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又是一個店小二,從一間陳舊的客房門裏,慘叫著直飛出來,撞向甫自踏進後院的白文玉,勁道還特別十足,聲勢驚人,如果撞實,店小二不死也要脫層皮。接著,傳來一個破鑼般帶著生硬的漢話:“媽泊(巴)羔子,竟把喂豬玀的食物,拿來哄騙老僧!你這是找死!”


    白文玉眼明手快,伸手輕輕一帶一提,店小二便穩穩當當地站在院門口,輕囑一聲:“小心點!”——這一幕,恰好被隨後跟來的王其看見,不由張大了嘴,想象自己絕無如此輕鬆搞定,心裏莫名地由衷歡喜釋然。而白文玉救人,隻是本能出手,完全忘記要偽裝自己,等他醒悟過來,已是不及。


    他有些懊惱地掃了一眼身後的王其,有些無奈地跟在帶自己的小二後麵,抬步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勢必經過逞兇罵人的房間,耳聽一聲微“咦”,忽然,頭腦裏一陣輕微的眩暈襲來,眼前若有若無地幻化幾個模糊的影子。直覺有些危險,立刻運功一周,靈台瞬間清明,扭頭向發出陰煞氣氛的房間望去,隻見一個大頭藩僧,孤零零地端坐在冷炕席上,兀自閉目喃喃念叨著什麽,猜知是這藩僧在用邪術害人,他生平最恨使陰招害人的,控製不住負麵情緒,反正自己會武功已經暴露了,臉色一變,站在門外淡然說道:“師父乃方外高人,為何以歪門邪道之術,禍害俗間?”


    藩僧駭然睜開一對陰森的兇眼,隱藏一絲訝異的光彩,原來他見白文玉伸手管閑事,惡從膽邊升,便施展域外邪術欲加害於人。不料。一向對中原人每用必手到擒來的絕技,卻意外失靈了。心裏鬱悶不服,怪聲大叫道:“毛小子。你是什麽東東?要你多管閑事!看掌!”話未落,躍身張開蒲扇般大的手掌。“唿”的當胸劈去,勁道狂猛,大有致人於死地的目地。


    白文玉本不想與人爭鬥,隻是想數落藩僧幾句就完事。沒曾想,藩僧不知好歹,說著說著就陰險地偷襲傷人性命,心頭一怒,存心要給他好看。不避不讓,抬掌攜七層天絕真力,堪堪觸及對方氣勁,猛地斜身一帶,向外一引,劃一道看不見的弧線,那藩僧一個圓滾滾的身軀,居然莫名其妙地偏離攻擊勢頭,無處著力騰飛而起,“轟”的一聲。摔跌在院門口的王其麵前,一時忍不住悶哼唿痛。


    這下,藩僧著實老羞成怒。也沒有深想,衝動地翻身躍起,怒吼道:“好小子,竟敢侮辱我黑迦法師,本藩與你拚了!”雙掌隨聲而出,變得血紅,瞬間空氣中彌漫血腥味,直擊白文玉身前各大穴,氣勢兇狠暴烈。想一招斃敵!


    “快躲開!西域血手印!”王其俊臉變色,駭異地喊出了藩僧出手的招式。聽得那廝覺得:此小子居然知道本藩來曆,萬萬不能留他性命離此!


    白文玉想不到蕃僧如此不識好歹。且性子兇惡,胸中存了警戒心,傲然地不躲不閃,兩隻變得潔白如玉的雙掌,閃電地交叉前揮,使接“西域血手印”,“轟!轟!”一一福盛客棧裏響起兩聲巨響,震得房屋門窗“嘩嘩”直顫抖,猶如遠方發生了強烈地震。接著,一條肥碩的赭色軀體倒飛空中,瞬間重重地撞倒在地,發出一聲悶哼,四肢掙紮地想要站起身來,可惜又力不從心,還是白文玉走了過去,一指點在蕃僧的胸前,然後順手拉起人來,退身喝道:“這次不與你計較,如再作惡,休怪在下出手無情!走吧,到別處住店去!”


    黑迦法師想不到這小子年紀輕輕,武功卻深不可測,一招就將自己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心中早已是害怕恐懼,滿以為命休矣,哪裏還敢再出手報仇?能夠活命,放下心來,口裏卻要硬充好漢,張口色厲內荏地叫哮道:“孺子通名,今日之恥,本蕃將來誓要討迴!”


    “哼,在下聞白,不過是江湖無名之輩,隨時恭候大駕光臨!”白文玉冷聲說道,我跟你不熟,自然不會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


    黑迦法師台麵話也說了,得了白文玉的名字,借機一溜煙跑出了客棧,連行囊包裹也忘了拿,還是挨打的店夥計,跑進房裏,抱起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拚命追了出去,至於能否追得上也就無從知曉了。


    客棧裏住的不乏武林高手,意外目睹一個年輕的少年書生,身懷絕技也是自歎弗如,哪裏還有人敢在客棧裏肇事,或多或少都將江湖野氣收斂了些,不論是店內夥計和客人,都相互善意融洽點,少了平日許多的爭吵和矛盾,店裏上下無不稱奇,皆大歡喜,直念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保佑聞白少俠長命百歲,大福大貴!


    近幾日,在這多事的洛陽城內,福盛客棧倒真是福氣不小,因了白文玉怒懲藩僧黑迦法師,算是城內最安靜、寧和的一處客棧。


    正月十五之夜,充滿了濃濃的節日煙火之氣,揮舞的龍燈獅子,伴著震天的敲鑼打鼓和嗩呐,以及不斷劈啪連響的鞭炮聲,和著鼎沸的男女老少的歡叫聲,相互恭祝送年聲,倒也把洛陽城上空那種肅殺的氣氛衝得淡了些,暫時忘記了城裏近幾天連續發生的血腥慘案,以及即將來臨的更大的江湖廝殺。


    畢竟當世不是繁華的盛世,當勉強的節日火藥味,逐漸消弭在寒夜的淒清後,洛陽城裏的各處彩燈,也熄滅了迷人的光輝,那種肅殺和愁雲慘霧的氣息,又重新來到了這十三朝的古都上空,讓人壓抑、心亂!


    冬天雖然要去了,可是冬天的陰寒依然不減絲毫。那天空半垂的一小塊月牙,蒙繞著迷糊的水霧,蒼白無力,就像一個病入膏肓的生物,衰弱的不能移動,久久停留在當初出現的原始。似乎有著無限淒慘的心事,渾忘了自己身處何地和自己的職責!


    白文玉躺在床上,呆望屋頂。心緒茫然,不知明天如何著手調查冒名頂替的事情。夜已深了,他久久無法入眠。


    三更時分,他剛有些睡意,就被房頂上一陣衣袂掠空聲驚醒,毫不考慮地翻身爬起,悄然從門上一條細縫向外窺去。模糊的油燈光線下,一個黑衣勁裝的漢子,跳下屋頂。來到對麵一間屋門前,有規律地輕敲了幾下。一會兒,緊閉的房門緩緩打開,出來一個同樣打扮的中年漢子,外來人在他耳朵邊嘀咕了幾句,那人便迴屋背起兵器,閃身出屋,關好房門,二人一前一後向客棧外牆奔去。接著,又是幾條人影。隨後跟蹤而去。


    白文玉等了一會,覺得確實沒有人出現了,正待打開房門。不料。耳中隱約傳來悉悉索索的衣袂聲,白文玉一驚,便看見一條白影站在院中,迴頭看了一眼白文玉的房間,見沒有什麽動靜,心裏有些奧惱,輕輕跺了下腳,一咬牙,騰身上了院牆。飄身而去。


    當那白影一迴頭,白文玉早已看清正是那自稱王其的俊書生。等他身影消失不見。白文玉確定再無人出現時,方才輕啟房門。腳底一用力,人如鬼魅般地向院牆外逝去。這方向,正是城東洛水北岸的白馬寺。


    白馬寺,在中國佛教寺院中是非常著名的,傳說東漢明帝在一天夜晚,偶然夢見了一個金人,頭頂有一圈閃爍的白光。因此,便派遣使者蔡愔等十八人,到西域去求佛法,在月氏(今阿富汗東北部孔杜茲城附近)遇到來自天竺的迦葉摩騰和竺法蘭,在永平十年(公元67年),用白馬馱載經像迴到洛陽,在於第二年仿效天竺的佛寺建寺而成。又因天竺僧人,用白馬馱載經像,所以命名為“白馬寺”,自此中國有了佛寺。但是,後來幾經廢圮重建修茸,早已經不是初次建寺的“白馬寺”了。


    在本書的時代,奪門之後,皇朝更迭,卻是重儒輕佛,加上戰爭連發,土地兼並嚴重,流民四起,天下盜賊猖獗,而且洛陽作為一個被廢置了數百年的古都城,已不複昔年的盛世榮光,白馬寺也相繼凋零、頹敗,香火也屢次斷絕。幸好,破舊不堪的寺廟,現在還有幾個無處可去的老弱和尚,使得這裏還有一絲生趣。可惜,就這幾個病殘老和尚,也在月黑風高的今夜,被人殺害而魂歸極天,可歎,可悲!


    三更剛過,一條白色的人影,猶如鬼魅飄忽無蹤地從寺外的齊雲塔裏射出,竄入山門內,落下,足尖一點寺內迦葉摩騰的墓頂,攀上一棵高大的石榴樹,再一躍,敏捷地從一處破敗的木窗口,飛進了黑暗的大佛殿中。


    白色人影剛入內,裏麵立刻燃起了十幾支火把,映現出三十幾個僧、俗、道的武林人,男女老少皆有,氣度不凡。閃動間,已然將入殿的白衣人圍在了中間,其中有人大聲喝道:“天絕魔客白文玉,如今你死期到了!”


    煙霧繚繞的火把光亮下,那白衣人影,身背一柄古色斑斕且華麗無比的寶劍,一張俊臉蒼白無力,麵色僵硬,與白文玉隱約有些相像,身材也挺拔高傲,氣質卻大相徑庭。


    那白衣年輕人身陷危境,好像早已知道怎麽迴事,絲毫不懼,平靜如恆,顯得冷傲地說:“諸位是些什麽人?要找我‘天絕俠客’白文玉的麻煩,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報上名來,在下不殺無名之輩!”


    這一番盛氣淩人的話,把一幹武林群豪激怒了,大部分人勃然作色,有了沉不住氣的迅速掣出兵仞,衝上前。一個背插紅穗寶劍的三清全冠道士,神情冷漠地分開擋道之人,站出來大聲喝道:“大膽狂賊,半月前擅自闖入我武當,悍然盜走本派鎮山之寶‘青萍’寶劍,如今還敢明目張膽地背在背上!快快交還貧道,萬事皆休,否則休怪本派不顧湖道義,要殺之奪劍!”


    那“白文玉”麵無表情,心中冷笑,雙手負背,雙眼陰沉地盯了一眼道士,淡淡說道:“哦,原來是武當掌門雲虛道長的師弟雲和牛鼻子。怎麽,你的師兄沒來?難道是不想要貴派的鎮山之寶了麽?哦,還有少林達摩堂堂主慧生禿賊,大概是來要佛家原本聖典本《金剛經》吧。咦,青城派新任掌門智機道長親自駕淩,不知何事與鄙下有關?嘖嘖,天山派的金木二老也來了,天啦,還有長白派的‘佛麵千手’的常大奇!嗯,這位想必是邛崍夾金山的大當家‘山林王’蘇迴山了吧,你又找在下何事?”


    眾人齊皆訝然,想不到這廝如此見聞廣博,連極少踏入中原的天山金木二老和長白千麵佛手常大奇也知道。


    青城派新任掌門智機道長怨毒地搶先說道:“惡魔,你陰謀害死本派老掌門,唆使‘霜寒冷劍’三個賊女和武林敗類‘矮祖君丁’金不換,殺我青城派門人,毀我青城道觀!本派與你誓不兩立,血債血還!”


    那“白文玉”聽了個滿頭霧水,不過,他心裏聽到白文玉“禍害”江湖的罪狀越多,心裏越高興,這樣自己嫁禍他的目的,不用再辛苦地四處勞神,任務也就算完成了。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輕蔑地轉目看向天山的金木二老和長白派的常大奇。


    天山金木二長老之木長老仰首望天,看也不看對方,倒是那金長老微覷著一雙老眼,不緊不慢地說:“老夫兄弟倆,聽說閣下大言不慚地是打遍天下無敵手,而且要踏平本派重地龍宮和長白派的萬年殿!因此,老夫與常兄千裏迢迢來到中原,看看閣下是何人物,如此瞧不上我天山派和長白派!哼!”


    那“白文玉”滿臉不屑,心底依舊冷笑連連,似乎根本瞧不上什麽天山、長白,仿佛自己隻要伸一根指頭,一點一戳,什麽龍宮和萬年殿,都像是紙糊的一樣,變成破破爛爛一張。


    邛崍夾金山的大當家“山林王”蘇迴山自是看不慣這小子傲慢的德性,哪裏耐煩聽眾人一番羅唕交鋒,顧自衝前戳指罵道:“狗賊,你他媽的手段也太毒辣了吧!在雅州城外,你打傷老子兄弟不算,還將他的一身功力給廢了,你是人嗎?他媽的,老子不報這個血仇,就不姓蘇!江湖上從此再也沒有我這號人物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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