    落雨,綜合排名第三。


    若非望月在擒拿格鬥術的比賽中意外失誤,落雨的排名怕是要墊底了。


    從三年前的綜合排名第一,到今年的倒數第二,這樣的落差不知落雨會作何感受。


    “在擔心她?”這時,身畔沉默的商鬱突然開腔,睨著黎俏,口吻似玩味似調侃。


    黎俏心知他說的是誰,挑眉淡笑:“擔心倒不至於,我反而覺得這樣的結果,對她來說不一定是壞事。說不定下一次的考核,她又能驚豔全場了。”


    落雨這樣驕傲的人,不會允許自己失敗太久的。


    聞聲,商鬱幽幽睇著黎俏,慵懶地勾起薄唇,落下幾個字,“那就三年後……拭目以待。”


    一場三年之約,就這麽被他言辭篤定地說了出來。


    仿佛從不擔心三年後他們是否還在彼此身邊。


    黎俏不免心懷悸動,眸光瀲灩地望著男人的側臉,抿唇說了句好。


    ……


    月夜皎潔,公館四周亮起了昏黃朦朧的燈輝。


    半山草坪附近,有一個背影大刀闊斧地坐在台階上,腿側放著煙和打火機,陣陣白霧從她的口中飄出,地上也積了七八個煙頭。


    身後,淺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落雨夾著煙,往後一仰,手肘半倚著上一級的台階,嗓音很啞,“別吵我,讓我自己呆會。”


    黎俏神色淡淡地走到她身後,單手插兜,口吻平淡:“要不要再給你拿一包煙?”


    落雨目光凝滯,迴過頭看到黎俏的身影,連忙站起身,頷首:“黎小姐,怎麽是你?”


    她還以為是流雲他們,所以說話也沒了顧忌。


    黎俏視線下墜,看著一地的煙頭,扯了下唇角,“我不來的話,你打算一直抽?”


    落雨低著頭,把夾煙的手往身後藏了藏,又用腳尖踢開地麵的煙頭,語氣頗為晦澀地說道:“讓黎小姐看笑話了。”


    “這不算笑話。”黎俏睇著落雨沉寂的神色,微微勾唇,朝著前方努嘴,“陪我走走?”


    落雨看了她一眼,將手中的煙頭丟在地上,點頭,“好,您請。”


    夜幕濃稠,台階附近的地燈將兩人的身影拉得斜長。


    黎俏不緊不慢地走著,落雨則稍稍落後半步,偶爾抬眸打量著她的背影。


    “你一個人在這裏坐了兩個小時,是接受不了今天的考核結果?”不多時,黎俏淡聲詢問。


    落雨垂著眼瞼,默了默,口吻自嘲:“就算接受不了,也沒辦法改變,確實是我技不如人。”


    黎俏微微側頭看她一眼,“你想過原因嗎?”


    “什麽原因?”落雨不解地滾了滾嗓子,聲音發澀。


    黎俏挑了下眉梢,目視著遠方沉浸在黑暗中的山巒,緩步站定,“你不是技不如人,而是爭強好勝,太想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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