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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安將軍府裏。


    一團來自‘永瑢’的強冷空氣已經徘徊在整個將軍府好長一段時間了。從複漢軍攻入山西,到山西巡撫鄂寶棄太原而逃,永瑢的臉上就沒有露出過笑容。整個將軍府的宮女太監打北京帶來的和丫鬟仆人都不喘氣都不敢有一個,唯恐驚動了頭上那不時閃電劃過的濃重黑雲。


    這一日,章嘉三世入關的消息傳到了西安,永瑢人沒有氣炸,而是整個黑化了。


    富察氏的身子不怎麽好,在北京時候她就這樣,到了西北也不知道是不是氣候不適應,就更不好了。但現在她身子再不好也要親自出馬了,永瑢從午後就坐在書房,現在都八點了,還在裏頭枯坐,一聲不吭,一聲不響,蠟燭都不點亮。富察氏首先廚房送來幾樣簡單又清淡的吃食,提起食盒到書房門口柔聲說道:“爺,妾身帶來了幾樣膳食,您用些吧。”


    她說完話就在房門口等著,可是半晌屋內也沒一點聲音傳出來。富察氏還是有正妻的膽量的,雖然她最大的靠山傅恆已經完蛋了。“妾身進來了。”推開門,隨著‘吱’一聲,移步走了進去。


    書房內黑黑的樣子,還要她手中提的有一盞燈。腳下花盆底踩著地板發出‘當當’的聲音,顯得屋內特別安靜。


    永瑢整個人仰靠在椅子上,整個身軀隱埋在黑暗中,渾身散發著一種孤冷、孤寂、死滅的氣息。不知道怎麽了,富察氏眼睛裏的淚嘩一下流下來了。


    永瑢沒什麽野心的,他們一家人本來日子過的舒舒服服的。永瑢的同胞妹妹加入了富察家,自己娶得又是富察氏的嫡福晉,就算他給過繼出去了,沒有了繼承皇位的可能,但日子過的不要太舒服了。


    而現在,永瑢被陳漢的報紙上稱作‘西北王’,富察氏卻寧願他還是北京城裏一閑散貝勒。


    富察氏當然不是一個人來書房的,那些婢女太監都離得遠遠地,看到書房裏並沒有發出永瑢的咆哮,而是安安靜靜的亮起了燈來,一群人全都大鬆了一口氣。這種事情真的很危險的,誰不知道這陣子前線敗仗一個接著一個,滿清一副大夏將傾的樣子,永瑢心裏頭憋著無盡的火氣。


    富察氏決定來點炮的時候,她身邊的婢女太監就全都勸她,別這個時候去觸黴頭。府裏麵也不是沒有其他人,雖然原先得寵的他他拉氏被山窮水盡的尤氏臨死一擊給一塊over了,整個人被打入了‘冷宮’,名分上還是側福晉,實際上過的連體麵的宮女都不如。但府裏還有側福晉趙氏和鈕鈷祿氏啊。更主要的是,富察氏之前就撞過炮仗的,現在還要去主動挨炸麽?富察氏沒聽。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福晉沒事,沒事了”一群人高興的都忍不住落淚了。這結果實在太好不過了。


    “主子沒發火,主子沒發火。福晉這一次真是走對了,往日裏主子發火發怒,都是側福晉”


    十數道犀利的目光讓快嘴的太監猛地閉上了嘴。永瑢府裏,能不被冠名而稱唿側福晉的人,就隻有他他拉氏那一位。在出事之前,那位可是被六爺千般嬌縱萬般寵,錯非一直沒能懷上身孕,生下來一兒半女,否則質郡王府都要是她他他拉氏當家做主了。


    而對於他他拉氏一直沒有身孕,入府都已經好幾年了一次好消息都沒有傳出來,大家從一開始的幸災樂禍,到後來的平靜接受,都以為他他拉氏再受寵愛也就是一隻不下蛋的母雞。哪裏想到她那裏是不下蛋啊,人家是有意避孕。


    尤氏也沒有太大的把握吧?否則她早就該捅出來了。


    他他拉氏看她尤其的不順眼,在他他拉氏入府之前,尤氏還是很得寵的。結果他他拉氏一入府,尤氏的境遇就每況愈下。她從一開始的掙,到後來的避,最後都求饒了,可他他拉氏還是逼她上了絕路。


    最後的希望都沒有了,尤氏臨時之前放出了一顆大炸彈。永瑢命太醫去查,從他他拉氏的房內果然搜出了浣花草。這卻是丁夢的無奈之舉,永瑢寵愛她,那就不可能隻有在安全期裏同房,而她對中醫也沒什麽了解,前世一個套套就解決的事情,她才沒有注意呢,就隻能用民間和宮廷裏的老法子——浣花草來避孕。


    她可以先跟著永瑢,這也是她逃避不開的事情,但她覺得自己不應該生孩子。一是她這具身體年齡還小,二是要滿清真的垮台了,那有個孩子就是累贅,大累贅。某種很‘浪漫’的想法在她心裏一直都沒有消去的。


    謹柔當然知道這種事情必須保密,可是世上沒有不通風的牆,再保密,時間一長也露出了馬腳來。隻是尤氏還不敢確定是真是假,也覺得不可置信。所以直到她臨時的時候才將這個消息爆了出來。


    是不是真的都與她無關了。反正她是要死的人了。


    於是,永瑢府裏風光無限的他他拉氏側福晉就這麽栽了,在一片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在永瑢怒不可遏的火焰中,栽的徹徹底底。


    謹柔無理由辯解,她解釋不清自己的這種作為有什麽正當得理由。而永瑢的感覺是自己活像戴了一頂綠帽子。眼下這個時代,如哪個女人不願意給她男人生孩子,那這個女人的心還能有幾分是真的對待她的男人的呢?這樣的女人身體上即使是幹淨的,心理麵永瑢也覺得是髒的。而他偏偏還那般恩寵了她好幾年,隻要一想起來這事兒,永瑢就怒不可遏。


    “這是羊毛製成的?”


    章嘉三世放著眼前一堆的毛料眼睛都要掉到地上了。別以為他人常年在北京對羊毛就一點也不了解,乾隆北巡,他是年年伴駕的。大草原上的蒙古王公也每年都給他送來精美的毛毯毛氈,皮褥等物品。


    但章嘉三世從來沒有想過羊毛還能向‘棉花’一樣織布!


    陳鳴拍了拍自己胸膛,他身上穿的是複漢軍大將軍軍裝,純毛料質地。“唿圖克圖,一點都不差,絕對的羊毛。”複漢軍校級以上軍官的軍裝是完全的純毛料,而校級以下軍官和士兵的軍裝是棉毛混紡的。


    “想要讓蒙古人的生活富裕、充足起來,光靠放牧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這個時代對於天災的抵抗力太差,說不準哪年一場白災刷過來,生出牛羊就全完蛋了。


    這年月裏可沒有冷凍技術。


    複漢軍已經著手在張家口和宣化等地開辦多家肉類罐頭廠,但這解決不了大問題。


    “養綿羊,剪羊毛,這就是我給蒙古找的第二條財路。廣袤的大草原上,能夠養多少隻羊?我可不想軍隊裏做軍裝的料子都一直從洋人那裏進口。同時我朝還會把青儲技術傳給蒙古。”除了不多的一部分棉毛混紡麵料,餘下所用麵料都是從英法進口的。


    陳鳴說的很鄭重。章嘉三世把話從腦子裏過上一遍,也覺得靠譜。養羊麽,這是蒙古人的拿手好戲。“隻是草原上的羊毛似乎”做不出怎麽精細的麵料吧?而且,“何為青儲?”


    “蒙古的羊毛確實不成,太粗,也太短。所以蒙古的綿羊要改良。我朝已經著手同洋人簽訂合同,從西洋引入他們那裏的細毛羊,以這些蒙古羊為母本進行綿羊品種改良工作。就跟蒙古馬一樣,一點點來。”陳鳴對‘改良品種’真的不是太了解,他覺得也用不了太長的時間吧。


    “至於青儲技術,那對蒙古人就更加有用了。”陳鳴向章嘉三世解釋著什麽叫做青儲,內心裏他也在哈哈大笑。青儲這項技術對於畜牧業的效用毋庸置疑,但同樣的,這也會讓很多的蒙古人從遊牧轉為定點生活。


    “另外啊,後勤部已經決定把奶粉和奶豆腐奶酪列入軍需品了,還有就是風肉幹。這對於蒙古人來說,也算是小有補益吧。”陳漢部隊的夥食供應現在是越來越多樣化和高熱量化了。糧食的耗用在未來的幾年裏還會日漸走低。


    章嘉三世恭敬的向陳鳴行禮,陳漢日後會有什麽樣的動作,章嘉三世不去想了,就看現在,陳漢比滿清對蒙古的平民更好。後者對蒙古的恩賞賜給的都是部族首領,那些蒙古王公又能把得來的賞賜分潤給手下的牧民多少呢?


    倒是複漢軍的這種法子,牧民們即使再受上頭王公們的剝削,他們也能落得好處的。


    大草原上,奶粉、奶豆腐和肉幹都是普通牧民家常必備的東西,如果這些家家戶戶都有的東西能夠換到錢,就如陳鳴說的那樣,小有補益。對於草原上窮困的牧民們來說,也已經很好很好了。


    七月裏的蝦夷地一片春光明媚,各式各樣的花朵點綴著這片寧靜的土地。自從室町時代中期日本開始北進,開拓蝦夷地以來,他們的足跡幾百年裏卻還始終徘徊在蝦夷地的南部。在日本,說起蝦夷地,人們腦子裏的反應隻有一個函館,隻有鬆前藩這個小藩的主城。


    他們在日本政治、軍事版圖中的力量微不足道。即使是來江戶參勤交代,也是安安靜靜。


    什麽叫參勤交代?


    ——就是各地大名輪流來江戶‘伺候’德川幕府。而大名作為一地諸侯,出行每每都要帶很多人隨從吧,那就要話很多的錢,日本多山,交通又不方便,幕府還有限定日期,超過了就要受到重懲。所以這項措施十分的有效,既限製了大名的財力,又浪費了大名的時間,還得到了大名的人質(大名的妻子要留在江戶),三管齊下,極大地壓製了地方大名,尤其是外樣大名的反心,迫使大名對幕府效忠。這成為了德川幕府至今能夠維持小二百年穩定統治的一個重要原因。


    以至於德川家治現在要召開‘天下’大名的大集會,都沒有通知剛剛迴到函館的鬆前藩主鬆前道廣。但是此刻北海道日本鬆前藩主城函館一片陰雲壓頂。


    江戶的將軍還在發愁怎麽應對陳漢將來的那啥時候,鬆前藩就已經接到了中國的通知。


    就在五天前,一支船隊在石狩灣靠了岸。一艘艘高大的船隻飄揚著赤色的紅旗,他們根本不顧鬆前藩‘石狩場所’奉行的阻撓,選在了円山東立足,已經圈起了好大一片地方。


    石狩灣這裏是日本和人與阿伊努族的交易中心,因為它位於石狩川下遊出海口,內陸的阿伊努人也能順著河流方便的趕到這裏。鬆前藩就是靠著與阿伊努人的戰爭和貿易發家的,現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突然冒出了中國人來,還十分蠻橫的直接在石狩灣跑馬圈地,鬆前藩卻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


    不要說對比整個中國,隻是這前來的船隊,都能輕鬆的將鬆前藩的函館拆光。


    與中國來人乘坐著中國的海船經海路抵到函館的旗本,用一種驚懼的語氣來形容石狩灣裏的那支中國船隊。足足二十艘甲板上布滿了大炮的戰船,超過四十艘的運輸船,他們一次性就像石狩灣遷移了三千人朝上。


    那其中不少的人還是朝鮮人。


    鬆前藩是知道朝鮮現在的局麵的,中國人依靠著朝鮮陸地外的島嶼,大力的支持朝鮮義軍。竟然讓腐朽的李氏王朝的殘餘在南朝鮮站穩了腳。


    “中國人說他們在石狩灣建立據點是針對的俄國人。俄國人的軍隊已經進入了外蒙古,他們在這裏設立據點,將來還會囤積軍隊,然後以石狩灣為基地向庫頁島,也就是我們口中的太樺島挺進。沿途布置據點,徹底切斷俄國人從陸地向海洋的通道,同時在必要的時候,也將從海上對陸地上的俄國人和清國人展開進攻。”


    “石狩灣不是我們的土地,也不是日本的土地。他們此次派人前來隻是本著友好的態度,前來告知我們一聲。同時也是為了在必要的時候能夠與我們展開貿易,互通有無。”


    鬆前道廣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這個年紀剛剛二十歲的年輕人,十二歲就繼承了家督大位。同一橋治濟,島津家,伊達家等反對幕府的勢力很有往來。荒廢藩政沉迷於各類娛樂活動,經常去吉原遊玩,還將地位卑賤的遊女女支女納為小妾,花費了大量金錢,為此向商人大量借錢,導致了財政緊張。


    鬆前藩現在債台高築,而中國人明顯透漏出了要‘互通有無’的意思,箱館奉行邱野一郎看著鬆前道廣的臉色,心理麵也有些估摸不定他的意思。但是,鬆前藩現在欠的錢太多了。


    “大人,與中國通商可以使鬆前藩獲得巨額財富,大大緩解藩內緊張的財政。”作為無業遊民出身的邱野一郎,眼睛裏沒有什麽榮譽不榮譽的,金錢才是一切,如今鬆前藩債台高築,不如孤注一擲。


    那個被鬆前道廣納為小妾的遊女,就是邱野一郎的表妹。而邱野一郎本身也不是鬆前藩人,他是江戶的無業遊民,為了還債把表妹賣到吉原做遊女,被當時的鬆前藩主鬆前道廣看上,邱野一郎也沾了表妹的光,成為了鬆前慶廣的近侍。邱野一郎到達鬆前福山城之後,迅速和鬆前道廣的其他女房小妾打好關係,不論年齡大小一律認她們做姐姐。憑著鑽營術,邱野一郎在十年前被鬆前慶廣任命為箱館奉行。


    新井田正壽、鬆井廣次等對邱野一郎怒目而視,這個品行不堪的卑賤小人隻會把藩主向著昏庸的道路引誘的越來越遠。


    “大人,武家諸法度有明確的規定,萬不能明知故犯啊。此事必須迅速向江戶通稟,至於中國人所說的互通有無,這種事情又怎麽能放在明麵上做呢?”新井田正壽並不是頑固不化的保守派。對於鬆前藩現今的財政緊張,他又哪裏不願意解決呢?但一定不能給江戶橫加幹涉的借口和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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