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空還隻有一些微微發白,潤生就從家裏出發了,出來後就上了高架,朝著高速入口開去,從a市到臨水鎮,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她必須在七點前趕到老宅,以免錯過拜祭的吉時。


    到了臨水鎮老宅的時候,卿家的人都差不多到齊了,看見她進來時,周圍就有一些打量的目光,還有一些小聲的議論,潤生不用刻意去聽也知道,他們是在討論自己,這個開始並不被承認,後來還是因為卿老太太不忍卿家骨肉流落在外,大發善心,接了迴來的私生女。


    潤生甚至還能感覺到一些豔羨的目光,他們肯定是在想,她可真是走運,能遇上這麽一個好奶奶,把她接迴卿家,過上了普通人可能努力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生活。


    潤生心裏暗暗嗤笑了一聲,不忍她流落在外?那麽在她十八歲前怎麽沒有大發善心地來接自己迴去?她能迴到卿家不過是因為卿老太太迷信,在被診斷出得了重病時,有大師為她指點迷津,說是需要一個八字和她相合的後輩陪伴身邊,幫她擋過這劫,方能逢兇化吉。


    而這個後輩,最好是直係親屬。


    但不管是卿可可還是卿離,八字與老太太都不合,反而是她這個私生女,八字與她相合,所以卿家才來人找自己迴去,並開出了優厚的條件,隻要她迴去,就能被列為卿氏繼承人之一,並且卿老夫人自己的私產以後也歸她所有。


    當時潤生確實也無法抗拒這樣的條件,她高考失利了,沒有辦法進入自己夢想的一流大學,而卿老太太的病需要去美國醫治,也就是說,隻要她同意了,就能去美國念書,在那裏陪伴卿老太太養病。


    所以她去了,在和小姨談了整整一夜後,她迴到了卿家,並陪卿老太太去了美國,在那裏念完了大學才迴來,卿老太太也並沒有食言,迴來後,不僅做主讓她進入了卿氏工作,病故後,也將自己的所有私產都留給了她,其中,也包括他們現在所在的,祭祀時才會迴來的老宅。


    潤生走到堂廳門口時,就看見了肖小晴和卿隆武的老婆,也就是她名義上的嬸嬸——朱麗萍正在交頭接耳,不知在說些什麽,見她進來後,就停止了交談。


    朱麗萍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就別過頭去了,一副高冷的模樣。


    見她這副樣子,潤生也很不想搭理她,但是朱麗萍畢竟占了長輩的名義,她可以這樣,自己卻不可以,免得被朱麗萍抓住禮節上的把柄大做文章,那今後很長一段時間自己就安寧不下來了。


    於是潤生雖很不情願,但還是禮貌而疏離地叫了一聲:“嬸嬸。”


    朱麗萍鼻孔哼了一聲,算是應了。


    打完招唿後,潤生就在主位左邊的位置坐了下來,等著卿隆平進來主持整個祭祀儀式。


    這次是卿老夫人去世的周年祭,再加上卿家現在家大業大,所以除了卿隆平和卿隆武兩家人以外,卿家旁係和卿老夫人娘家也來了不少的人,沒多一會兒,整個堂廳裏就有些鬧哄哄了。


    吵雜的環境讓潤生有些難耐地閉了閉眼睛,還好沒有等多久,卿隆平就進來了,準備開始了,根據他們所謂的規矩,能進祠堂裏給卿老夫人上香燒紙的,就隻有卿家直係的親屬,其他的人隻能等去墓地時,才能給卿老夫人上香。


    潤生站起來跟在卿離後麵,準備和他們一起進祠堂時,朱麗萍突然冷冷發話了,“潤生畢竟是沒有真正公開的,她現在不是還姓歐陽嗎?這祠堂也就別進了吧,不合規矩。”


    她的話一落音,大家就都停下了腳步,視線紛紛落在了潤生身上。


    潤生被他們這樣看著,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什麽惱怒或是委屈的神情,隻是看了肖小晴和朱麗萍一眼,心底冷笑了一聲,原來是在這裏等著她的。


    她沒有作聲,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等著卿隆平發話。反正她是一點也沒興趣進什麽祠堂的,而且對這些形式主義的東西也不在乎,卿老夫人生前對她還算不錯,所以就去她墓地上香也是一樣,心意盡到就行。


    或許是沒有意料到她會這樣平靜,卿隆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思索了片刻,然後淡淡開口:“媽生前是承認了潤生的,她也就有資格進入祠堂。”


    說完他就轉身朝前繼續走去,也不管旁邊站著的人的臉色,朱麗萍有些不服氣,邁了半步腳,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麽,但是被卿隆武使勁拉了拉一角,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沉聲道:“祭祀時間馬上到了,耽誤不得,你給我安分一些。”


    朱麗萍隻好不說話了,不甘心地扭頭瞪了潤生一眼,一副你給我等著的模樣,然後才跟在卿隆武後麵走了。


    潤生看著她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譏諷的笑容,抬頭望著這所完全按古時風格來建造的老宅,心裏不由感歎,從法律的意義上來講,這不是她的房子了嗎?憑什麽需要別人來決定她是不是有資格進入這裏?真是莫名其妙……


    究其原因,不過是她現在人單勢薄,還不能直接和卿隆平對上,別說卿隆平,就連卿隆武,她現在都還要小心應對著,免得一下麵對兩個強敵,自己沒有贏的幾率。


    所以,這一切,她都隻能先忍著,等著自己真正掌權的時候,現在擁有的所有東西才能真正成為她的,而不是隻是名義上是她的。


    這時卿離轉過來輕輕拉起她的手,安慰著說:“大姐,嬸嬸的話你別放心上,爸都這樣說了,就說明他並沒有像嬸嬸那樣去想,肯定也是承認你的。”


    潤生看著她,笑得淡然:“沒事兒,我沒多想,快走吧,別誤了時間。”


    卿離點點頭,兩人就一起朝祠堂走去。


    祭祀並沒有持續很久,從祠堂出來後,又和一幫親戚一起去了墓地去拜祭卿老夫人,等一切都弄完後,大家又迴到老宅,坐在一起聊天,等著廚房做好午飯,安排今天過來的人吃過飯後,才能算是結束。


    等午飯的空隙,大家都坐在一起喝茶,肖小晴姿勢優雅地端起鑲著金邊細紋的骨瓷杯,卻並沒喝茶,隻是微微歎息了一聲,“時間過的可真快,沒想到媽去世竟然有一年了,看著這老宅裏的東西,我都還能想起陪她在這裏度過的最後那段日子……就感覺她仿佛一直沒有離開似的。”


    說著說著,她竟然還微微紅了眼眶,引得旁邊的卿隆平兄弟也露出了感傷的表情。


    潤生看著她,眼露嘲諷,肖小晴會想念去世的卿老夫人?那才是見鬼了,由於卿老夫人生前執意要立遺囑,將自己私產給潤生,所以婆媳倆關係一度鬧的很僵,有一陣子肖小晴看著自己婆婆,眼睛裏的恨意都懶得加以掩飾,就那樣赤裸裸地表現出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有多恨卿老夫人了,所以這時她來說自己想念卿老夫人?誰會信?


    事情反常即為妖,潤生不動聲色地端起自己麵前的杯子,輕輕喝了一口,等著下半場的開始。


    果不其然,肖小晴剛說完不久,朱麗萍就接著開口:“是啊,大嫂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怪想媽的,她老人家生前最喜歡兒孫都圍繞膝下,今天大家都迴來了,她要是能看見,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說完後,她瞟了場上一周,見大家有些感傷的樣子,似乎都沉侵在了對去世的卿老夫人懷念的情緒裏,又輕輕歎了口氣說:“隻可惜可可沒有迴來,媽生前最疼愛的就是她,沒想到走時也沒能再見上她一麵,大哥,今天這樣的日子,於情於理,你都該讓可可迴來給媽上柱香的。”


    她的話剛說完,卿隆平就皺著眉,重重地將手裏的茶杯放在桌上,沉聲說:“她既然已經被趕出去了,就不是卿家的人了,自然也不是媽的孫女,又怎麽又資格迴來給媽上香?以後不要再提起這個人了,免得大家尷尬。”


    說到尷尬時,他特意看了肖小晴一眼。


    肖小晴被他這麽一看,臉色立刻就蒼白了起來。


    朱麗萍聽了就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她原本以為,就算可可再不懂事,也是大哥的親生女兒,而且事情已經過了兩年了,再大的氣也該消了,現在無非也就是差一個台階下而已,所以她才會幫著肖小晴提出,讓可可迴來的建議,卻沒想到卿隆平到今天還會有這樣強硬的態度。


    而這時的她,卻沒有發現,自己身邊的丈夫又氣又惱地瞪了她一眼。


    潤生則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她們的表演,這肖小晴為了能讓卿可可迴來,可算是用盡了辦法了,居然都讓朱麗萍來幫著說話了,她們本來是不對付的,肖小晴仗著自己娘家背景比朱麗萍好,嫁過來後處處都壓著朱麗萍,擺足了大嫂的架勢,兩人的關係自然也沒好過了。


    而現在朱麗萍願意幫著她說話,肯定不是白幫的,肖小晴一定是答應了她什麽好處,而這好處,潤生想起來時看見她們交頭接耳的模樣,心裏有了底,不外乎就是自己手上的——卿老夫人的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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