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權麵露寒光,彈了彈身上的水珠,不再裝傻,抿嘴不做聲。


    “程公公意圖什麽?”


    他冷笑出聲。


    程筠問他圖什麽,同樣,他也覺得程筠在圖什麽。


    兩個人都是聰明人。


    “你先說!”這迴程筠麵色和緩了不少。


    禹權哼笑一聲,“我很簡單,前陣子朝廷發布一個禁令,不許給柔然出售陳鐵,這一項業務本是大頭,這些年我賺了不少,我底下弟兄都靠這個活著,朝廷陳鐵不少,生鏽也是生鏽,不給出售不是斷了我們的財路麽,西域不少國家都從我們這進項,我是希望朝廷能暗地裏準許原州賣!”


    “此外近年關稅越緊,我們有些吃不消了!”


    程筠跟看一個強盜似的看著禹權。


    “你還是人嗎?你好歹是大雍的子民,是朝廷的官吏,這樣坑賣朝廷,隻為個人利益,算什麽?”程筠難得發火。


    禹權眼中寒芒乍現,嘲諷地大笑,“哈哈,哈哈哈,程公公看來是在太平盛世久了,你以為邊關安寧嗎?你以為朝廷真的在乎將士的生死?去死吧,先皇戰死那年,柔然南下,我原州附近三郡全部淪陷,這裏近三萬將士屍骨無存,朝廷管得著嗎?”


    禹權廝著牙冷笑,嗜血的光芒一陣一陣,恨不得吞了程筠。


    程筠麵色不動,眯著眼冷瞧他,搞了半天,他是對朝廷有怨念哪!


    隻是當時先皇戰死,社稷存亡之秋,太後、王堅和王慧綸哪顧得上這些,這也是無奈之舉。


    可是禹權所說也是事實。


    “你這些要求,我答應不了!”程筠如實迴答。


    禹權失笑,他自然知道程筠允諾不了什麽,她不是命官,更不是皇帝。


    “那你圖什麽?”他挑眉看程筠。


    程筠這個時候稍稍前傾著身子,一柄利劍霎時橫在禹權的脖子動脈處,禹權也是殺伐之人,眼角一跳嘴皮一抽,竟是沒動,他唇角冷笑,涼涼地盯著程筠,“程公公有話直說吧。”


    “老實迴答我,七年前你殺那個縣令,請的是什麽人?還是自己動手?”程筠心怦怦直跳,隻覺得自己離真相又進了一步,可麵上卻是不露出半分。


    禹權一聽,眼神眯起,有些意外,程筠既然知道幕後黑手是他,為何還要在乎那殺人的是誰,這樣禹權很奇怪,莫非這個程公公別有所圖?


    他拿不定主意,這些事情對於他來說,不是特別重要,但他沒那麽容易讓程筠得逞。


    “程公公,我告訴你,我有什麽好處呢?”他高深莫測地笑。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能有多厲害。


    他不能讓人牽著鼻子走。


    “憑我能饒你一條性命!”程筠冷靜道。


    “哈哈!”禹權驟然發笑,“程公公,你以為我怕死嗎?”


    “你是不怕死,可是你不怕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嗎?”程筠也露出狠厲地冰笑,


    “這一次不配合不過是你狗急跳牆,飛鶴撲火而已,前陣子王相跟柔然的三王子私下約定了不少協議,你以為王慧綸看著你逍遙這麽久會放過你?現在征西大軍把西柔然趕跑了,東柔然在王慧綸的指示下有了新的官方的進貨渠道,你沒了用武之地,所以你急了,不僅如此,慕小侯爺帶兵正往原州趕來,你以為你在都督府底下那些將士能奈何得了他?”


    “你知道自己麵臨危機,所以不得不故作姿態!”程筠把時局分析得很徹底,禹權終於變了色。


    確實如此,他現在麵臨甕中捉鱉的險局。


    “我跟你交易,你如何救我!”他麵朝洶湧後,平靜了不少。


    程筠盯著那把匕首上的寒光,將刀尖從側邊挪到他下巴正中,“第一,你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消息,第二,你確保自己不是那裏頭的人,第三,告訴我那個教你弄毒藥的人是誰?達到這些要求,我保你三成生意在手!”


    禹權一聽立馬討價還價,“三成少了,至少五成!”


    “兩成!”程筠聲音冷漠至極。


    禹權徹底啞了。


    他咬著牙半天,才籲一口氣,“好吧,我答應你!”


    他倒是相信程筠說的到做的到。


    “那個殺人的刺客是誰?”程筠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心在胸口顫抖。


    她堅信她要的消息,禹權一定給的出。


    禹權微微歎氣,神色悵惘,“我請的人,那人是我當年無意中救下的一個劍客,當時不知道,後來才知道他是一個刺客,拿錢辦事的。”


    程筠一聽越發狐疑,“他是單獨的一個刺客,還是有組織?”她明明記得那些綁架姐姐的人有組織有紀律,不像是隨性所為。


    “是一個組織!”禹權陰笑。


    “說吧!”程筠知道他打什麽主意,不耐煩催促。


    人在刀下不得不低頭,他苦笑一聲,“那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人組織,專拿錢給人辦事,無惡不作,叫黑羅刹,我聽他說過,首領好像是一個昆侖奴,在京城!”


    程筠聞言整個人震驚到了。


    顯而易見,那個擄到姐姐的幕後黑手,也隻是給錢辦事而已。


    “我不瞞你說,我曾有一個案子也是同樣的手法,我懷疑是這個黑羅刹所作,我想知道幕後出錢的人是誰,這個殺手組織會有記錄嗎?”


    禹權繼續輕笑,“原則上來說是不會外露的,不過以我這麽多年江湖的經驗,為首的人必然幕後有一本帳,他們這些人活在刀尖上,不得不弄些保命的東西,所以你想知道,必須非常之法!”


    他朝自己脖子下的尖刀努了努眼,意思不言而喻。


    程筠明白了。


    她把刀收了迴來,開始尋思。


    “好了,你該告訴我那個弄毒藥的是誰?”


    程筠自打進屋子就感覺到這個下毒之人跟自己師傅有些相像。


    她懷疑會不會是同源。


    “他是個流浪兒,三十好幾了,聽聞很多年前跟人學過製毒,他一直記著他師傅,可惜他再也沒找到過他的師傅,前幾年他差點被人殺死,是我救了他,為了報恩,他給我弄了這個屋子,教了我一些本事,去年他走了,聽聞南下了,他在找他師傅!”


    程筠一聽十分納悶,那個人的師傅會不會與自己的師傅有關。


    “他師傅是誰?”


    “他沒說,隻說他師傅如果活著應該已經五十歲了,清瘦有個山羊胡子,總喜歡笑,常日愛喝幾口酒….”


    程筠聽到這,身子往後一頓,眼眶不禁濕潤。


    禹權注意到她不對勁,問道,“程公公,你怎麽了,你認識他的師傅?”


    以禹權多年察言觀色的經曆,他覺得程筠能識破他的毒,沒準跟那個朋友的師傅有關。


    “不認識….”程筠不願說,怕別人懷疑她的身份。


    禹權很識趣,不再多問。


    “葉大人,你有沒有辦法幫我引出黑羅刹的人!”


    禹權挑眉,隨即輕笑,“那程公公可以保留我三成生意嗎?”


    “可以!”


    “好,隻是程公公能否先告訴我,你怎麽保全!”雖然他知道程筠很受寵,但這等事想要瞞過王慧綸和慕少謙還是難事,再說了他的客人是柔然,程筠有本事在宮裏攪動風雲,如何讓在外頭囂張?


    程筠輕輕一笑,“我與慕小侯爺有生死之誼….”


    程筠沒注意她說這話時,禹權眼角跳了幾下,


    看來這位才氣縱橫的慕家小侯爺這麽多年潔身自好還真是有緣由的,他喜歡男寵啊,還是個沒根的,不過打量程筠幾眼,再聯係她行事作風,她連自己的底細都能打聽到,可見非池中之物,這樣的人難怪慕少謙喜歡。


    “王相那邊我也會想辦法,至於柔然嘛,葉大人可能不知道,前陣子西山會獵,我救了柔然三王子一命,我讓他給你開一條小商路,那是舉手之勞。”


    禹權一聽才知道這個小太監隻手通天,太厲害了。


    “仰仗公公!”


    禹權一拜,這下是徹底相信程筠了。


    “好了,你告訴我,有什麽辦法可以引蛇出洞!”


    禹權思索了一下,輕聲在程筠耳邊說了幾句,程筠眯了眯眼,緩緩點頭。


    跟禹權談判好後,程筠迴到了軍營,沒多久慕少謙就到了,都督府上下的將士十分高興,正圍著他問怎麽擊敗西域聯軍之事,慕少謙謙虛地解釋。


    程筠再休書一封,找了親信送給柔然的圖雅王子,圖雅對她傾心拜服,沒有不從的,當下派人迴信應允。


    直到夜裏,慕少謙終於得空迴到了都督府給他安排的偏院,一進去就看到程筠蹲在炭火盆邊上撩火苗。


    “阿筠….”他滿臉歡喜,


    自打上了戰場後,他整個人氣質發生變化,少了幾分閑雅,多了幾分熱血和朝陽。


    越發神采奕奕。


    “我解決了葉權!”程筠抬眼。


    慕少謙一愣,完全沒料到,立馬挨著她坐了下來,“你怎麽辦到的!”


    他來犒軍之前,王慧綸便跟他說了葉權的事,本是乘著機會徹底端掉葉權,可是程筠說她搞定了,慕少謙很好奇怎麽辦到的。


    “我知道王相的打算,那樣做也有那樣做的好處,但是會影響原州一帶的民生,魚死網破,終究不是好事,我們把葉權底下的盤根錯節給砍掉七七八八,給他留了一點生路,未嚐將來不是好處。”


    慕少謙聽了沉吟道:“你說的也有道理,葉權其實是個人才,要是他肯為朝廷所用,是個能吏!”


    程筠又把自己探聽到的金蟾針的消息告訴了慕少謙。


    慕少謙更是目瞪口呆。


    “昆侖奴?”


    他仔細尋思著,總感覺在哪聽到人提起過。


    “長安有不少昆侖奴,大都被買去大戶人家當粗使,如果查不到那個人,我們可以從這些昆侖奴下人入手,些許他們有蛛絲馬跡。”


    “是,不過葉權幫我想了個辦法,我準備引蛇出洞!”


    “在原州?還是京城?”慕少謙問道。


    “迴京城的路上….”程筠俊秀的麵容上浮現一絲陰冷的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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