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生放下羅欣怡後,就來到了卿家這棟位於市中心不遠的獨棟別墅,將車停好後,她把遮光板拉下,照著鏡子,從一旁抽出了張衛生紙將自己嘴上的口紅搽幹淨了,才走下車,然後打開後備箱,拿出了一件黑色的薄風衣穿上,將身上這件紅色禮服完全蓋住後,就不慌不忙地走進了別墅裏。


    “喲,我們家的大小姐麵子可真夠大的,吃頓飯也要全家人都聚齊了等你。”進門後迎接她的就是肖小晴不陰不陽的挖苦聲。


    潤生沒有理她,隻是站在客廳,看了卿隆平一眼,平靜地開口:“公司裏出了點事情,關於歐樹收購的,我趕過去處理了一下,所以晚了。”


    “晚了不知道先打個電話?”肖小晴冷笑了一聲,諷刺地開口:“忘了就忘了,何必找這麽多借口,你奶奶才去世了一年,你就把她定下的規矩給忘了,真是夠孝順的。”


    “好了,吵什麽吵?”卿隆平沉聲開口,不滿地看了肖小晴一眼,然後又看向潤生,“既然迴來了,就吃飯吧,畢竟這是你奶奶生前的願望,她才去世一年,還是別太不放在心上了。”


    說完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然後朝餐廳走了過去,肖小晴有些不服氣地瞪了他一眼,卻也沒再說什麽了,站起身跟著他一起走進了餐廳。


    卿離默不作聲地跟在他們後麵,經過潤生身旁時,抬頭擔憂地看了她一眼,潤生朝她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沒關係,她才又埋下頭,向餐廳走了過去。


    一家人沉默地坐了下來吃飯,吃到一半時,卿隆平突然淡淡開口:“下周是你們奶奶一周年的忌日,都上點心,早點迴來準備。”


    說到上點心時,他特意加重了語氣,瞟了潤生一眼。


    潤生聽了就在心裏暗自冷笑,這不是明擺著專門針對自己的嗎?但是她臉上還是不動聲色,隻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卿離也小聲地迴答說好。


    “媽都去世一周年了,我要不要也把可可叫迴來,這孩子,還沒有見過她奶奶最後一麵呢。”肖小晴小心地看了卿隆平一眼,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不許叫她迴來,當初是她自己要離開這個家的,沒有人逼她,既然走了,就不準再迴來!”卿隆平“啪”地將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怒聲喝道。


    潤生聽了就眼帶嘲諷地看了肖小晴一眼,隻見她含著淚,有些委屈地低著頭,好一副為女兒操碎了心的慈母模樣,隻可惜,遇上一個不怎麽爭氣的女兒,放著好好的公主不當,非要和男人私奔,甚至不惜和家裏撕破了臉,現在也不知道在哪個國家遊蕩著呢。


    想到這裏,潤生心裏才稍稍感到一絲快意,肖小晴算計了一輩子,唯一就沒算到這個自己如珠似寶捧在手心長大的女兒,居然會給她來了這麽一出,為了所謂的愛情不顧一切,最後被家族拋棄,而卿離又是個不堪重任的,這樣一來,以後卿氏遲早還不落到自己手上?


    所以隻要她能取得董事會的認可,就總會有那麽一天,她能站在卿氏最頂端的位置,甚至於這個家族最頂端的位置,那個時候,就可以為自己和母親正名,她們並不是什麽低賤的出身,她母親原來也是赫赫有名歐陽家的女兒,並不比她肖小晴差,憑什麽她的女兒就可以名正言順繼承卿家,而她,就非要隱姓埋名地待在公司裏,做她卿可可的墊腳石!


    吃完飯後,卿離迴到了房間,洗完澡,就坐在梳妝鏡旁梳理自己柔順的長發,鏡子裏映出了一張清秀可人的臉蛋,隻是眉宇間總是輕輕蹩著,似有什麽化不開的愁緒一般。


    這時門被輕敲了兩聲後推開,肖小晴走了進來,皺著眉頭劈頭就問:“歐陽潤生最近在公司風頭十足啊,連升了幾級了,你呢?你進公司起點就比她高,怎麽到現在還是不聲不響的?”


    “我也在努力,隻是大家都知道我姓卿,都喜歡在我麵前都小心翼翼,而且也隻會做表麵功夫,事情開展起來,自然也沒有潤生那麽順利。”卿離小聲地開口解釋道。


    “那就想辦法解決它,不要就這樣任由它停滯不前,”肖小晴有些煩躁地開口,“你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她擠下去,那時候,卿氏還有我們母女的容身之地嗎?”


    “媽,潤生她不是那樣的人,你不要想的那麽嚴重……”


    “夠了,你難道能比我了解那對母女嗎?”肖小晴眼裏閃過一絲厭惡的情緒,“你也不說多為我想想,卿隆武和歐陽潤生在公司已經夠讓我心煩了,你不僅幫不上忙,還為對方說話,真是的,我怎麽會生了你這樣一個女兒。”


    她頗有些疲憊地揮了揮手,轉身就離開了房間,不想再和卿離多廢話了,這個女兒一點都不像她,要不是可可出了這麽一檔子事情,她才不會分一點精力在這個沒用的女兒身上?隻是如果最後實在不行,公司還是隻能讓卿離來繼承,總比便宜了歐陽潤生好一些,肖小晴想著,臉上就露出一抹厲色來,卿隆武以為她不知道他在打什麽算盤嗎?那對母女,毀了她的家庭和愛情不說,還想要繼承卿氏?做夢去吧!


    車子平穩地開在繞城高速上,潤生緊抿著唇,心裏仿佛被壓了一塊大石頭,讓人喘不過氣來,每次迴卿家,都是這樣的感覺,那裏總是散發出一種令人厭惡的腐朽的味道,而每周她都必須要去經曆一次,就為了那所謂的“孝順!”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卿家的人,就是這麽會裝腔作勢,明明骨子裏都透著冷漠無情,偏偏表麵上還要裝出一種父慈子孝,大家庭和樂融融的假象,虛偽得令人惡心。


    自己對於卿家來說,不過就是卿隆平年輕時一夜風流留下的麻煩,要不是當初卿老太太執意要認迴自己,卿隆平根本不會在意是不是有這樣一個女兒,更別提什麽盡到一個父親應有的責任了。


    潤生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由緊了幾分,他當時倒是風流快活了,卻將無盡的痛苦和悲切盡數帶給了她的母親,甚至連累到小姨失去了她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卿家的這筆帳,自己不好好和他們算算,又怎麽對得起辛苦拉扯自己長大的小姨和九泉之下的母親呢?


    迴到家裏,潤生徑直推開了浴室的門,擰開水龍頭,花灑下熱水的衝擊力讓她覺得站立不穩,肌膚被燙得有些灼熱,她卻並沒有再去調試溫度,任由水流衝刷著自己的身體,仿佛這樣就能將今晚在卿家沾惹的氣味徹底衝洗幹淨。


    她洗完澡後,喝了一杯水,就沉沉睡去,夢裏似乎有溫暖的懷抱,潤生沒有翻身,一動都不敢動……她怕自己動了動,這場夢就醒了。翌日早上醒來的時候,她有些啼笑皆非的發現,所謂的懷抱,不過是自己的雙臂,把自己摟得很緊。


    照例是跑步,洗澡,換衣服,然後在固定的時間到了公司。


    “看來你昨天的出現並沒有起多大的作用,文亦琛背後的動作仍然沒有少。”羅欣怡在她麵前蹬掉高跟鞋,那鮮豔的紅底在深灰色的地毯上像妖嬈的花瓣,“據可靠消息,他們又約了今天一起打高爾夫,怎麽樣,還要給您安排一場巧遇嗎?”


    潤生沒有答話,隻是靠在椅背上,眉宇間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過了一會兒,她托著下巴,簽字筆敲在桌上,一下,一下,然後突然開口:“你說我都已經作出這樣明顯的姿態了,吳樹卻不接招的原因是什麽?”


    “他急著和文氏成交唄,肯定是文氏給他的價格十分優越。”羅欣怡在沙發上找了一個十分舒適的位置靠著,然後迴答道。


    “可是我們連價都還沒有報,方案也還沒發過去,他們就這樣著急,你不覺得奇怪嗎?”潤生抿抿嘴,看著羅欣怡,停下了敲擊桌子的動作。


    “你的意思是他們公司內部一定有什麽貓膩?”羅欣怡坐直了身子,沉吟了一下道。


    “去查查他們公司最近半年的運營情況,方案還是繼續做,最晚明天一定要給歐樹發過去,表麵上我們還是要把姿態做足。”潤生立刻下達了一係列指令,說完後就開始在鍵盤上敲擊郵件,時不時打幾個電話,或是埋頭迴微信。


    羅欣怡沒有作聲了,安靜地看著她的上司,想起了自己剛進公司來那會兒,潤生就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她當時也相信了公司裏的流言,覺得潤生這樣年輕就有這樣驕人的業績,多半是舍得陪客戶睡,才能睡出的這樣好的成績,心底頗有些看不起她。


    直到她談的一個客戶出了問題。


    明明是那個客戶在和她談業務時毛手毛腳,那時的她年輕氣盛,發怒潑了那人一杯水後就離開了,那個客戶轉過背來就把她投訴了,說她朝自己討要迴扣不成,就惱羞成怒,在公開場合羞辱自己。


    那個咖啡廳有很多人都看見了這一幕,但是人家卻並沒有聽見他們爭執的原因,問題的所有矛頭都指向了她。


    當時的羅欣怡哪裏經曆過這些,不僅要麵臨丟失公司客戶的問責,還要承受這樣的誣陷,她委屈得在廁所裏躲著直哭,以為自己就要被那個人渣害得失去工作。


    這個時候,是潤生頂著壓力保下了自己,並且帶自己去找那個客戶談判,也不知她是哪裏找出了那個客戶在外麵包養情婦的證據,冷冷地將那一疊照片扔在那個男人辦公桌上,不僅讓他乖乖去公司撤銷了對自己的投訴,而且還當眾給她賠禮道歉。


    後來羅欣怡有問過潤生,當時為什麽要幫她,潤生隻是淡淡地開口:“女人在這個社會上打拚本來就容易被不公平對待,她見不得還有人用這樣齷齪的手段來欺負一個女人,特別是這個女人還是自己的下屬。”


    至此,羅欣怡對潤生就隻有一個服字,跟著她一路從銷售部來到項目部,對她的每一個決定,自己都力挺到底。


    思緒迴歸,她看著自己麵前氣質冷靜成熟,有著一雙清澈雙瞳的潤生,不由勾了勾嘴角,重新穿好鞋子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時,像是想起什麽了似得說:“對了,你新招的那個小白兔今天來報道了,我已經做好準備,要好好調教她一番了。”


    “那本來就是你的工作,要怎麽做你自己決定就好,反正人要是再跑了,所有的工作都你來負責。”潤生頭也不抬地說。


    羅欣怡撇撇嘴,拉開玻璃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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