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柳思玨的話後,掌教文峰不怒反笑,撫了撫摻雜了白絲的胡須,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才緩緩說道:“國師府蒸蒸日上,我想是不會將一個壽元不齊的女子娶迴去的。三公主在三年前沒有隕落,如今迴歸了卻也隻能如平凡人類一般活過短短幾十年。更不會永葆青春,很快就會如花朵般凋零。這樣的女子無法陪你登頂,也無法為你做什麽,隻會成為你以後人生裏麵的絆腳石。思玨,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年輕人,這其中該怎麽取舍,你心裏應該最清楚。”


    文峰看話也說得差不多了,覺得柳思玨應該知道他自己該怎麽去做,這麽聰明的人更應該明白了他所說話語之間的意思,便拍了拍他了肩膀後離去,將思考空間留與他。


    在聽見掌教這段話後,柳思玨就立刻聯想到了關於妖族禁地的傳說,他自幼就喜歡看無數的書籍,家族裏也有不少關於妖族禁地的秘密傳說。尤其他印象深刻的一點就是:禁地內層的詛咒。


    難道夏侯辰落她進入的是妖族禁地內層,雖然有奇遇能夠從禁地中走出來,卻還是中了詛咒,隻能如凡人般渡過短暫的一世?


    柳思玨不禁微微發愣,隨即自嘲一笑:聰明冷靜如他,卻也會在感情這條線上碰上難題。


    要說對夏侯辰落很喜歡,卻也談不上。隻是這三年來,她的身影已經在腦海中難以磨滅掉。


    他猶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冰天雪地中,隻有兩種顏色,一種的鮮紅色,一種是蒼白色。紅色的是院子裏宮女太監們的鮮血,將雪地都印得鮮紅。白色是鵝毛大雪的顏色與她蒼白的臉色。


    她淩厲出手直接就將侮辱過她親生母親的人殺死,隻不過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卻如此發決然冷冽,讓眼高於頂的少年柳思玨心弦開始撥動。她堅強的背影、冷靜的性格都給柳思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給人一種總想再多了解她一點的欲望。


    後來便是他親眼看見夏侯辰落朝毀她母親屍首的黑衣人出手,明明當時她一點修為都沒有,爆發出來的氣勢卻讓人膽寒,更是出其不意的讓黑衣人損了一隻右臂,讓所有人驚掉了下巴。


    小小的身體裏就能夠爆發出這般能量,這該是何等氣勢。當時,柳思玨心中就有了想與她並肩的想法。他覺得,這樣的未婚妻也不錯,也隻有這樣傲然於世、冷靜聰明的女子才配與他站在一起。


    或許是先入為主的關係,柳思玨早就將夏侯辰落當做了自己未來的妻子,對其性格也十分滿意,當下對她的關注也多了。這其中可以說是柳思玨的興趣多了點,當辰落看做了是一個配得上他的人。


    可當得到夏侯辰落的死訊後,柳思玨的確感到過可惜,也難過了一些時日。


    不過柳思玨受家族的熏陶,從來都是以家族利益為重。在皇帝下旨解除他與三公主夏侯辰落的婚約,賜旨與二公主日後成婚時,他也是欣然接旨。


    但這兩年裏,越與二公主接觸,就越想起三公主夏侯辰落的性格,越發有些懷念。二公主對他百依百順,發脾氣從來都是背著他後朝下人發,做什麽都要看他的臉色,活得太過小心翼翼,這種沒有性格的女子是柳思玨最反感的。


    於是在聽到三公主還活著時,柳思玨的確失態了,他突然很想見那個時常會想起的背影,才這樣不顧所以的提前來到了妖族之地。


    可在看到掌教的一刹那,柳思玨就冷靜了,從急躁中走了出來,恢複了他以前的性格。


    他需要的是步步為營,奪得美人歸。


    可他還是失誤了,他沒有想到三公主中了禁地的詛咒,隻有數十年的壽元。


    所以他矛盾了。


    ……


    辰落要是知道柳思玨如今的心思,肯定會大聲嘲笑。


    柳思玨性格依舊如前世一樣,隻不過造化弄人,前世辰落的遭遇變成了如今的夏侯辰玉的遭遇,越在乎他,在他心中的地位反而越低。前世相愛得那麽死去活來,不惜將原配弄死的兩個人,重來一世,卻隻是一個人一廂情願,另一個人毫不上心。


    對他不理不睬,反而更能勾起他的興趣。


    世間事就是這樣,越容易得到的東西,反而越不會被珍惜。


    ……


    不過柳思玨終究還是去辰落的院子了。


    在得到侍女的通報後,辰落一怔,心想不是說明日才迴蔓天城,怎麽今日就來了?柳思玨來此有何目的?


    辰落思緒流轉間就已經點頭應下,侍女轉身後辰落就立刻脫下了掌教給她的輕衫並收好,坐在一旁擺弄起茶具來。


    柳思玨一進來,看見的便是怡然自得模樣的辰落,心無旁騖地澆洗著茶具。


    才三年不見,辰落身上就已褪去了青澀,麵容秀麗,雖說不上精致絕美,但配上她有些略顯冷清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寫著生人勿近幾字,獨添了一份神秘美感。她隻身穿簡單的素色青衫裙,但行動舉止中,卻帶著一絲孤傲,縱使穿得再不起眼,這份獨特的氣質也難以讓人不側目。


    但神識落在辰落身上片刻後,柳思玨便馬上感覺到了問題,原來是真的!她壽元真的開始枯竭了!築基期五層的壽元能有兩百歲左右,但她的確隻有數十年的壽元了……


    “男女有別,國師府的小公子這樣盯著本公主看,恐怕不太好吧!”辰落頭也未抬的輕聲說道,聲音卻擲地有聲。


    柳思玨輕笑,“三公主的待客之道還真是特別,故人聽聞三公主平安沒事,心中歡喜,便立刻趕來探望,難道三公主不打算請思玨一坐嗎?”


    “不知柳公子有何事找本公主呢?近日我乏得頻繁,正準備午憩休息一會兒,要是無要事,不如來日再請柳公子喝上一杯?”辰落終是抬頭望了柳思玨一眼,也下了逐客令。


    但柳思玨卻像是沒聽到般,坐到了辰落對麵,盯著辰落的眼睛溫柔說道:“我請旨求皇上廢除我與二公主的婚約,再恢複我們之前的婚約,還會求遍天下良醫為你整治身體,謀得壽元,這樣你可願意陪伴在我身邊?”


    辰落聽罷一愣,不由得多看了柳思玨幾眼。這可不像她所了解的柳思玨會說出來的話。


    “這個建議不錯,挺令人動心的。”辰落迴答道,“不過我二皇姐知道後,肯定會很寒心,我可做不出這般橫刀奪愛之事。況且這詛咒如果連老爺爺都解決不了的話,誰也幫不了忙。好了,我乏了,柳公子請便。”


    辰落說完就直接進了裏室,不再迴頭看柳思玨一眼。


    她太了解柳思玨了,一個以利益為重的人,是不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的,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在試探她。


    想知道她身後究竟有沒有人,想知道她自己有沒有留下後手。很有可能是他得知了自己壽元不夠後,就打起了另外的主意,也許是想幫德妃一起去掉自己。也許,他在打禁地的主意……


    柳思玨太狡猾了,永遠都沒有一個人能猜透他真正在想些什麽。他也很會掩飾自己,要不然前世相處的數百年裏,辰落都沒有發現他的一絲異常呢?


    果然不能太小看他,這個男人還是一樣的危險!


    ……


    柳思玨笑如溫玉,看著辰落的背影消失在他視線中,麵色一直都沒有任何變化。


    直到靜坐了半個時辰,柳思玨才伸手將桌上早已冷卻的白開水倒進杯中,如品酒般輕酌了一口,閉眼體會一會兒才起身離開。


    待柳思玨離開後,辰落就去到了師尊林丹水的住處。與師尊閑聊了一番,辰落便切入了話題。


    “師尊,弟子在妖族之事完結之後,會迴宮一段時間。此次前來,是希望能學到師尊的煉丹之術的皮毛,解辰落三年來勾起的濃濃渴望。到時迴宮後也能好好練習,正好打發閑暇的時光。”


    林丹水看著乖巧聽話,縱是壽元不齊也不自怨,反而努力學習煉丹的辰落,心中不免有些難過。辰落在他心裏正是煉丹的天才,卻沒有想到命運多舛,這才好不容易從禁地中出來,就遇到這種悲劇,是誰都會受到打擊。


    好在辰落看起來十分樂觀,她這般抓緊時間的學習,林丹水自然願意教。


    說實話,辰落心裏有些自責。她看得出林丹水是真心當她是弟子,不像其他人一樣存在利用她的心思。而辰落當初來歸海宗就是衝著他的祖傳煉丹法而來的,這其中的利用之心是有些太重了。


    而且辰落的想法自柳思玨去探望過她後就隨之發生了變化,她可能在這次妖族之事完結迴宮後,都不會再迴歸海宗了,所以才這麽急著想學到林丹水的煉丹術。


    ……


    林丹水答應教辰落後,便立馬開始了。教的正是前世辰落為之眼紅的煉丹之術,但其中的玄妙有些難懂,縱使辰落前世的煉丹師境界不低,也無法馬上弄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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