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肅沉, 星月暗淡, 天際匯聚著濃密的烏雲。萬丈高空之上,隱有雷聲迴蕩。沈縉安靜地坐在馬車之中, 身邊是沉默不語的張說,馬車在街道上疾馳,耳畔能聞得官軍奔跑而過的腳步聲, 他們手中的火把點亮的光影在車窗簾上浮動, 唿和聲此起彼伏。而這列車馬隊組成的隊伍, 就好似一塊巨大的通行令牌,沒有人來攔路, 他們暢通無阻地向宮城內駛去。


    張說這些時間以來, 能真正清閑下來的日子不多。剛迴洛陽時,他還能在自己的集賢院內做做學問。偶爾聖人會召他入宮, 聽一聽他對某些事情的看法。這本就是他“顧問”一職的本分,他也一直盡心盡力。雖早已不是當年的明君賢臣, 但聖人還是很願意聽一聽他對政事的見解,政事堂沒有了張說,眼下, 是另一個時代了。


    但是自張若菡大婚之後, 近來幾日,張說卻意外地被日日召喚入宮, 聖人每日都需要向他聽取大量的意見,關於對外戰爭、糧草,對內的布政方針, 乃至於最為敏感的儲君問題。但聖人最關心的,還是有關於諜探秘密活動的事。尤其關於朔方一帶的問題,聖人必須要知道他的想法。


    張說早年間擔任過朔方節度大使,巡視邊防五城,對河朔一帶的地理環境非常熟悉,他還平定過突厥變亂,對地方諜探活動也有很豐富的經驗。聖杯之事,牽扯到河朔問題,張說是專家,也無法置身其外。


    他抬起頭來,看向沈縉,不由歎了口氣。今夜抓到那個藏匿在皇城之內的諜探,不知是喜是憂。聖人要親自審訊,可在張說看來,不論是否能問出聖人想知道的,都會是一場災難。與河朔的戰事,怕是不能避免了。


    這時,沈縉開口了,她一麵打著手勢,一麵盡量放緩語速,問道:


    【張公,敢問今夜抓到的那個諜探,是在哪裏抓到的,可是含嘉倉內?】


    張說搖了搖頭:“非也,人是在城門口抓到的,他正試圖溜出皇城,但這個時期,皇城的進出被嚴格管製,哪裏是那麽容易糊弄過去的。”


    沈縉聞言,不由蹙起眉來。她的心中,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秘諜不是在含嘉倉被抓到的,說明此人應當不是含嘉倉的內應,那麽,此人是什隊死亡案的兇手,這個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可是,什隊死亡案的兇手,那個內應蛇巫,如此狡猾多智,一直潛伏藏匿在皇城之內不願出去,怎麽這會兒,卻往城門口走,自曝身份呢?這,實在有些不合常理啊。


    含嘉倉的秘諜內應至今仍沒有抓到,這件事也讓她覺得很不對勁。含嘉倉雖大,但畢竟麵積有限,糧倉占據了大部分的位置,能容納的守備人員並不多。這些守備人員也大多都是很多年前就戍守在這裏了,都是很熟悉的麵孔,如果至今還查不出來,那說明了一個問題。這些老麵孔裏,有人被滲透了。


    還有那場彌漫西苑的大霧,也始終讓沈縉難以釋懷。五月的夜晚,怎麽會起如此大的霧氣?而且,還局限在一小部分地區。她總覺得這並非是自然現象,而是人為所致。若真是人為所致,那麽潛伏在洛陽城內興風作浪的這一群人,必然會有人懂得天象易術,如諸葛孔明一般能掐算風雲變幻,甚至還可興起小範圍的氣候變化。


    沉默在車廂內彌漫,凝滯成讓人窒息的緊張氛圍。沈縉低垂著眉眼,心口念頭跌轉,擱在扶手之上的雙拳握得緊緊的。張說閉目養神,蒼白胡須下的雙唇卻不自覺抿成了一條直線。


    馬車停了下來,皇城到了,外麵傳來了領隊禁軍與守門禁軍交談的聲音。不多時,馬車再次啟動,已然能感受到皇城內白石磚地麵與皇城外青磚路麵的不同。


    這裏是東城宣仁門,馬車進城後,便一路向北。沈縉問道:


    【這是去哪兒?】


    “含嘉倉。”張說迴答,“聖人、太子、晉國公主,眼下都在含嘉倉。”


    沈縉心口一跳,忙道:


    【為何?】


    “聖人和太子要親自抓到藏匿在含嘉倉的諜探,眼下,應當在一個一個審訊含嘉倉的守備人員。”


    【誰出的餿主意?!】沈縉急了,瞪大雙目,看向張說道。


    “沈二郎何出此言?這不是誰的主意,這是太子的意思。”張說神色一變,道。


    【這次的事,幕後黑手有兩個非常明顯的目標,一是含嘉倉、二就是太子,眼下,將這兩個目標湊在了一起,藏匿的秘諜又未能找出來,這不是將事態往最壞的方向推嗎?】


    “沈二郎多慮了,禁軍已然將含嘉倉翻了個底朝天,沒有任何威脅之物存在。眼下,含嘉倉被保護得滴水不漏,數萬禁軍包圍之下,那些諜探又能做出什麽事來?再加上,聖人、太子身邊都有高手在保護,斷不會出事。”


    【高手,是指裴旻裴將軍,和那位來自東瀛的拔刀術高手嗎?】沈縉道。


    “沈二郎既知道,又何必擔心,裴將軍的劍術天下無敵,那位東瀛的拔刀術高手也是身手不凡,又有何人能近身?太子選擇在含嘉倉審訊,本就有引出歹徒的意圖,聖人也同意了。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風險還是要冒的。隻要萬無一失便可。”


    【這世上哪有萬無一失之事?!】


    “沈二郎,你與我在這裏爭論,也沒有任何辦法。太子已然打定主意要親自找出妄圖謀害他性命,危及大唐安危的間諜。這一次,他是想做出點成績給聖人看。你我都沒有辦法阻撓這種事,這是他們父子間的事。聖人也是經過了多方考慮,才應允了。他們都會對自己的千金之軀負責,我們就不必瞎操心了!我們要做的,隻是一個臣子的本分,做好我們的分內之事即可。”張說語氣加重,怒意暗藏道。


    【什麽叫一個臣子的本分……】沈縉急了,早已口不擇言,也不顧及張說的長輩身份和顏麵,咬牙道,【張公,您真的盡到一個臣子的本分了嗎?您為臣,是為了這個天下,為了李唐皇室,還是為了您自己?三十年宦海,怕是早已磨平了您的青雲之誌了罷。】


    張說被戳中痛處,麵色蒼白下來。他張口想反駁,可反駁的話卻說不出口來。這天下,是李唐皇室的,他效忠的是李唐皇室,效忠的便是這天下,功成名就,青史留名,富貴通達,也是為了他自己。這三者,應當是一體的。數十年來,他一直是這麽認為的。直到四年前,他被罷官,他忽的覺得,這三者似乎並非是一致的。如今的他,彷徨迷茫,隻知道明哲保身,斷不敢多說一個不字,做順臣即可,忠言逆耳,不再需要了。


    【眼下,必須要讓聖人和太子撤出含嘉倉,這裏太危險了。】沈縉抿了抿唇,道。她話頭剛落,馬車對已然穿過東城中央的大道,進入了含嘉倉。


    沈縉終於深切體會到,什麽叫做身不由己。在絕對的權力麵前,一切的努力,或許都是白費的。她雖那般斥責了張說,但也切身體會到了他的無奈。入了含嘉倉城,一切就再也由不得他們了。四周滿是密密麻麻的禁軍,他們被迫下車,在大隊禁軍的“押解”之下,前往聖人所在的東大倉。那裏新起了一座大帳,聖人、太子、李瑾月皆在其中。


    在東倉門口,他們看到了排著隊等待入內的含嘉倉守備軍士兵。他們神色倉皇,有些人甚至在發顫,站立不穩。入了大帳,能出來,就算逃出生天;出不來,被扣押下,性命怕就要交代在此處了。聖人已下了格殺令,凡有嫌疑者,經調查後無法證實其無辜,則一律絞刑。沈縉曾聽阿姊談及過,國家的刑罰,應當做無罪推定。也就是說,一個人在無確鑿證據證明其有罪時,應當視其為無罪。大唐的刑法,也一直都是如此的。可如今,無罪推定,卻儼然變為有罪推定。統治者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之時,是絕不會手軟的,寧可錯殺一萬,不可放過一人。


    沈縉繃緊神經,入了大帳。眼前景象讓她心驚,她下意識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帳內已然被綁了十數人,皆蒙眼堵嘴,背負雙手,跪在地上。上首位,聖人麵無表情地坐在黼扆之前,沉默不語。他的左手側是侍立在旁的高力士,右手側,裴旻披甲戴盔,手扶他那把湛藍長劍,如一尊武神般,淵渟嶽峙。此外,還有右金吾衛大將軍楊朔領兵在此。


    下首東位,是太子,他的神情非常嚴峻,雙目冷酷的盯著跪在下方的一位禁軍士兵。那士兵伏在地上,抖如篩糠,已是半句話說不出來。就在太子身側,那熟悉的黑布蒙眼、手提東瀛武士大刀的人,就安靜地立在那裏,仿佛身邊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隻是誰都沒有注意到,沈縉進來時,她握刀的手,愈發緊了。


    而李瑾月,麵色陰沉地坐在下首西位,她的身邊立著程昳和王忠嗣。他們見沈縉入帳,皆投來關心的目光。李瑾月很是擔憂,她了解沈縉,知道她心腸有多柔軟,心地有多善良,這般殘酷的場麵,不該讓她麵臨。


    “尚書右丞、集賢院學士、燕國公張說,攜大理寺欽差特辦沈縉,到!”帳外有士兵開嗓報道。


    張說入帳,行禮後,便立在一邊,垂手低眉,不言不語。聖人看了他一眼,道一句:“辛苦道濟了。”張說拱手一揖,以作迴答。


    隨即,聖人將目光看向沈縉,沈縉坐在輪椅上,不方便行禮,隻是躬身作揖,聖人早允許她不必下跪。見到她,聖人便道:


    “仲琴先生,你且來看看,這一位,可是你查出來的那位西苑的殺人兇手?”


    他話音剛落,就有兩名魁梧精壯的士兵,提著一名被五花大綁的士兵,來到了沈縉的身前,迫使他跪了下來。


    沈縉將目光投向此人,他發髻已亂,發絲淩亂地垂散在眼前,遮住了麵龐,麵無表情,不言不語。不恐懼亦不慌亂,仿佛沒有任何感覺的木頭人一般。


    沈縉看向李瑾月,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脖頸處。李瑾月立時會意,道:


    “查過了,確實戴著月蛇鉤。”


    沈縉點了點頭,取出自己輪椅邊上的寫字板,寫下一行字。


    【我問你一些問題,你若不想開口,可以不必開口。隻需點頭或搖頭便可。你可識得漢字?】


    那被綁著的士兵頓了頓,點了點頭。


    沈縉又寫道:


    【你殺了你的同伴,是為了更好地完成上級給你的任務嗎?】


    那士兵沒有迴答。


    沈縉又寫道:


    【眼下大勢已去,你也該為你自己考慮考慮了。若你能說出藏匿在含嘉倉的同夥是誰,交待出你們的計劃,還有剩餘的黑火/藥的藏匿地點,我或許沒有辦法保住你的性命,但我可以尋到你的家人,保護好他們。請你相信,我有這個能力。】


    那士兵依舊沒有迴答。


    聖人和太子的神情已然有些不耐煩了,這個兇手,自落網後就一直是這個死德性,怎麽問都不開口。眼下讓沈縉詢問,也是一樣的。他們把這個兇手帶到含嘉倉來,當著他的麵一一提審所有的守備士兵,就是想辨認這個兇手麵上的變化,以此作為依據找出潛伏在含嘉倉的間諜。他們認為,那兇手在見到自己的同夥時,哪怕掩飾得再好,也會有所動搖。


    奈何,這個兇手的神情始終沒有什麽變化,雖然偶爾也會有些小動作,但都不足為據。眼下摘出來的這十幾個嫌疑犯,誰也不知道其中是不是真的有他的同夥。


    沈縉不再詢問,她湊上前去,提起那兇手的衣襟,嗅了嗅。雖然很淡,但她聞到了一股黑火/藥的味道,這個人應當不是被冤枉的。這段時間,他四處藏匿,定然是沒有機會洗浴的。哪怕衣服換過,黑火/藥依舊頑固地殘留在身上。


    【啟稟聖人,可有上好的獵犬,牽幾條來,讓獵犬嗅一嗅這些士兵身上誰有黑火/藥的味道,當可辨認出來。】


    沈縉的話剛出口,眾人尚未明白她到底說了什麽,那一直沉默不語的兇手,忽的開口道:


    “我招了,我同夥將黑火/藥藏匿在含嘉倉城的南麵,南大倉的糧穀地窖深處,全部捆在草堆子裏。”


    “你同夥是誰?”


    “他是南大倉的勞力,負責升降糧穀倉的運盤,他叫郭四。”


    沈縉吃驚地望向此人,她實在想不到,他竟會在此時開口。


    “去查!”聖人立刻對李瑾月道。


    “喏!”李瑾月忙起身,帶著程昳和王忠嗣匆匆出了大帳。


    “還有,我還有一個同夥,潛伏在東宮。他是東宮的內侍,名叫佟流兒。還有一批黑火/藥,藏在東宮的地下,就在那個池塘口子下麵。那池塘雖然埋了,但黑火/藥在裏麵,若是天幹地燥,也是會被點燃的。”


    聖人怒然看向太子,太子一驚,就聽高力士道:


    “東宮確實有一位名叫佟流兒的小內侍,負責東宮南苑的花草修剪。”


    “立刻去查,把人抓起來!”聖人對立在一旁的楊朔道。


    楊朔點頭,領兵外出。


    大帳之內,立時空了一大半的空間。


    聖人冷哼一聲,剛準備訓斥太子幾句,變故就在此時爆發。


    沈縉隻見跪在自己身前的兇手,忽的抬起臉來,普通到毫無特色的麵容之上,泛起一絲獰笑,大喝一聲:


    “動手!”


    帳內霎時風雲變色,所有被綁縛在地的士兵,全都從地上暴起,每個人身上的繩索已經不止何時被割斷,滾滾而落。兩個靠近大帳口的士兵立刻把住這唯一的出入口,手中不知為何出現了一個機關匣子模樣的東西,其內的有子母彈連射而出,撞擊在空中,登時煙霧爆發,帳外立時毒煙彌漫,沈縉隻聞得無數士兵痛苦□□的聲音,竟是沒有一個人能衝進來救駕。


    於此同時,帳內的形勢也格外嚴峻,動手號令響起之後,所有被束縛住的士兵全部暴起,粗略數下來,除了把門的那兩個人,其餘能有十一二人。其中四個人立時撲向裴旻,六個人撲向聖人與高力士,還有兩個人撲向太子。當中不知是誰在帳內也激發了煙霧/彈,大帳之內彌漫著嗆人的煙霧。剩餘的一二人,搶奪了身旁禁軍的刀劍,殺聲四起。


    “護駕!!!”高力士的大喊聲響起。


    沈縉焦急的環視四周,什麽也看不見,隻能聽到慘叫聲,此起彼伏,似乎都是兇徒的慘叫聲。煙霧中,隱約可見湛藍的劍光閃爍,劍光所及之處,五六個人影瞬即倒下。是裴旻出手了,聖人當無事。


    “陛下當心!啊!!!”剛放下心來,一聲慘叫傳入沈縉耳中,她心下大駭,這是張說的聲音。


    “道濟!”聖人的驚駭唿聲隨即響起。


    張公出事了?該怎麽辦!她驚慌失措,一時之間根本想不出任何對策。


    想張口唿喊,可她發不出聲來。


    彼時“刺啦”一聲刺耳的聲響,聖人黼扆背後的帳篷竟然被割裂了,煙霧向外散去,視線忽的清晰了些許。


    “太子被劫走了!”高力士大喊。


    “那個東瀛武士呢?他在哪兒?!”聖人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


    “不在,大概是追出去了!”高力士道。


    “裴旻!去追!”聖人道。


    “大家!”高力士急了,裴旻怎麽能離開這裏?


    “去把太子追迴來!”聖人怒道。


    “遵旨!”裴旻隨即仗劍奔出帳篷破口,眨眼不見了蹤跡。


    千鶴……千鶴……沈縉手腳冰涼,她滾動輪椅也緊隨其後追了出去。但她的速度有限,隻知道往北而去。


    他們是故意的,故意落網,目的是要綁架聖人和太子!他們把李瑾月支走,去了南麵,所以,定是往北方!


    輪椅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急奔,沈縉的雙手已然磨出了血來,雙臂發酸。她緊咬牙關,在夜幕深沉的含嘉倉中疾走,含嘉倉已然大亂,這幫人一邊逃竄,一邊點火,這一路上,不少糧倉已然著火,身後亦是火光彌漫,大約還有同夥在後方同時放火。聞訊趕來的禁軍正忙著護衛聖人和救火,尚未來得及追上來。


    北麵,忽然響起轟然的爆炸聲響。沈縉驚得差一點輪椅翻倒,劈啪烈焰中,嗆人的煙霧彌漫,讓她想起了十七年前那個噩夢般的夜晚。


    她蒼白的麵色在火光中愈發淒楚,緊咬下唇,她繼續滾動輪椅向前奔走。


    千鶴……你千萬不要做傻事!


    繞過最後一座糧倉,再往北就是含嘉倉城的城牆。爆炸聲就在此處響起,沈縉趕到時,城牆口已然被炸出一個駭人的豁口。裴旻就躺在那爆炸後的殘垣之中,周身血肉模糊,不知死活。手中的湛藍長劍,劍光黯淡。


    她顫抖著雙唇,焦急的尋找太子和千鶴的身影,然而透過煙塵,她卻看到了讓她無比心寒的一幕。千鶴好好地就站在那裏,手中依然提著她的武士大刀。她的肩上扛著已然昏厥的太子,還有一個人與她搭了把手,正是那個發號施令的什隊殺人案兇手。她正將昏厥的太子往外送,煙塵裏,她的身形好似模糊了。


    沈縉不知道是煙霧太濃厚了,還是淚水模糊了視線。她隻知道,她已然心痛震驚到唿吸凝滯。


    “千……鶴……”她試圖發出聲音,去唿喚千鶴。然而那喑啞到近乎無聲的聲音,傳不出她的周身一丈遠。


    “喂!這裏還有個人!”煙幕之中,一個兇徒忽的出現在了沈縉的側前方。他發現了沈縉的蹤影,立刻撲了上來。


    “是那個殘廢!”他唿喊道。


    “殺了他,我們要撤了!”為首的那個內應蛇巫不耐煩道。


    煙塵中的千鶴短促地倒吸一口氣,辨明聲音的方位,她立刻提著刀衝了上去。


    “喂!你幹什麽?”蛇巫大喊道。


    千鶴不聞不問,隻是往前衝。蛇巫大聲道:


    “源千鶴!你給我站住,想想你的亞父,你自己選吧。”


    千鶴腳下不停,迴道:“你放過她,她是無辜的。”


    “無辜的?若不是因為他,我們的計劃會更順利。這個人,還有他的哥哥,都留不得。”蛇巫冷冷道。


    “你再往前邁一步,我保證讓你再也見不到你的亞父!”


    千鶴的腳步凝滯,麵罩下的雙唇在顫抖,麵罩已然濕透。


    彼時,那個兇徒已然揮刀斬向沈縉。


    “救……我……”


    千鶴聽見了一聲喑啞的嘶喊,她的心,霎時碎了。


    “住手!!!”千鶴大喊,拔出了武士大刀,擲了出去,大刀恰恰好紮進那兇徒的心口。那兇徒應聲倒了下去。


    然而兇徒倒下來的同時,沈縉看到遠處的千鶴也跟著倒了下去,在她的身後,是那個蛇巫揮刀劈砍的猙獰麵容。


    “啊!!!!!!!!”


    無聲的呐喊從沈縉口中發出,霎時,洛陽城四周,無數飛鳥驚起,撲棱著翅膀飛上天際。鋪天蓋地的飛鳥在夜幕之中組成無比恐怖的景象,遮蔽天際慘淡星月微弱的光線,天幕漆黑,無一絲明光。


    被砍倒在地的千鶴,隻覺得耳中傳入一陣極度刺耳的聲響,刺激得她霎時暈了過去。


    這一聲無聲的呐喊,似乎隻有千鶴和飛鳥聽見了,其餘人隻是無動於衷地抬頭,略有驚駭地望著天幕的詭異景象。沈縉卻因此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聲落,她亦暈厥了過去。


    牆洞之外,一個騎在馬上的高大黑影出現,衝著牆洞內的人冷聲道:


    “別愣著了,帶上那個輪椅上的人,還有源千鶴,立刻撤退。”


    “喏!”


    ……


    沈府東院寢室,榻上,一雙黑眸猛然睜了開來,眼底金紅之芒一閃而過。


    作者有話要說:  兩章的內容並做了一章,非常長的一章。


    第三卷【隴西鬼道(洛陽篇)】,到這一章便是最後一章了,下一章開啟第四卷,【隴西鬼道(大漠篇)】


    ps:已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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