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卿頗具幽默細胞。

    楚家兄妹險些笑破肚皮,不過,趙長卿可沒覺著有什麽好笑,趙梨子這樣嘲笑她的時候,趙長卿直接氣的不顧小淑女風範追著趙梨子滿院子打。而趙梨子挨揍時的那模樣那神情,現在想起來,趙長卿都手心癢癢。

    楚渝稍微有人性的地方是,笑話完了趙長卿,他還很有耐心的指點趙長卿彈琴。其實趙長卿也沒彈幾下,她手指頭皮嫩,多彈一會兒手指就會磨得紅腫。楚渝還一個勁兒的打擊她,“虧得我家沒養雞啊。”

    趙長卿道,“你剛學的時候估計還不如我呢。”自從念書起,知曉世間無難事,一切皆可學來,趙長卿便有無窮的自信,根本不怕別人打擊。

    楚渝問,“你也算學琴的人,知道現在最有名的琴師是誰不?”

    “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天天在家繡花的小淑女,如何知道外頭的事?”

    楚渝笑,“無知就說無知好了,還先自誇一頓,也不臉紅。”

    “說的都是實話,我幹嘛臉紅。”趙長卿轉而問,“楚姐姐,你知道這個令楚哥哥傾慕不已的琴師是誰不?可是什麽了不得的大美女。”

    楚越笑,“美則美矣,隻是非女。”

    “咦?難道楚哥哥喜歡的是個男人?”趙長卿大為驚訝。

    楚渝笑罵,“閉嘴!你才喜歡男人呢!穆十五是蜀王之子,他琴術一流,連今上聽過他的琴後都讚歎不已,稱得上琴術大家。”

    趙長卿笑,“楚哥哥,你彈琴與穆公子比起來如何?”

    楚渝笑,“我誌不在音律,不能相比。”

    “我也誌不在音律。”趙長卿道,“琴聲大多悲涼,少有歡悅的。我覺著吹笛子比較好,尤其小調吹起來別提多帶勁兒了。”

    楚渝問,“你既不喜,學來做甚?”

    “拿出去顯擺。”

    楚越笑倒。

    最有音律天分的人不是趙長卿。

    蒼天無眼,趙梨子每日貪吃偷懶,竟有著讓蘇先生都驚豔的音律天分。趙長卿學許久的曲子,趙梨子摘片樹葉含在嘴裏就能吹出婉轉的音調。不過,趙梨子對音律沒啥興趣。小梨花兒掙了錢,給趙梨子裁身新衣,趙梨子跟著他姐來串門子,順便顯擺他的新衣衫。

    蘇先生端出果點,趙梨子是個坐不住的家夥,他一手抓著糕,一麵腆胸凸肚的在眾人麵前晃,直晃得蘇白頭暈,苦惱

    道,“壞梨,你能不能好好的坐下說話啊。”

    趙梨子端起桂圓茶喝半盞,腆腆胸,左搖右晃地,“阿白,你小小年紀,別成天一幅小呆樣。”

    蘇白道,“壞梨,你屁股生瘡了嗎?”

    趙梨子抖抖兩道淡淡眉毛,對此汙蔑表示堅決否認與迴擊,他對著蘇白道,“你屁股才生瘡!”

    “要不,你怎麽坐不住啊。”蘇白道。

    趙梨子將糕點一把塞進嘴裏,就要找蘇白算賬,蘇白立刻躲到母親身畔,蘇先生笑吟吟道,“敢在我麵前動我兒子一根頭發絲,我必拚命!”

    趙梨子哀嚎,對他姐與趙長卿道,“看到沒看到沒,啥叫慈母多敗兒啊!先生,你這樣可不對!你怎麽能偏心小鴿子!你可向來是我心中的蘇青天啊!”

    蘇先生直笑,“做母親的,哪有青天,個個偏心眼兒。”

    趙梨子狡辯,“我是教他知道大小。”

    蘇白奶聲奶氣地,“我才三歲,本來就很小。壞梨,你欺負小孩兒,多可恥啊。”

    趙梨子一指蘇白,咬牙道,“等你再找我玩兒,我非叫你知道什麽叫可恥!”又開始挺胸凸肚的在屋裏亂晃。

    小梨花兒忍無可忍,一拍桌子,喝道,“給我好好在椅子上坐著!”看人家蘇白,才三歲不知有多乖巧,就趙梨子,不帶他出來他哭天嚎地,帶他出來,隻知丟臉。

    趙梨子不敢不聽他姐的,隻得坐著椅子晃著兩條棉褲腿跟趙長卿說話,“卿妹妹,今天天陰的沉,我看肯定要下雪的。等下了雪,我去逮鳥,你去不?”

    趙長卿問,“這怎麽逮啊?又沒弓箭。”

    “哪裏還要弓箭!”趙梨子侃侃而談,“法子多的很,可以用短棍支個細眼篩子在院裏,篩子底下灑上小米。下了雪鳥雀沒吃的,見著小米下來吃,等它們飛到篩子底下吃小米時,你一拽短棍上的繩子,篩子立刻就能扣下。這不就捉住了麽。還有用鬧羊花、馬前子連帶著老酒一起泡小米,把泡好小米灑在院裏,鳥一吃就醉了,到時出來撿就行了。”

    “那在家逮不就得了麽?”

    “家裏鳥少,外頭鳥多,咱們多逮些,迴家炸了吃,可香了。”趙梨子說著吸吸口水,道,“你看我姐,要是我出去瘋玩兒,她能揭了我的皮。我去逮麻雀,她就啥都不說。她也愛吃的不行。”

    小梨花兒立刻道,“家裏忙的很,你少攛掇卿妹妹,她是念

    書的斯文人。”

    趙梨子將嘴一撇,“斯文什麽啊!那天我就說了句大實話,她可是打得我生疼。”自從趙長卿學琴,他家的雞的確是不下蛋了麽。說句大實話,也值得生氣。哎,女人哪,真是不可理喻的生物。可是,偏又生的這麽漂亮,蜜桃一樣的尖尖的臉孔,水汪汪的眼睛,漂亮的頭花漂亮的裙子,哪怕小拳頭打在身上有些疼,趙梨子覺著也是可以忍受的。好吧,如果是卿妹妹這樣漂亮的娃娃,哪怕多打他幾下,他也不是很介意。

    趙梨子舊事重提,趙長卿鬱悶道,“明明是你家養了三四年的老母雞,早不怎麽下蛋了。還怪我頭上!”

    趙梨子賊兮兮的笑,“在聽卿妹妹彈琴前,偶爾還能下個一兩個的。”

    趙長卿挽挽袖子,“你又皮癢了嗎?”

    趙梨子將肩膀湊過去,擠眉弄眼,“要給我捶背嗎?”

    趙長卿唇角抽搐,打都打不下去。

    小梨花兒半點不客氣,一腳將趙梨子踹飛,趙梨子一溜煙跑到門邊,一手斜支著門框,撅著屁股抱怨,“姐,你也太狠了吧!”

    小梨花兒怒,“看你這賤皮子,就是欠揍!”又喊他,“給我滾迴來!”

    趙梨子講條件,“你不動手,我就過去。”

    小梨花氣的頭暈,道,“過來背書給先生聽。”

    把趙梨子喊住,小梨花兒揉著剛剛拍紅的手,柔聲細氣的跟蘇先生解釋道,“這小子跟著阿白學背書,背的流俐,就是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這不是白背了嗎?先生,你能不能大概給他講講是何意思,也叫他學個做人道理。”

    小梨花兒是個有心人,蘇白常去找趙梨子玩兒,因為蘇白每天都會背書,小梨花兒便請蘇白教給趙梨子背。趙梨子背的倒是流暢,隻是不解其意,問蘇白吧,蘇白也不大懂。隻得來請教蘇先生。

    蘇先生好脾氣,並不介意,先叫趙梨子背來聽聽。

    趙梨子顛顛兒的跑到蘇先生身邊,咳了兩聲,清清嗓子,整理衣襟,要茶要水,直到看他姐又要發飆,趙梨子方昂首挺胸,扯著嗓子背起書來。

    蘇先生待他悉數背完,方一句一句的給他講解。

    趙梨子豎著耳朵聽過,問,“先生,你能教我算術嗎?”

    “嗯?”

    “學了算術以後會算賬,我就能去做賬房了。”趙梨子滿是羨慕,“聽說飯店裏的賬房,一月足有三兩銀

    子。我現在識字,再學學算賬,等再大些出去找個賬房差使,也省得天天在家挨我姐打罵。”

    小梨花兒氣,“你以為我喜歡打你。”

    “不是不是,是我皮癢,我欠揍。”趙梨子天生一幅油滑麵皮,無端端極是欠扁。

    蘇先生道,“你有空的時候吧。”

    趙梨子連連道謝。

    及至趙家姐弟告辭,迴了家,小梨花兒問他弟,“你怎麽總欺負卿妹妹啊!她對咱們多好,教咱們讀書認字,還常給你點心吃。”

    趙梨子對鏡攬妝,道,“姐,我特特穿了新衣去,你說卿妹妹怎麽就沒瞧出來呢。也沒讚我個一句半句。”

    小梨花兒道,“趙梨子,我問你話呢!”

    “可能是我新衣不大好看,卿妹妹沒瞧出來。”趙梨子自言自語,又埋怨道,“姐,你也真是,好容易給我做迴新衣,不叫裁縫縫就罷了,叫娘給我縫也行啊,非得你給我縫。縫出來半點兒不好看。”

    趙梨子哼著調子,喊道,“娘,你另給我改改衣裳吧。等下了雪我跟卿妹妹出去玩兒,我得穿得鮮亮些。”

    小梨花兒年長兩歲,又是個極聰明的人,平日裏既能攬了生意維持一家人的生計,就絕非趙梨子這等缺心少肺的頑童。見趙梨子一直嘀咕衣裳好歹,小梨花兒心說莫不是這小子在打人家趙長卿的主意!隻要一想到此種可能,小梨花兒頓時眼前發黑,恨不能把趙梨子大缷八塊。趙長卿待他們如同至親,恩深義重,尚未報答!趙長卿有情有義,他們該做一輩子朋友才是,不想這混小子竟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好大個狗膽!小梨花兒怒斥,“你這死蛤蟆!”

    趙梨子嘻嘻笑,“蛤蟆姐!蛤蟆姐!”

    小梨花兒氣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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