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武是一個蓄平頭的青年,二十一二歲,很精幹的樣子,待李思城很熱情。一交談,原來是龍口人,還認識大超。於是李思城就放心了。

    李思城終於大致了解了一下這個金鹿鞋廠。原來那個“肉球”就是廠長,姓木名運通,家住槐廟(注:偃師最主要的街道。因中原一帶每逢趕集稱為“廟會”,這條街有一棵上千年的大槐樹,因此稱為“槐廟”)。那“中分頭”是他的大兒子木建峰,還有一個二兒子名木建傑。那大明姓苟,因為此姓容易讓人誤會,大家便不叫他苟大叔而叫大明叔。曉武姓彭,是龍口鄉彭村人,來廠裏已有三個月,剛剛被提起來當班長。這個廠子是這木運通私家開的,有男女工人三四十人,專門生產布鞋。至於生產車間,現在曉武正領著李思城去參觀。

    生產車間就在大院的東北角,是整個院子裏最大的廠房。李思城隨著曉武走進車間,耳朵便被一陣陣機器轟鳴聲和砰砰的敲打聲弄得嗡嗡直響。首先入眼的是一個大轉盤注塑機,嗡嗡地轉動著,滾燙的樹脂液體注進模具,牢牢地粘在套於鞋楦的鞋幫子上。再轉過來時,已經是成鞋了;注塑機的轉盤前麵,是一個長方形的鐵案板,兵乓球桌大小,六個女工正手忙腳亂地“配鞋”:把身後筐子裏的鞋幫套在剛從烘箱裏拿出來的滾燙的鐵楦兒上,用力拉著鞋幫邊上那根被鎖在邊緣的粗錢,固定好了,再用小木槌使勁地敲熨貼,推給站在案子和轉盤中間那個滿臉是汗的小夥子。那小夥子也手忙腳亂,根本不敢分心,趕忙把每一個被套弄好的楦兒一個個放進烘箱。那烘箱是圓形的,朝著小夥子的隻有一個小門,裏麵是上下兩層鐵架,底部是火紅的電熱絲。烤架上一層是光潔銀亮的鐵楦,其下一層全是已經套上了鞋幫的。那小夥子在放進去一個的同時,又要掏出兩個楦:一個是光楦,按號碼推給相應配鞋幫的女工;另一個是帶著鞋幫烤了一周已經達到溫度的楦,得一下子上到轉盤上。此前,得取下轉盤轉過來的一隻成鞋推向案子。起初,李思城和從來沒有接觸到這種行業的人一樣半天搞不明白這個流程,隻感覺這整個流程走馬燈似的。那曉武實在是把好手。隻見他一步竄到由轉盤、烘箱、案板夾起來的“三角地”,把那滿頭是汗的小夥子換出來,自己看也不看楦,像是心裏早就熟記了每個楦的號碼,隻憑感覺裝,卻一個也沒有裝錯。他邊裝邊對傻站著的李思城說:“你注意了。裝楦兒第一要記清楚它的號碼,千萬不要裝錯。轉盤上的每一個模具都是與鞋楦對應的,錯了一號,就要把鞋壓壞;第二要速度快。你看前麵是六個工位,就是說這號碼有六個,依次序把它裝進裏麵再依次序拿出來,就不會錯;第三,要注意烘箱的溫度,適應機器的速度。溫度低了,注上的樹脂料不能牢固地粘在鞋底上,還得撕了重來。而且,你必須要注意安全,機器是來迴循環的,但要是你跟不上速度,很可能一著急就把手壓在模具裏了。”李思城一看,那模具轉到曉武跟前時就打開,模具上的伸縮柱也相應往上縮。等曉武把成鞋取出再裝上烤得滾燙的鞋楦時,隻轉了一個位置,剛好卡在轉盤的模具上,而模具就合了上了。轉過第二個位置時,轉盤的伸縮柱一下壓了下去。第三個位置,注塑機就自動地注塑的了。不過注塑的時間也就是兩三秒,完成一隻便自動轉動。要不是眼疾手快,壓手是很容易的事。曉武邊講邊示範,而李思城,還沒有動手汗就出來了。本來,他想看看前麵六個埋頭工作的小女孩長得怎麽樣,但在這種緊張的情況下,他連偷看一眼的時間都沒有。

    男工的工作在這個車間裏有三種:第一種是開機器。這當然是大多數男工想幹的活兒。由於大家都想幹,所以它的難度相對較高。注塑機既然是“機”,就是由麻網似的線圈構成的。看機器的人多少得對這龐然大物的脾氣有點兒了解,不然,那白花花的樹脂料兒嘩嘩地往下倒,但從機器裏出來的東西要是變了顏色,注出來的鞋底兒就是五顏六色的,誰會買?因此,“看機”的在車間裏是“老大”,李思城天生對這種“麻網”反感,所以幹脆不去想;第二種是裝楦。這工作累,也考驗一個人的腦子轉得快不快,動作協不協調。據曉武講,有的小夥子看著鬼精,但一上來就弄得花了眼,幾圈下來就找不著北,有的甚至把手都壓在模具裏。所以,這口飯也不是好吃的;第三種算是“後勤”服務,就是拿著剪子鉸成鞋的鞋尾巴,然後裝進塑料袋或紙盒,再按規格打箱並貼上生產日期。這工作已經是掃尾工作了,一般由腦子轉得不太靈的人去完成。工資,也是最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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