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嗎?


    千江月收迴思緒,窗外的陽光依舊明媚。


    個人的生死對整個世界來說完全微不足道,就像是扔到海裏的小石子。


    “說起來,你最近過得怎麽樣?我有點忙,所以沒怎麽來看你。”千江月對身前的連半雪說,聲音非常輕柔。


    “嗬嗬,你自己在這裏住兩天不就知道了嗎?還問什麽問,怎麽突然變得這麽蠢?”連半雪的聲音又尖銳起來。


    聽到這句話,千江月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離開連半雪,走到房間的一角接了杯溫水,試了試溫度之後,他將杯子拿到了連半雪的嘴唇前。


    “喝點水吧,你應該口渴了。”千江月慢慢抬起杯子的底部,“乖,來~張嘴。”


    可惜的是,連半雪並沒有按照他說的做,反而直接朝杯子裏麵吐口水。


    千江月沒有生氣,他用平靜的目光看著連半雪,順手將杯子放在不遠處的桌子上。


    “說吧,你找我來有什麽事,如果我有時間,會幫你做的。”千江月站在了連半雪的身前,他微微彎腰,不讓自己顯得太強勢。


    在千江月說完這句話之後,連半雪整個人好像丟了魂一樣,“他好像死了,你幫媽媽去找找好不好?”


    “誰?”千江月麵帶微笑。


    “當然是你的父親。”連半雪說。


    “他躲了你二十多年,不可能找到的,不然你早就找到他了不是嗎?”千江月眨了眨眼。


    “媽媽知道,但是這件事你一定要幫媽媽,媽媽求你了!”連半雪聲音中帶著哭腔。


    千江月摸了摸連半雪的臉頰,“我知道了,我盡力。”說完,他轉身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轉過頭,“對了,一直坐著對身體不好,多出去走走。”


    門,被千江月打開,然後又關上。


    離開房間之後,他掏出了手機,然後在通訊錄中搜索‘易山’兩個字。


    按下撥號鍵,鈴聲響了三聲後被接通。


    “請問是易山先生……”還沒等千江月說完,對麵傳來了一個女聲。


    “你找他幹什麽?”對方說。


    千江月能夠聽出對方的語氣非常不耐煩。


    “是這樣的,我有一件事想要請教易山先生……”還沒等千江月繼續說下去,對麵就給出了一個讓千江月有些意外的迴答,“我丈夫已經去世了。”


    一股別樣的情感在千江月心頭湧現,他的手抖了抖。


    “是……什麽……原因呢?”千江月問。


    “車禍,沒別的事,我這邊就掛了。”對方的語氣非常冰冷。


    “節哀順變。”千江月說。


    電話另一頭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千江月深吸一口氣,再次翻找通訊錄,“你好,請問是……”


    這次他詢問的是易山的工作單位,得到了一樣的迴答。


    確認之後,千江月看向了連半雪房間的門。


    “嘿嘿嘿,沒想到吧,她還能感受到易山的死,真是感人的愛情,你的出生隻不過是她用來綁架易山的手段,可惜易山根本不理會。”略帶嘲諷的聲音傳入千江月耳中。


    在他左邊一扇沒有關緊的門中,一隻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睛正看著自己。


    千江月隻是瞥了一眼,根本沒有理會,他重新迴到連半雪的房間當中。


    “我已經托人幫忙找了,還是沒有任何消息,你知道的,這件事我比你更上心,你放心好了,隻要一有消息,我馬上通知你。”


    剛進門,千江月就將這些話說了出來。


    連半雪拉攏著腦袋,一點精神都沒有,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千江月的話。


    “我走了。”千江月說了一句,接著不再停留。


    空蕩的走廊讓千江月略微失神,不知為何,他心中有不詳的預感,好像心髒被一隻手拽住了一樣。


    這預感非常強烈,可是……這是在現實世界,而他……也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有點奇怪。


    千江月心想。


    吩咐護士好好照看連半雪之後,千江月走到了供病人散步療養的地方,這裏綠意盎然,空氣清新。


    他坐在長椅上,靜靜地看著病房所在的方向。


    其實,在一年前,他就已經找到了他的生父。


    與他猜想的一樣,易山並非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才離開,實際上,易山離開的原因很簡單,僅僅隻是兩人的感情破裂了。


    當然,真正的原因是連半雪的病症已經開始變得嚴重。


    三番兩次的爭吵之後,連半雪將易山給趕走,這段感情就此宣告結束。


    後來,連半雪發現自己懷孕了,但是她沒有告訴易山,而是……


    “我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這是易山知道事情始末後的第一句話。


    當時的情景浮現在千江月眼前。


    約定的地點在易山家附近的茶餐廳。


    “我……說實話,我當時也不知情,如果你想罵我,或者……唉,她真的病的不輕。”易山邊說邊搖頭。


    “因為她病了,所以你就離開了?”千江月問,他嘴角帶著微笑。


    “哼,你是不是認為我是渣男?”易山冷哼一聲,從口袋中掏出香煙,“抽煙嗎?”


    “不抽。”千江月說。


    易山點燃香煙,抽了一口,接著將煙按在煙灰缸裏麵,然後他卷起了自己的袖子。


    一塊範圍非常大的疤痕出現在易山的左手臂上,而且一直向上延伸。


    “你媽媽幹的,我當時離開的原因並不是我移情別戀,而是我怕自己會死。你知道嗎?那次我隻差跪下來道歉了,結果你媽媽直接將開水潑到我身上,她還說: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不然我直接拿刀捅死你!”


    “我這麽說你聽著當然像氣話,但對我來說不一樣,我那時候真的被嚇到了,你媽媽當時的語氣,我真的不懷疑她會在我睡覺的時候一刀捅死我。”


    “換做是你,你不走?”易山說完後問了一句。


    “我來找你是為了一件事。”千江月沒有迴答易山的問題,而是說起了另外一件事,“她住院了,我……希望你去見她一麵,這是我的請求。”


    聽到千江月的話,易山愣了下,“什麽病?”


    “精神病。”千江月說。


    “哦,我不想再和她扯上任何關係,我有自己的家庭和事業,如果你認為我沒有盡到撫養的義務,我以後會給你補償。”易山又拿了根煙出來,“你帳號是多少,我還有點私房錢,先轉給你五萬,你先用著,我看看有什麽工作適合你……”


    “我給你十萬。”千江月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易山沒有接話,隻是抽煙。


    他沒想到對方根本不要錢,反而給錢。


    “二十萬。”千江月繼續說。


    易山將煙頭扔到地上,然後用腳踩滅,“你還不懂嗎?我已經說了,我不想再和她扯上任何關係。”


    “三十萬可以嗎?”千江月又加了一次,“隻是見一麵罷了,這麽難?”


    “老子他媽簡直是倒了八輩子黴了我,怎麽會碰到她?”易山站了起來,“我是欠你的沒錯,可我不欠她,我上個月才被她嚇醒,我還跑去見她?我吃飽了撐著沒事做?”


    “其餘的事都可以談,這件事你不要再說了,給再多錢我也不會去的。”易山稍微平息了自己的怒氣。


    “一百萬呢?”千江月身子向前探了探。


    “一千萬我都不會去!今天就聊到這吧。”易山轉過身,不想再說,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白色的卡片,“這是我的名片,有什麽事直接打我電話,早上八點到晚上十點都可以。”


    他將門打開,可是沒有直接走出去,而是頓了頓,接著迴頭對千江月說,“那個,我聽說這病會遺傳,如果你發現自己有跡象,還是盡快去看醫生吧,現在醫術發達,或許有用。”說到這裏,他右手食指撓了撓自己的脖子,“你看起來過得還不錯,她應該對你很好。”


    門,被關上,隻留千江月一人在房間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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