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衣決定離開,再一次拜會了振威武館的張老爺子之後,她便收拾行囊離開了客棧,向大興城的東麵城門走去,石青衣的行李很少,除了一隻木匣之外,隻有一隻不大的包裹,背在背上也不覺得沉重,石青衣就這樣,步行的穿過了半個城區,出了城東的大門。從東門進出的人很多,但是石青衣沿官道走了一段時間之後,官道上隻剩下了她一個人,步行出城的大多都是附近的居民,遠來商旅又都雇傭馬匹,因此除了不時從身邊趕過的馬車,石青衣已經看不到一個路人,望著四周一望無際的田野,石青衣長長的唿出了一口氣,“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路途長著呢,你呀,就慢慢的走吧。


    身後傳來一陣馬蹄的響聲,越來越近,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小姐留步,公瑾有話對小姐講。”石青衣詫異的轉身,就看到張公瑾騎在馬上,正快速的向自己奔來,石青衣倒是沒想到張公瑾竟然一直追到城外。不過既然已經追上來了,她也總不能避而不見吧,所以便停在了路口,等待張公瑾的到來。


    “小姐走的好快,我竟然都沒有得到通知,若不是師傅告訴了我的消息,我還不知道小姐即將離開,若是連與小姐告別都沒有做到,那張某一定會在心裏愧疚的。”石青衣露出微笑:“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這個人一向來去自由,去武館告別的時候又沒有見到公瑾,所以,嗬嗬。公瑾又何必放在心上。”張公瑾正色道,“小姐何出此言,或許在小姐看來,幫助公瑾不過是舉手之勞,但在公瑾看來,小姐就是活命的菩薩,若忘小姐之恩,那張公瑾又有何麵目活在人世!”聽到張公瑾嚴肅的話語,石青衣搖了搖頭,“不是我,是命,命運托我的手給了你的機會,你真的應該感謝的應該是你的命運。”聽了此話,張公瑾有些發愣,雖然想到了這位小姐一定會推脫,卻沒想到用了這麽個理由。


    張公瑾發愣,石青衣可沒停下來,繼續沿著官路向前走,張公瑾反應過來,急忙跟了上.“公瑾既然已經告別,那為何還不迴去。”聽到石青衣的話,張公瑾迴道:“小姐一人上路,師傅心中放心不下,張某正好無事,因此願為小姐仆役。餘小姐一同前往洛陽。”張公瑾語氣誠懇,石青衣依然搖了搖頭:“不必。”“為何不必?”張公瑾的語氣就有些急躁,“小姐年紀尚輕,又是初次出門在外,某雖愚笨,但數年押送貨物,一些經驗還是有的,又公瑾跟隨,小姐怎麽也比單獨上路要強得多吧。”石青衣有些疑惑了:“公瑾,那大興城呢,你沒有事情需要處理嗎。”張公瑾搖搖頭“我的手下如今都已投入武館之中,不需要我操心,剩下的事,兩位師兄便足以處理好,因此,大興城裏再無任何事情可以羈絆與我。我願追隨小姐,永不背叛。”石青衣嗯了一聲,“這樣啊!”石青衣就笑了,哎,原本不想說的,既然張公瑾有心,指點他一下好了,若是以後真的因此而富貴,張公瑾也不會忘卻自己的人情,這就夠了。於是石青衣停下了腳步,麵向張公瑾:“你應該留下,因為你留下來,才能抓住最好的機會,才是對我最大的報答。”說著一指無盡的田野,“公瑾,你這些年也算見多識廣,你可知道這天下未來的局勢麽。”張公瑾看著石青衣,不知道如何作答,而石青衣也就這麽定定的看著他,目光鎖定他的一舉一動。


    張公瑾被問愣住了,他不知道石青衣是什麽意思,也不明白自己的迴答將對自己有什麽樣的改變,他隻是感覺到,這個問題並不是石青衣一時興起,而是早已準備好的,問題的答案將會決定自己的未來。對這個問題,他不得不謹慎。許久,張公瑾抬起深思的頭顱,冷靜的迴答了石青衣的問題:“這天下,將要迎來亂世。”對這個答案,石青衣滿意的點了點頭。她又一指那廣闊的田野:“當今聖上殘暴不仁,濫用民力,人民已經不堪重負,卻偏偏要炫耀武力,大舉進犯高麗,聖上如今驕傲自大,我斷定此次驕兵必敗,如今本朝兵力大多集中於遼東戰場,如此一敗,必定元氣大傷,失去了強大軍隊的威懾,那時必定豪傑並起,以至天下動亂。而那個時候,人命如螻蟻,隻有做出正確的抉擇,投效於一位真正的英明君主,才能既保護好身邊的人,又能建功立業,成就不世功勳。”石青衣看向張公瑾:“公瑾以為,當今世上,何人有此平定亂世的能力。”張公瑾搖了搖頭:“請小姐明說,公瑾不知。”石青衣同樣搖了搖頭:“不必問我,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古最難揣摩的,就是人心,人心難測,任何自作聰明的想法都是要不得的。”說道這句話的時候,石青衣一臉的嚴肅,“我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選一塊好地方等著,蓋世的英主自然就會到來,你隻要眼睛擦亮,別認錯人就好了。”石青衣說道,“公瑾可知知道爭霸天下,形勝之地都是哪裏?”張公瑾思索片刻,搖了搖頭。


    石青衣便給他慢慢詳解:“自古平定天下,都是從北到南,由東向西,這既是地勢的原因,也有民風的關係,一般來說西北民風彪悍,足以壓倒南方柔弱的民風,因此一旦天下有變,北方是銳意進取的一方,而南方大多隻會消極抵抗。本朝消滅南陳餘孽,也準循著這條定律。”石青衣看了一眼張公瑾,“至於天下形勝之地。首要之地,就是關中。”無視張公瑾驚異的眼神,石青衣繼續說道:“關中平原富庶,四麵山川險要,易守難攻,渭水可以運兵東向,加上函穀關天然屏障,得到了關中,就等於是得到了整個西北。”石青衣在地麵畫出簡易的地圖,指給張公瑾,“然後是洛陽,洛陽地理原本不夠優越,但是由於當今聖上的大興土木,使得洛陽成了一座雄偉的堅城,若有強軍在手,據此堅城,那天下也並非無望。”然後石青衣又一指北方:“遼東一帶地勢複雜,也是天下強兵的出處之一原本也應為形勝之地,可是如今成為了高麗戰場的前沿,以聖上的秉性,一定打量的征發民夫,無論與高麗的戰爭是勝是敗,遼東之地一定殘破不堪,即使有人在此能夠聚集勢力,他的根基與兵卒戰力也一定弱於天下其他的勢力。”石青衣的手又向南劃過,“蜀中是劉邦起家的地方,後來建立漢朝,地理位置的優越不下關中,可惜,這樣的地方,聖上又怎麽會不刻意提防,如今蜀中勢力交錯,關係複雜,就算天下大亂,也隻能維持現狀,沒有爭霸天下的能力。襄陽是魔門的大本營,魔門不會做出孤擲一注的舉動,因此可以忽略,唯有江淮一帶。民風強悍,水網密集,經濟富庶,可以為帝王根基。隻是。”石青衣頓了頓,看了眼張公瑾,“此地商業氛圍濃鬱,居民大多喜商厭農,言必稱利,因此若要以此之民成軍,必以重金誘之,或以高壓治軍,使其畏懼,然而前者使財政困乏,後者使將士怨憤,必起內亂。因此此地也不足為慮。爭奪天下的戰場,終究還是要落到北方,在關中洛陽之間展開。”


    將所要說的全部說完,石青衣看向張公瑾:“公瑾,現在你知道要如何做了吧!”張公瑾緩緩點頭,“我明白了。我隻要在關中等待,明主自然就會到來。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在這裏低調的發展,以便在亂世到來之後,能保護好我身邊的人。”石青衣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你明白就好,現在就去做吧,我們的時間可不多。”說完,示意張公瑾離開,張公瑾卻遲疑的看著她:“那麽小姐你一個人,真的不會出現任何狀況嗎?”“哎!”石青衣終於還是苦笑出來,雖然對方完全是為自己考慮,可是這麽難纏,還是,真的討厭啊,


    石青衣終於不再說話,伸手牽過張公瑾的坐騎的韁繩,身體一翻躍上了馬背,雙腿一夾馬腹,便如離弦的箭一般迅速的遠去了,吹過的風中,留下了石青衣最後所說的話:“武人,便要有一顆武人的心,無畏任何挑戰,若我因內心的恐懼與外界的困難而停滯不前,又有有何麵目去麵對我的老師,傳承他的武道呢!”石青衣的身影漸漸的消失不見,她的話卻總是盤繞在張公瑾的耳邊,久久不散。


    ***


    石青衣又坐11路了,因為她把馬弄沒了。起因是在官道上撞上了難民,然後難民見到石青衣人小馬好,就想劫財,石青衣見他們隻求財不劫色,也算講究道義,於是就讓他們把馬搶跑了。(石青衣易容後的容貌隻是一般水平,屬於有品的絕看不上的那種,至於沒品的那些餓中色鬼-你給他一頭母豬他都上,易容的醜也沒用,反而更顯眼。石青衣才不會笨到沒事找事。)沒了馬的石青衣反而更自在了,喜歡走官道就走官道,走煩了官道就鑽樹林,反正迷路的就直接上到樹頂?望,就這樣,石青衣不緊不慢的在向洛陽的方向行進著。


    雨水順著鬥笠的邊緣流到蓑衣上,再從蓑衣上落下,形成一道道的水線,整個道路上都是一片濕漉漉的,沒有一點幹爽的地方。石青衣一邊在嘴裏罵罵咧咧,一邊在泥濘的道路上跌跌撞撞的前行。雖然清晨出發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天會下雨,也準備了蓑衣鬥笠,但沒料到雨竟然會那麽大,幾乎衝毀了道路,事實上,在北方的這個時候,本來就應該極少降水的,就算有雨,也不會那麽大,石青衣不巧的碰上,也算是走了黴運。


    這裏是從大興城通向洛陽的一條官道,然而道路附近卻沒有幾個村子,讓石青衣想找個地方避雨都找不到,不由的讓她一陣氣悶,連走路似乎也成了一件煩心的事情。石青衣就這樣子鬱悶的走著,然後看到了官道前麵一座破舊的小廟。嗯,小廟?!石青衣的精神一振,甭管別的,能避雨就好,石青衣快步走到了小廟的門口,用手去推門邊……門紋絲不動!!石青衣有些急躁,也沒多想,便用上了真氣,哢的一聲,折斷了什麽東西,石青衣在一推門,門開了。


    一聲驚恐的尖叫,讓剛進門的石青衣嚇了一跳,然後雙方才打了照麵,一見之下,兩邊全楞住了。出現在石青衣麵前的是一位美麗的夫人,石青衣目測絕不會超過四十歲,蒼白的臉上帶著病態的紅暈,還有,她的手上那高高舉起的,想要打向石青衣的木棍。此時的夫人臉上,驚訝與尷尬的表情共存,為自己的動作而尷尬,也為闖進來的是一位年少的少女而驚訝。手裏的木棍也停在了空中,忘了放下來。


    高庶雲也在注視著麵前的少女,少女真的很年輕,看模樣應該不超過十四歲,可是臉上的表情卻帶著與自身年齡不相符的冷靜與與沉穩。絕不會使普通的女孩,而且,普通的女孩也不會在這樣的天氣下外出走動,以及空手折斷一根粗大的木棍做成的門閂,闖入這件破舊的小廟。


    “我是來避雨的!”石青衣搶先說道:“因為沒有想裏麵會有人,所以……很抱歉給您添麻煩了!”說著恭恭敬敬的向高庶雲行了一禮,高庶雲急忙伸手攔住,“姑娘不必多禮,這廟本來就不是我們所有,將姑娘拒之門外,反而是我們的不是了。”高庶雲說的客氣,但是石青衣又如何不知那是麵前夫人的客氣,這座廟前後都沒有人居住,她一個孤身女子,自然是得小心小心在小心。石青衣的闖入又是如此的突然,肯定嚇到了這位夫人。真正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她自己。


    一聲細微的呻吟傳入了石青衣的耳朵,打斷了石青衣要說的話,呻吟中所帶有的痛苦意味讓石青衣不自覺的皺起了眉,“佛像後麵是誰?”石青衣立刻轉身,向廟裏供奉的塑像後麵走去,然後看到了在一堆的幹草的上麵,一個昏迷中的女孩躺在那裏。小姑娘的臉色蒼白,一看就是生了大病的樣子,看到女孩的臉。石青衣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那位夫人追了上來,看到女孩,也低唿一聲,衝上前去將女孩緊緊地摟在懷裏,“婢兒,快醒醒,娘就在這裏。”女孩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卻無論如何也不睜開眼睛,顯然病得很嚴重。那位夫人不停的在喊著女孩的名字,女孩卻在也沒有反應。


    石青衣走了過去,扶住那位夫人的身體,“我來看看!”伸手抓住了女孩的手,感覺著女孩的脈搏跳動。高庶雲沒有阻擋,隻是看著石青衣的動作,心裏慢慢的升起了一絲的希望。女兒的病已經嚴重的不能在嚴重了,但是因為之前的求醫問藥,自己身上原本不多的錢已經全部用盡,現在,即使是一個稍微暖和的環境也給不了女兒,隻能讓女兒躺在冰冷的草堆裏,用自己的身體來溫暖她,隻於女兒的病,隻能看女兒自己能不能挺過來了。現在石青衣的出現,給了她一絲的希望,讓她目不轉睛的看著石青衣的麵龐,想要從中看出石青衣的想法。


    然後,她心中的希望漸漸的退卻,因為在石青衣的臉上的表情,除了驚訝,就隻有凝重,這意味著什麽,高庶雲自己也能猜到個大概。她的心已漸漸的冷卻。卻聽到了那個陌生的大女孩的問話,“夫人,你能相信我嗎?”高庶雲驚訝的看著女孩,就見到女孩已經放下了身上的木匣,從中拿出了一個小瓷瓶,從中掏出一顆藥丸?鸞?伺??淖燉铩!罷饈巧撕?ぁ!筆?嘁陸饈偷潰?八?納硤逄?槿趿耍?ゴ康撓靡┗崛盟?幻?睾簦??裕?筆?嘁掠幟貿鮃桓靄諮?拇懇?∑浚?蚩??又心貿雋艘恍“嚴溉緱?5難┝烈?搿!拔乙?運??姓氪蹋?し7?納硤邇蹦埽?蛉耍?閫?飴稹!迸?5牟『苧現兀?由賢涎擁氖奔涮?ぃ?負躋咽俏摶┛刪齲??嘁亂裁揮惺?值陌鹽漳芄灰膠盟???鞘?嘁祿故薔齠ㄈプ觶??蛭匏??舛閱概?盟?肫鵒俗約旱男∶糜牘?賴哪錚?看蝸肫鶿?嵌?耍??嘁碌男木突岜淶萌崛恚?獯我彩且謊???運?嘔岵患票u輳?グ鎦?舛運孛療繳?哪概?v皇牽?粢??鍪鄭?溝玫玫秸饢荒蓋椎耐?狻j?嘁驢聰蛘饢環蛉耍?卻?潘?幕卮稹?p>  “那就拜托你了”高庶雲終究是同意了,她也明白,女兒的病是不能在拖下去的,難得這位姑娘想要幫忙,無論後果是什麽,她都已做好了準備。石青衣得到允許,便立即動手,五指向銀針張開,便夾起五根銀針,將他們全部插入了女孩的麵部,然後毫不停手,立刻又提起五根細針刺入女孩的頭頂,就這樣,石青衣飛快的將銀針插滿女孩的頭部,一共用去了五十餘根銀針,將女孩的大腦保護好,這才稍微停頓了一下,解開女孩的衣服,露出女孩光滑的身體。高庶雲在旁邊靜靜的看著,不敢發出任何聲響來打擾石青衣的動作。褪去了女孩的衣服,石青衣再次從木匣中拿出一套針具,依次排開,這就是一套很普通的金針,又縫衣針大小,石青衣抓起一根金針,運起真氣,緩慢的刺入了女孩的左肩,女孩一聲悶哼,臉上泛起了一絲潮紅。石青衣暗自鬆了一口氣,有反應就好。接著她便以此從女孩的四肢開始,將手上的金針依次的插入女孩的體內。


    十七、十八、十九……還有七針,需要紮在女孩的心肺之間,保護女孩的五髒,這是所有工序裏麵最重要的一環,容不得半點差錯,為了防止被中途打擾,高庶雲都已經離開了一段距離,隻能在遠處看著,石青衣深吸了一口氣,運起真氣,伸手握住一根金針,緩緩的插向女孩的心髒位置。


    心髒是人體最重要的器官,這一針若紮錯了位置,女孩就會當即必死,石青衣已經使用了靜齋特有的獨門真氣。用真氣護住了女孩的五髒,這才手上發力,將針穩穩刺入。成了。石青衣唿出一口氣,剩下的雖然也很困難,但已經不是最難的了,剩下的六針,她有足夠的信心。然而,就在她信心滿滿的認為不會有問題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一個半大的男孩推開了破廟的門,打破了原本沉靜的世界:“娘你怎麽沒鎖門,看我帶迴來……”立刻他的臉色就是一變,“你要對我妹妹做什麽?”整個人立刻就衝了上來,發瘋一般的想要攻擊正在為女孩治療的石青衣。混蛋,石青衣心裏立刻暴怒,沒看清現在在做什麽嗎,會死人的!空著的右手伸出,一把將失去理智的男孩扇飛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高庶雲如夢初醒,哎呀一聲便衝了過去,抱住了男孩。石青衣也是狠狠的一拳砸在地上,所有的針刺,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被男孩的動作幹擾,石青衣的心神出現了一瞬間的遲疑,讓原本應該刺入膻中穴的金針偏移了一絲,而這一絲的結果,卻是造成了女孩右肺的大量出血,若不是石青衣立刻就用真氣封閉了破損的血脈,女孩絕對必死無疑。現在的情況是女孩的病未消除,又添了內傷,石青衣的各種針刺,隻能停下,先為女孩止血。


    石青衣歎了口氣,再次使用銀針,在出血的部位紮上止血,同時使用真氣,加快傷口的愈合,便將女孩身上其他的金針,銀針全部的迴收,針灸已經失敗,那麽它們留在女孩體內也就在無意義。女孩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不在像剛看到那樣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畢竟雖然最後的程序沒有完成,前期的治療還是對女孩的病情有一定的緩解的,看著女孩昏迷時的恬靜的臉,石青衣沉默了一會,終於將手伸入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一個青色的小瓷瓶,拔出塞子,倒出一粒青色的丹藥來,這枚青色的丹藥一暴露在空氣中,空氣中就多出了一股清香的氣味,石青衣略一遲疑,便將女孩的嘴掰開,將藥丸塞進女孩的嘴裏。


    被石青衣一巴掌拍飛的少年此時也掙紮的支起了身體,雖然已經在高庶雲的耐心下知道石青衣不是壞人了,可看到石青衣擅自給女孩喂藥,頓時又忍不住的大喊大叫:“誰允許你給我妹妹吃藥了,吃錯藥我妹妹怎麽辦?”氣的石青衣火冒三丈,起身就向少年走去,想要狠狠的修理他一頓,走了兩步,終究還是停了下來,因為高庶雲已經攔在了她的麵前,“請您原諒他吧,”高庶雲對石青衣說,“這孩子遭逢大變,因此經常情緒失控,哎”說著,高庶雲已經忍不住落淚,任是誰遭遇這種慘事,都會受不了刺激而發狂的吧,尤其自己的孩子還都那麽的小!看到眼前的夫人落淚,石青衣的怒火頓時熄滅,她恨恨的看了少年一眼,“嗯”了一聲,又迴到了原地坐下,繼續運功幫助女孩的肺部止血。


    高庶雲來到石青衣的身邊,憐愛的用手拂去女孩臉上的灰塵,一遍向石青衣詢問她的情況,石青衣歎了口氣,將一切都跟她說了,高庶雲的臉色於是變得非常難看,“還好沒有大礙,血已經止住了,我喂得丹藥,可以保證在十天內病情不會惡化。”石青衣安慰著她。十天之內確實沒有危險,而十天之後,石青衣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放心吧,有我在,她會沒事的。”有了石青衣的保證,高庶雲的臉色才恢複了一些,對於這個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的陌路少女,她也是發自心裏感激,“那就,麻煩你了……”高庶雲的聲音輕飄飄的,然後她就倒在地上,暈過去了。


    高庶雲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天已經黑了,在她的麵前燃燒著一堆火,讓這個破舊的廟裏麵暖暖的,那個神秘的少女正在用一隻小桶煮著小米,此時粥已經熟了,散發出一股香氣。肚子裏發出咕咕的叫聲,讓高庶雲臉上一紅,她這才才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進食了。此時正餓得厲害。隨即,一小碗粥已經提到了她的麵前,驚訝的談起頭,就看到石青衣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以及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你醒了,餓了吧,給”高庶雲慌忙接過。“謝謝你。”對這個充滿善意的姑娘,高庶雲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她接過小碗,小心的吹著上麵的熱氣,然後小口的緩慢倒進嘴裏。不一會,一小碗粥已經被喝了精光。這時候她才有空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還是那座破廟,卻因為一堆火的緣故,溫暖明亮了很多,女兒的身體也被移動到了火堆的旁邊,正安靜的睡著,除了陌生女孩在不時的向火堆裏添柴禾之外,沒有任何的聲音。高庶雲吃了一驚,急忙問了起來:“姑娘,我的兒子,他去了哪裏。”“哦,他呀!”石青衣迴道,“原來不遠就有集市,我讓他去買東西去了,應該很快就會迴來。”高庶雲這才放心。放鬆了心神的她很快的感覺到了一陣倦意,很快的就沉沉的睡去。


    望著睡去的母女二人,石青衣開始想象這母子三人到底遇到過什麽樣的遭遇,以至於讓這母子三人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一個病入膏肓的少女,一個對誰都懷疑的少年,這位夫人的身體也是操勞過度,身體非常的虛弱。那他們所經曆的,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呢。石青衣想著。停止了擺弄火堆,站起身走到那位母親的麵前,蹲下仔細的端詳她的臉龐。石青衣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會救人不圖知恩求報,之所以會幫助這位夫人,隻是因為她的神態,真的很像石青衣心中深藏的那個人,已經故去的娘,碧秀心,而且現在走到近前,石青衣也感覺得到,她們真的很像,高庶雲睡著時臉上安寧的神態,是石青衣曾經非常熟悉的東西。也是許多年前,她曾經無數次的在這樣的安寧的麵孔注視下安然入眠,卻終於永遠失去了的東西。如今。出現在了另一個美麗的婦人的臉上。


    看著婦人恬靜的睡臉,石青衣默默的起身,迴到火堆的旁邊,再次的添起了柴火,似是而非,石青衣對自己說,雖然很像,但她不是她,石青衣心中的那個她,早已安眠在了那個寂靜的山穀,與山花終日為伴,不會在迴來了。


    門栓再一次的響起,少年迴來了,他扛著一隻很大的包裹,氣喘籲籲的走了進來,然後就看到了石青衣對他怒目而視,立刻知道自己犯了大錯,趕忙捂上了嘴巴,不讓粗重的唿吸聲吵醒二人,同時將包裹輕輕的放在地上。“都買迴來了。”走到跟前,石青衣輕聲問道,少年點了點頭。“都有了。”石青衣就打開包裹,拿出裏麵的東西,首先是兩條棉被,被輕柔的蓋在母女二人的身上,然後是一些草藥,衣服和糧食,都是草草的包在一起,石青衣把它們分開,在細細的分類,在整齊的用包裹皮包好,這才大功告成,歸來的少年也已經十分饑餓了,抱起熬粥的小桶,就這麽直接的往嘴裏倒,也不用碗,咕嚕咕嚕的喝了個幹淨。石青衣看了他的動作,樣子,突然就笑出聲來:“你喝粥的樣子,很可愛嗎!”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少年正心滿意足的拍著有些鼓起的肚子,就聽見石青衣的聲音,頓時有些惱怒,但是少年麵對石青衣卻發不起火來,也難怪,無論是衣裳,被褥,草藥還是剛剛下肚的熱粥,都是石青衣一手出的錢,吃人嘴短加上對方對妹妹與娘親的照顧,讓少年在石青衣麵前,真的不能硬氣起來。


    高庶雲昏迷後,無論是少年還是石青衣都吃了一驚,石青衣立刻為她把了脈,確定她隻是因為疲勞過度才昏迷的原因後,這才放下心來,於是,點起一堆篝火,又從隨身攜帶的包袱裏拿出了攜帶的小米,倒進門口旁邊的小桶,開始在火堆上麵熬起了粥,期間少年也想經一份自己的力量,但是他的笨拙一次次的讓石青衣火冒三丈,在挨了石青衣數次難聽的怒罵後,少年也隻能蹲到角落裏裏麵畫圈圈去了。


    升起的篝火吹散了空中的濕氣,讓廟裏麵暖和了一些,少年總算有了些用處,與石青衣一起將他的妹妹與娘親已到了火堆附近,石青衣原本是要按原路返迴,去來時的鎮子買一些必需的東西,少年卻告訴她,前麵不遠處就是一個很大的集市,而且他經常去,既然有人代勞,石青衣也樂得甩手,給了少年錢與清單,讓少年按照清單將上麵的東西全買迴來,就這樣,少年出門大采購,石青衣則留下來照看沉睡的母女二人。


    少年索性不去理會石青衣的這句話,也坐到了火堆的旁邊,火光映在少年的臉上,一明一暗,就像少年心中漂浮不定的心思,終於,少年的臉麵向石青衣,嘴裏說出了一句話:“謝謝你。”便又將臉轉了迴去,不再言語。石青衣見了少年的動作,也沒有說話,隻是向漸漸變小的火堆裏,又添了一把柴禾。“能說說你們的事情嗎?”石青衣說道:“你們一定有過很悲傷經曆,我能看得出來,嗬嗬,有時候,把東西憋在心裏不是一件好事,說出來才是更好的選擇。或許,我能為你們做點什麽。”石青衣看向少年:“可以麽?”少年沉默了半響,“好吧”。


    “我的名字是長孫無忌,我的妹妹名字是長孫無蓉,我的爹爹就是長孫晟,娘親得娘家姓高,娘是在父親原配過世後嫁給父親的,那時父親已經有了三個兒子,所以當娘有了我與妹妹後,我們兄妹二人與三個哥哥的關係並不密切……”當聽到長孫的時候石青衣就已經明白了,這對母子三人,正是長安城裏鬧得沸沸揚揚的長孫家的那件事的主角。也因此石青衣才明白,為什麽他們三人會變成這個樣子:老父新喪,兄弟反目,加上鄰裏鄉親的白眼,就是一個成年的男子也未必承受得住,而況是一對孤兒寡母,年紀最小的長孫無蓉應該最受不了這種刺激,所以最先病倒,而且病情越來越重,高夫人雖然暫時沒有倒下,可是身體也是越來越弱,長孫無忌的身體倒還堅持的住,可是精神也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因此遇到了刺激也會歇斯裏,將自己的後娘與弟弟妹妹害到這個地步,長孫安業的罪孽還真是深重。


    “若是大哥還在,一定不會讓二哥這麽胡來,”想起了大哥,長孫無忌的聲音哽咽了,“大哥是眾兄弟中最為爹爹所最看重的,從小就文武雙全,而且湊過來都是不偏不倚的。爹爹說他老去之後,隻有大哥能撐起這個家來,可是大哥最後,卻死在了爹爹的前麵,漢王造反,大哥據城死守,最後城破被殺,當大哥的屍體被運迴到家的時候,爹一下子就病倒了,然後舊病複發,再也沒能好轉,若是大哥沒死多好,爹爹也不會悲傷過度,又怎麽會……”說到這裏,長孫無忌已經泣不成聲了。這個倔強的少年,終究也隻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在命運的做弄下,終究還是難以遮掩自己的軟弱,這一切,都被石青衣所看在眼裏。


    “放心吧,我會一直在你們身邊,直到到達你們想去的地方。”石青衣對少年說,:“你們,是要去洛陽嗎?”“嗯”長孫無忌點點頭,“舅舅的家在那裏,娘打算帶著我們去投奔他的。”“那就好了!”石青衣笑了笑,純淨的笑容讓長孫無忌一陣失神,從被趕出進家門直到現在,遭遇的盡皆是周遭的白眼,這樣的純淨的不帶一絲色彩的笑容,還是長孫無忌第一次看到,“我也是要去洛陽,正好順路,這一路就由我來照顧你們吧!”“謝謝你。”長孫無忌的目光從石青衣的臉上移開,在妹妹與娘親的身上停留一小會,又掃視了真個破舊的廟宇,想起現在窘迫的困境,好半響,才低聲的說了一句。石青衣也不以為意,隻是稍微的笑了一下,然後繼續向火堆上麵繼續添加柴禾。


    夜漸漸的深了,抱膝坐在火堆旁的長孫無忌忍不住一陣陣的困意,不停地搖晃著身體。“困了就睡吧,”石青衣指指長孫無忌帶迴來的包裹,“裏麵的被子,你去拿來用吧。”長孫無忌去拿了被子,卻遞給了石青衣,自己繼續的坐著,“還是你去睡吧,我還堅持的住。”石青衣笑著搖搖頭,拿起被子站起身,走到長孫無忌的麵前,“還是你去睡吧!”然後,揮手……長孫無忌當即昏倒在地。


    收迴了拍在少年睡穴上的手,石青衣輕搖著頭,一邊將少年的身體安放在幹草堆上,然後蓋上被子,做好了一切,石青衣才迴到原來的位置上,望著火堆出神。上一輩子的命運轉折點,也正是與少年差不多大的時候呐,那個時候一位自己會如何如何,結果卻依然什麽也做不了。隻能隨波逐流,還是自己的老路。毫無疑問,看到少年倔強的一麵,石青衣的心是震動了的,因為她的前世,也曾經有過那樣的時期,瘋狂反抗著約束在身上的枷鎖,卻終於屈服於現實,然後敵視著世間的一切,而不去分辨其中的好與壞。現在想來,那是每個人都會經曆過的吧,不過自己那時選擇了退縮,之後自然的也就失去了享受未來的資格,生活在仇恨中,最後迷失了自己。所以這一世看到一個與那個時候自己有著同樣眼神的少年,石青衣真的不想他與自己的前世一樣,那種活著是地獄的日子,她不希望任何人也再次的經曆一次。


    母子三人睡得沉了,不時的發出打唿嚕的聲音,石青衣等待著火堆熄滅,然後起身,打開廟門走了出去。外麵,雨已經停了,烏雲散去,露出了漫天的星輝,一輪明亮的彎月掛在空中,顯得分外美麗,石青衣怔怔的看著這美麗的景色,一時間失去了言語,她就這麽一動不動的看著,然後,淚流滿麵。自娘親走後,多少次再午夜夢迴中,想起娘親溫柔的麵容,在她的膝下裝作爛漫天真的孩童,以及在寂靜的山穀中,抱著妹妹依偎在她的懷抱裏,貪看日落月升的景色。如今明月依然,那個溫柔的抱著自己的人卻再也迴不來了。永遠的,離她遠去。


    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有看月亮的習慣了呢,前世是不可能的,那時的她(他)不是整日的埋首於紙堆當中,就是趴伏在環境吵雜的電腦屏幕前,醒則看,看則暈,暈則睡,餓則吃,朋友是要被遺忘的,同學與老師是熟悉的陌生人,父母與親人也已經快要被忘記了,而親情,已經沒有感覺了。那裏的月亮或許一樣的明亮,但是真的,石青衣記不清了。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石青衣就這樣的對著彎月,輕輕的吟出了這兩句詩句,這照耀這現在自己的明月,也會在千年後的未來,照耀到自己的前世身上吧。可是那個時候的她(他),卻根本不會在意,沒有他所在意的東西附著在上麵,無論多麽美麗珍貴,他也是不屑一顧,哪怕他變成了她,也是一樣。


    石青衣就這樣呆站在地麵上望著月亮,思念著某人,隨著時間的流逝,月影西斜,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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