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平不再盤問,小園也開始低頭沉默。

    地鐵列車轟鳴著,嘈雜的聲音卻依然掩飾不住小園心頭那份冷清的顫栗。

    為什麽……為什麽,竟然真的覺得自己在說謊?

    她輕輕搖搖頭,沒有,自己沒有說謊!

    雖然程先生是一家大公司的ceo,雖然他住著別墅,穿著奢侈的服裝,但是他也要吃飯,也要睡覺,也會生病,也會發怒,也會笑,和普通人並沒有不同。

    更何況就算他怎樣不同,可是他的確跟自己半點關係都沒有啊!

    是絕對絕對的沒有啊!

    隻是,不知道靖濤哥相信不相信。

    想到靖濤哥,小園覺得更冷。

    靖濤哥會相信自己吧?他一定會吧?

    小園信任他,但不知怎麽,心裏還是沒底。

    ****

    梁靖濤坐在車站廣場的花壇旁,翻動著一本書。

    每次他心裏發堵的時候,都隻能以這樣的方式進行排解。

    那個在醫院門前焦急地踱來踱去的男人,竟然是向小園的房東,這讓他和蘇平都很意外,或者大家都大意了。

    因為除了去年那個時候,小園說過找了一個地方住之外,幾乎從來沒有聽她提起過這樣一個房東。

    不得不承認,向小園的那個房東和許多人,準確地說,是和自己或蘇平這樣千千萬萬個普通人,完全不一樣的那種人。

    這種不一樣,究竟差別在哪裏,梁靖濤說不清,但毋庸置疑的是蘇平也感覺到了。

    這種感覺大家都感覺到了。

    這種與眾不同,可能是來自於他挺拔的身材,可能是來自於他身上高級定製的襯衫,也可能是來自於他過於出眾的五官。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像一堵牆隔在他們中間,雖然看不見,卻像涇渭般分明。

    他目光像一隻雄獅,在打量闖入領地的不速之客。

    想起那種感覺,梁靖濤就有點不寒而栗。

    實在想不明白,向小園是怎樣和這樣一個人扯上關係,更不明白她是怎樣在這麽長的時間內,應付這個人物。

    不過如果麵對這些的是向小園,那麽這一切好像又顯得不是那麽奇怪了。

    想到向小園,梁靖濤嘴角帶起一絲微微的笑意。

    那個小家夥真的是個很神奇的女孩子。

    還記得第一次在學校的大門口接過她的行李,在午後燦爛的陽光下喊了她的名字“向小園!”她竟然驚訝的半天都緩不過神。

    她對自己笑著,笑容比那天的陽光還燦爛。

    眼睛彎彎的,牙齒很白,很齊。

    直到現在向小園都想不通,梁靖濤那時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的名字,覺得那很神奇。

    就像你一直喜歡了很久很久的一個人,你一直以為自己不過生活在人群的角落裏,可是他卻隔著人山人海第一個看見你,準確的找到你,那種感覺隻能用不可思議來形容。

    驚異,興奮,還帶著一點點的羞澀。

    可是梁靖濤怎麽會不知道到她呢?

    那個年級考試年年拔頭籌的數理化小天王;那個站在合唱團前領唱的金嗓子;那個在運動會長跑8000米,最後隻有她一個人跑完全程的小超人。

    隻是她平時真是太低調了,低調到大多數人都記不住她的名字。

    她隻是在該出現的時間出現,然後又消失在人群中。

    以至於每次同學聚會時,大家往往想不起她的名字。

    但是形容起那個眼睛大大的,皮膚白白的,有著一副好嗓子,理科全滿分的小姑娘,這時所有人才會恍然大悟:“原來是她啊!”

    無論誰記不住她的名字都不要緊,梁靖濤是能記住的。

    因為忘不了她閃亮的眼睛彎成月牙,仰著頭大聲的叫:“靖濤哥!”

    梁靖濤不是木頭,相處了那麽多年,他不會察覺不到小園的想法,可是小園和自己一樣,都是不善於表達這方麵情感的的人。

    她雖然經常有事沒事找自己,但全都是“師出有名”。而自己對她照顧有加,也沒有和蘇平照顧趙劍靈的感覺有什麽不一樣。

    其實更重要的是,現在談這些實在不具備條件。

    小園還太小,自己也還年輕,沒有事業做基礎,一定的物質作保障,就怕發展起來也會荊棘遍地,磕磕絆絆,讓她受太多委屈。

    可是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自己一定會就好好守護她,寵愛她。

    因為在自己的心裏,她一直都是一個小公主。

    那個穿著白色長裙,馬尾辮上係著大大紅色蝴蝶結,走到話筒旁墊著腳尖,用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唱出:“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的那個小公主……

    ****

    向小園和蘇平並排坐在返迴郊區的長途公交車裏,小園轉頭看看蘇平:

    “我解釋的夠清楚了吧?還有什麽想問,趕快問!”蘇平歎了口氣,雖然那時的場景是親眼所見,但是看著小園嚴肅的表情,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往歪處想。

    那種隱隱的不安,隻能再次埋在心裏。

    “行了,暫時相信你!”蘇平沒好氣道。

    小園又使勁掐了他一下:

    “什麽叫暫時相信我啊!我警告你,迴去別跟原原她們胡說八道,否則我跟你沒完!”

    蘇平被她掐的受不了,隻好大叫:“知道啦!知道啦!”

    兩個人又默不作聲,沉默起來。

    車在坑坑窪窪的道路上前進著,許多鎮級公路年久失修,行進在上麵好像乘坐在拖拉機上,震得人都要散架了。

    其實比起身體的顛簸,心裏的那種顛簸好像更嚴重。

    就是想不明白,蘇平為什麽對程先生有那麽大意見。知道他擔心自己,可程先生實在跟自己半點關係都沒有啊?

    雖然有時候他的確對自己不錯,但這種不錯在小園看來,隻不過是程浩把過於旺盛的精力拿出來,關照自己一點點。而這種關照,不過是自己平日辛勤勞動獲得的福利產品而已。

    終於走過這段搓板路,車平穩起來,小園又望望蘇平,小聲說道:

    “劍靈被隔離,其實你比我們更著急吧?”

    蘇平沒有作答。

    小園歎了口氣:“真是不明白蘇平哥你怎麽想的?要說關心靈靈你比誰都關心,可是她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你幹嘛就是不接受呢?”

    難道是蘇平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可是這時間長得實在說不過去啊!

    蘇平還是不說話,小園有點急了,聲音也大起來:

    “其實你當初追樂意,根本就是做樣子給靈靈看對不對?我們都知道,就是劍靈那個笨蛋不知道!”

    蘇平心裏一緊,這才轉過頭:“我和她不可能的。”

    “為什麽?”小園始終想不明白蘇平的態度。

    “我一直把靈靈當親妹妹,照顧她是應該的,我沒有別的想法。”蘇平說得斬釘截鐵。

    “切,又是妹妹,你能不能想個好點的借口?”小園不屑,突然她想到什麽:“難道是因為那個蘇鑫?”

    中間隔個富二代,蘇平難免會自卑。

    蘇平笑笑:“你別瞎猜了,省點腦細胞吧!”

    小園“哼”了一聲把頭扭向一邊不再理他。

    車窗外的陽光穿過樹蔭,斑斑駁駁投影在車上,好像給車穿上了一身花花綠綠的彩衣。就像那年夏天,他第一次見到那個梳著羊角辮,穿著一條連衣裙,扛著一台看起來比她還高的手風琴,嘴裏還咬著一根冰棒的小女孩。

    那天的樹影也是這樣灑在她的白裙子上,看起來好像一層碎花一樣。

    五年級的蘇平和二年級的趙劍靈這麽對望著,愣了一下。

    “我說那個丫頭,要我送你嗎?”

    “你是不是我家隔壁新搬來的哥哥?”

    “是啊!上車吧!”

    “不行,老師不讓騎自行車!”

    “那你上不上來?”

    “嗯……”她猶豫了一陣:“那好吧……”

    就像無意間的約定,這一載就是好幾年。

    不論春夏秋冬,那個清瘦的男孩子都會支著車子,在巷子口大喊:“走啦!”

    無論時間過去多久,在蘇平的心裏,趙劍靈依然是那個穿著碎花裙的小女孩,對她的照顧已經成為了一種自覺和責任。

    雖然那個梳著羊角辮的女孩子,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是在他心裏還是不能有半分非份之想。

    當年的那個小公主已經長大成人,可是騎士還是要堅守著自己的責任。

    因為她永遠都是那個美麗的公主,自己會守護著她,直到把她完完整整的護送到某個王子的手上……

    ****

    送走了趙劍靈的母親,大家長出一口氣,雖然直到劍靈從醫院出來的這段時間,都不能算她平安無事,但還是比那種生死未卜的狀態,令人放心多了。

    “行了,你現在可以實話實說了!”

    樂意捅捅小園,傻子都知道,她一定是淨挑些讓劍靈媽媽放心的話說。

    小園搔搔頭:“其實真的就那樣,就是靈靈現在瘦得厲害。”

    大家皺起眉,等著她的後半句。

    小園歎了口氣,指指盼盼:“跟她快差不多了。”

    大家深吸一口冷氣,幸虧沒有讓她媽媽親眼看見……

    ***

    ps:特別想說“我的公主”這一章,是我哭著寫完的。

    我們的一生中一定會遇到兩個人,一個王子,一個騎士,可是我們最後還是嫁給了一個普通人。

    這是兩種不一樣的情感,卻同樣刻骨銘心。

    如果你有同樣的感觸,請一定不要吝惜留言。

    正文章節3108字,雙界不會湊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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