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騎翁叟”推開柴門,抱著白文玉走進簡潔的小小“蝸居”陋室,將他放在稻草木板床上,取下他背上的琴囊和包裹放在床角下,翻開折疊整齊的舊被褥為他蓋上,這才拿起一個小木盆,出門到廚房裏用鐵鍋燒了些熱水進來,有些笨拙地為白文玉擦拭一番。對於習慣一個人獨自生活數十年的老翁來說,侍候別人到也難為他了。


    諸事已畢,“倒騎翁叟”將放在門口的酒葫蘆拿起,仰脖子咂了一口酒,順手掛在床前柱子上。然後,埋頭彎腰在床下幹土裏掏摸一陣,翻出一個方形玉匣子,拂去塵土,打開拿出一個錦緞小包裹放在白文玉身邊,合上玉匣子重新埋迴土裏,這才用清水洗幹淨雙手,迴到床前,神情凝重地拆開小包裹,露出牛皮紙包了數層的一個條形東西。當裏麵的一支血紅色的傘狀物開始露出來的時候,一縷縷爽心悅目的清香散溢空中。


    “小子,為了爭奪萬年‘血玉靈芝王’,當年不知死了多少武林中的英雄好漢,俺老頭子運氣好,機緣巧合,不費吹灰之力獲得,竟然是為了四五十年後成全你這傻小子!真是因果天緣,自有定數,小子造化不淺啦,希望你不負老天爺的一片苦心,將來能夠力挽武林狂瀾,救蒼生於危難之中!”“倒騎翁叟”有些不舍地看著手中的寶貝,禁不住喃喃自語,說到後來,還伸手輕拍了白文玉的俊臉一下,算是豔羨不已。


    話歸話,他卻手腳不停,找來一隻純木碗,將萬年“血玉靈芝王”搗碎。加些開水攪拌成血紅乳狀,方才坐在咯吱咯吱響的木床邊,伸手拉下白文玉的下頜。小心翼翼地用木勺,一口一口地將濃稠的液體喂進他的身體內。自己嘴裏有些不甘心地嘀咕:“臭小子,福氣不小,讓俺翁老頭服侍一個後生小子,要是傳出江湖,被雙星一幫子老不死的知道了,羞也羞死俺老人家了!你小子可不能忘恩負義,做對不起人的事,否則。俺老人家不打腫你的屁股墩,敲爛你的吃飯家夥,就不叫‘倒騎翁叟’了,名字也倒過來寫!”


    “倒騎翁叟”自言自語,費了好半天的勁,終將大半碗的萬年“血玉靈芝王”漿汁喂完,然後,又為白文玉推宮活血一陣子,臨了想用自己的真力疏通他的七經八脈。誰知,他的真力甫自進入白文玉體內。就遭遇到前所未有的阻力;強行輸入,不料一股非常雄厚的潛力,被意外地激活。立刻產生強大的反震之力,冷不防震得他差點跌下木床,氣得他“哇啦啦”直叫:“邪門,歪門,格老子,臭小子人還未活過來,就莫名其妙地欺負俺老頭子!哎呀呀,不得了!哎喲,震得俺老人家手掌好生疼痛。這是咋迴事?”


    他當然不知道白文玉奇遇連連,當年在華山古洞中。服食半瓶提高功力的“玉液瓊漿”,其武功造詣直達化境。後來。“聖醫隱”皇甫盛又尋來萬年雪線下的“玉體人參”給他服下,雖說是療傷聖藥,卻也是固本培元、陰陽調劑、增厚內力的寶物。所以,白文玉如果身體無恙的話,其內力和武功實與“倒騎翁叟”不相上下,缺的是經驗和技巧。


    當“倒騎翁叟”終於壓製住白文玉體內反彈的真力後,時間流逝好快,不知不覺已臨近半夜。突然,屋外山崖下,赫然傳來黑毛驢一聲短促的慘鳴,便悄無聲息。一絲危險的警兆,立馬讓他從太虛境界蘇醒過來。沒有一點猶豫,將自己的內功真力退迴體內,跳下木床,迅速打開舊棉被蓋在白文玉身上。然後,腳底一使勁,整個身子就彈出黑暗的木屋門外,迎麵就看見一條黑影,詭異地竄上了平台地麵。


    淡淡的星光下,但見一個身著長黑袍曳地,峨冠飄帶,配合一對神氣十足、俯瞰天下且目空一切的鷹眼;加上體型高大,猶似一座讓人難以逾越的高山堡壘,眾生皆為蚍蜉,其薄積而發的、強大的肅殺氣息,讓人望而卻步,心驚膽戰。


    這人一上來,就蝸行牛步,小心翼翼,好似知道對手是誰?


    翁老頭看清來人扮頭,著實心裏有些吃驚,不由倒退一步,驚愕地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


    “嘿嘿!”來人冷笑兩聲,惡狠狠地調侃道:“老朋友,不是冤家不聚頭!沒想到吧,咱們哥倆又碰頭了!嘿嘿,我史良可謂命大,閻王老子的地府也給老子攪得天翻地覆,不敢收留於我,又讓老子重迴陽間!來來來,我哥倆再來切磋切磋幾招,看是你行還是我行?”


    翁老頭逐漸定下心來,暗自嘀咕:今夜麻煩大了,這死鬼居然沒死,看來又是一個不死不休的結局!想歸想,嘴裏也不饒人地冷冷道:“俺老頭子還以為是哪個孤魂野鬼,原來是黃山蓮花峰下的倒黴鬼!哦,你把俺孫子咋了?該不會要了它的命吧?你堂堂‘萬毒邪魔’爛人一個,竟然對晚輩下死手,可見你合當遭天譴!”


    “萬毒邪魔”史良莫名其妙,他循著黑毛驢的足跡,來到這荒山雪地之下,幾曾碰見個人類,心裏疑惑打鼓,口裏依舊鎮定地問:“翁老兒,少給老子貧嘴!你老光棍一個,何來孫子、筍子?嘿嘿,這雪花峰下,除了你那頭討厭的蠢驢要踢人外,鬼影子也沒有一個!嘿嘿,姓翁的,你的老伴畜生正在地府門前盼你去相會呢!”


    “倒騎翁叟”翁老頭子心痛自己“老夥計”的慘死,臉上卻裝出大驚失色的樣子:“哎呀,狗屎良,那黑驢是俺老頭的小孫子呀,你個挨千刀的,咋個把它給害了?也好,你死在一個江湖響當當的魔頭之手,沒得辱沒了名頭,該當自豪滿足了!”


    “萬毒邪魔”史良哪能不明白對方是在罵他畜生不如,心裏莫名惱怒,強忍住陰惻惻地說:“翁老頭。死到臨頭還耍貧嘴!廢話少說,當年黃山蓮花峰一戰,若非你們一幹自命俠義的以眾淩寡。老子也不會被你們打下山巔,差點一命歸天!嘿嘿。狡猾的老狐狸,居然隱居在這麽秘密的半山險要處,難怪這十多年不見蹤影。也好,這塊風水寶地將是你的葬身之地!倒也不錯,確實不錯!”


    “倒騎翁叟”一見“萬毒邪魔”史良,就知今夜絕難善了,當年他與作惡多端的史良在黃山蓮花峰決戰三天三夜,雙方都打得精疲力盡。幸虧觀戰的幾個俠義英雄,憤恨史良害死家人朋友,趁機聯袂下手,將他打落萬丈山崖,雖說有些勝之不武嫌疑,但是對人神共憤之人,事急從權,也算合理合法。想不到過了四十多年,他又帶著一身更厲害的毒功重現世間,想來其武功藝業更是登峰造極了。當然。他並不是害怕與人生死相拚,而是擔心身體還未起色的白家小子,自己救治不及時害了他性命。


    “不過。老子算是死過一迴,也看破紅塵世事,你翁老頭兒也是近古來稀的年頭,依舊孑然一身,孤苦伶仃。念在你我數十年的交道,也算有些情意了,我這裏有條功名成就的路兒,不知你願意不願意?說不定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筆勾消!”“萬毒邪魔”史良詭異地沉聲說道。眼裏毒光泛射,大有一言不合。瞬間出手的態勢。


    “姓屎(史)的,有臭屁就放。老子可是站在上風頭,臭不了俺!唉喲喂,俺那驢孫子喲,你好可憐呀!老子可要找那孫子養的為你報仇!”“倒騎翁叟”瘋瘋癲癲地迴應,心裏還是有些為老夥計的被害而難過,盡管是條畜牲,畢竟馴養了十多年的感情,那種不舍和痛惜,外人是無法理解的。


    “萬毒邪魔”史良閃了閃一對兇煞的眼睛,有些遲疑地略想了一下,最後道:“翁老頭,這次好不容易找到你,原本我史良要報昔年之仇,今夜可是不死不休之局!但現在有場好買賣和功名利祿讓我們之間的恩怨兩消,而且還能夠皆大歡喜。”說到這,他看了“倒騎翁叟”一眼,感覺他有點動心的模樣,以為事情可為,繼續道,“嘿嘿,隻要我倆聯手合作,憑我們獨步武林的厲害功夫,加上有人願意出大錢讚助,讓我們建幫立派,廣招徒子徒孫,開創武林前古亙無的霸業成就,住的是黃金屋,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珍饈美饌等等,道不盡的榮華富貴,還能名傳千古!嘿嘿,比你蝸居在這個鳥不拉屎的荒山野地,不知要強到哪去了!怎麽樣,兄弟我這有好處,到底還是要分給我們同一輩享受享受,沒得便宜了後生晚輩!”


    “倒騎翁叟”何等人物,絕非三歲小孩般沒頭腦,一聽史良滿嘴蠱惑話語,就猜到他此次冒然出現江湖,大概是在想盡辦法,招納一批武林老一輩名宿同流合汙,達到他不可告人的險惡目地,成就他一番稱霸武林的勃勃野心!心裏暗自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依舊一副老神在在的嬉皮笑臉,怪笑道:“哈哈,咱們兩個老不死的創幫立派,稱霸武林?好事哦,好事!嗯,不對,有人做冤大頭,他舍得讓我做幫派頭腦?或是你做?騙子,你個騙子,沒事來洗刷老子,俺又不是三歲兩歲小孩!來來,咱們大戰三百迴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哈哈,翁老頭,你也忒小看我‘萬毒邪聖’了!嗯,不瞞你老哥子,咱們用不著去幹那勞煩心神的掌舵人,年紀都一大把了,做做副手,幹些不動腦筋的活兒,好吃好喝,何樂不為?”“萬毒邪魔”史良對翁老頭的花槍伎倆早已熟悉,知他想套自己話語中的秘密,為了誘他與自己合作,略透一絲口風,讓他心癢癢的。


    “嘿嘿,不過是馬勺裏的蒼蠅,一群混飯吃的烏合之眾,不加入也罷!明明自己是一坨‘屎’{史},還要自稱為‘聖’,也不撒泡尿照照,什麽東西?告訴你,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今夜想要怎樣,俺姓翁的奉陪到底!”“倒騎翁叟”見詐不出史良口中有價值的東西,知他對自己防範甚嚴,也就懶得與他周旋,立改嬉皮笑臉,冷言冷語地罵道。


    “萬毒邪魔”史良被罵得惱羞成怒,隻覺臉上陣陣發燒,忍不住鷹鼻一挺,雙目射出無盡的殺機,腳下沉重有力,一步步向“倒騎翁叟”走去,若是白天,一定能夠看見他背後留下一串串半寸深的腳窩子。他邊走,邊陰森森地寒聲道:“翁老兒,你這是找死!嘿嘿,既如此,咱們今夜就一了數十年的恩怨,不死不休,看掌!”


    兩人都是響譽江湖的頂尖高手中的高手,大敵當前,“倒騎翁叟”早已沒了先前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陡見“萬毒邪魔”史良右掌如刀劈來,也是騰身向前,爆喝一聲:“照打!”但聞兩聲嘶吼,在夜空似奔雷狂嘯,山峰四周迴蕩繚繞,震得碎石瑟瑟掉落崖下。


    就在兩人驚天動地的怒吼中,緊接著,便是“轟轟”兩聲震天霹靂,一時間風聲厲嘯,有種兩邊能量相撞而迸射的電光,猛地炸裂開來,卷起駭人的颶風狂飆,周邊地麵的碎石飛濺,落在遠處石麵上,發出“劈啪”大響,若是擊打在人身上,早就變成篩子般了無生氣的了。


    寂靜,突然出現在那兩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後,給人一種難以致信的萬籟無聲的境界,讓人惶惶然,不知隨後會出現怎樣一種恐怖的事件?


    這時,乾坤奇怪地朗明,整個天地,仿佛都將注意力凝聚在此狹小的平台上,隻見兩個雙掌相抵的一高一矮之人,足踝駭然地深陷山石數寸,還在緩慢下沉之中。而兩人相對而立,各自雙目流露出憤恨的光彩,都是堅定的不死不休的狀態,一動不動,好像是上天運用無邊的神力,在泣鬼神的兩聲巨響中,將兩尊戰神相搏的石雕像搬移在此,成為一處其妙的景觀。


    真是出人意料,兩個當代有數的高手,再次相逢,也懶得像往日要拚些花哨的拳腳招式套路,一上來就硬拚內家功力,想必也自知年歲不饒人,將來不知何時再狹路相逢,不如今日一決生死,了結數十年爭鬥不休的恩恩怨怨,以此證明這十幾年,誰的功夫修煉的深,誰就能夠擁有戰勝對手的資本,成為活在世上享受晚年的那一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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