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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有財並不知道自己的大兒子此時已經不在第十五旅了,而是剛剛轉到湖南陸軍第二旅。這次寄東西迴來,裏頭夾的信就寫了這事兒,隻是張有財沒有拆開包裹,自然也就不得而知了。而且張大山剛剛在老部隊做上了班長,到了新部隊就又被提為排長了。


    這可是個喜事!


    至於為什麽被突然調整了部隊,張大山也沒有隱瞞家人。湖南陸軍第二旅部署在西線,應對的是退守湘西的本進忠部和一部分雲貴調過來的邊軍,清軍不僅人多還兵強,再則他們還占據著地利優勢,而且第二旅負責的澧州、常德、寶慶等地間也沒有貫通的大江大河,部隊轉送和軍需物資補給都不方便,幾方麵相加就讓第二旅承受的壓力遠勝過陸軍第一旅,死傷自然也就大了。如此調整說白了,就是調集一部分底層軍官補充第二旅的。


    自從陳鳴起複漢軍過湖口直下江南後,湖南的陳漢官兵就陷入一片水深火熱之中了。


    這是沒法子的事情,複漢軍可機動的兵力往東去了,南麵戰場自然就隻剩下空虛了。


    首先就是躲在湘西的本進忠,立刻就出兵攻向常德、澧州,坐鎮常德的湖南陸軍第二旅旅帥何二虎是疲於應付。廣西的兵馬還有雲貴的兵馬也出兵攻向寶慶、永州,前者一度更是除了府城還控製在陳漢手中,其餘縣城已經盡數淪陷了個遍。


    整個三月,長沙、嶽陽最常聽到的消息就是哪哪哪個縣城又被破了,這迴縣官沒有逃掉哪哪縣的當官的都死絕了……,等等。


    廣東的人馬也匯同廣西之軍進攻湘南,湖南陸軍第一旅則一邊守著郴州,另一邊還要增援永州,也就是桂陽受敵少,第一旅暫時還應付的過來。忙碌的就是坐鎮衡陽的第十五旅了。


    趙永吉人也不笨,更知道拳頭要攥在一起打出去才有力氣。從不把第十五旅的兵力分散,廣西的兵進永州了,就提著整旅兵馬一拳頭打過去雲貴的兵進寶慶了,再提兵去寶慶打出去然後是本進忠,趙永吉帶著十五旅直接敲湘西門戶辰州沅陵。


    如此辛苦轉輾奔波的過了一個月,湖南局勢堅持到了陳鳴帶兵將豐升額引領的江南清軍主力盡數包裹在常州的消息傳來,湖南官兵瞬間士氣大漲,而相應的兩廣、西南的清軍的攻勢就刷的一下有了迴落。連本進忠也不浪了!


    但林子大了之啥鳥都有,清兵人多勢眾,裏頭就總是有個別的。


    已經坐上了保靖守備位置的劉飛就是挑柿子揀軟的捏的好手,對旁人道:“陳賊氣勢正盛,不趁著他們兵少勢弱的時候好好地打一打他們,難道要等到陳逆的大隊人馬轉迴來了再打?”


    四月初就又一次攻破了白馬關,帶手下的匪兵圍了桃源縣。桃源縣是常德下屬各縣中最窮最靠西的一個縣。之前已經四次被清軍攻破,知縣死了一個,現在的知縣剛剛上任還不到十天。


    常德的精華之地全在洞庭湖沿岸,但是洞庭湖裏有複漢軍的水師,並且在三月份的時候,大都督府在嶽陽新設了一個水師新兵大營,劉飛不敢把注意打到常德東,除非本進忠大隊人馬在後頭跟著,不然就他現在的小身板,常德府城的駐軍就能將他吃了。


    四月十二日。


    桃源縣城中突然響起了一陣盡情的歡唿聲,先是少少的人,然後人數迅速增多,簡直是山唿海嘯一樣。昨夜在城頭值了一晚上班的張大山從熟睡中驚醒來。


    “咋的啦?這麽大聲?”


    要不是聽到是歡唿,張大山都以為是城破了呢。


    “排長,排長……,贏了,殿下贏了,常州贏了,裏頭的清兵全被消滅啦……”


    屋外頭響起了二班長的聲音,張大山原本還迷迷糊糊的腦袋,一下子清醒過來了。整個人從床鋪上蹦起來,鞋子都沒來得及去穿。“真的?真的都吃掉啦?”拉開門二班長就站在他的門口。


    “那還能騙你不成。小十萬清軍全吃掉了!豐升額和尹繼善服毒自盡,下頭的韃子大官一個都沒逃掉。還投降了一個提督,就是他打開的城門。”二班長咧開的嘴都要到耳朵後頭了。


    張大山高興地也牙齦都露出來了,“提督都投降啦?本進忠就是個提督。這可是老大老大的官啦。”有了對比才有更清醒的認知。本進忠對湖南的影響力舉足輕重,那麽自然的,段秀林的份量就被張大山看的很重很重了。


    二班長牙齦也露出來了,“可不是。那麽老大的官兒都投降了,這說明漢王魯公大勢已成。而且跟這消息一塊傳來的還有漢王的賞賜咧,不是光是給東麵的軍隊,還有咱們的,是給全軍上下的犒賞。每人加一個月的軍餉,軍屬還能收到一個大包裹。裏頭都是布,還有四罐新出的鐵皮罐頭。”二班長說起這個的時候眼睛都是冒金光的。讓張大山都不知道他是為了常州的勝利而興奮的更多呢?還是更為漢王的大賞全軍而高興的更多呢?而張大山自己聽了也是不可抑製的興奮。


    布匹是每個家庭都需要的東西,今年軍人合作社開春後就主種棉花。張大山就期望著自己服役到兩年後,能拿積分兌換土地,到時候也一樣要並進軍人合作社。那家夥有魯公的麵子在,出產的糧食、棉花、大豆,根本不缺銷路。而罐頭這是陳鳴的又一項新發明。這東西對於陳鳴這個穿越者來說根本半點難度也沒有,將食品處理好,裝入廣口瓶內,置於沸水鍋中加熱一個小時,趁熱用軟木塞塞緊,再用線加固,用蠟封死。陳鳴早就發明出來罐頭了,還讓人搞出了更結實的鐵皮罐頭,這種密封技術後來還用在了軍用幹糧保存上。


    隻是當初條件不允許,就沒有大張旗鼓的搞罐頭。


    現在複漢軍根基初固,罐頭也就成為了複漢軍軍需品中的一員了。不管是水果罐頭,還是蔬菜罐頭,亦或是最難得的肉類、魚類罐頭,張大山都見過也嚐過,不能說多麽的美味好吃,可勝在一個方便卻是真的。


    從軍這麽長時間,張大山對家裏的影響還是沒什麽大的轉變。即使張有利也給部隊裏的他來過幾次信,說家裏日子已經多好多好,都準備著蓋房子了,張大山人沒又迴去一趟,沒有親眼看一看,心裏總是不信。他潛意識裏還覺得家裏挺困難的,日常的吃食根本不能同部隊裏比,就想讓家裏人也吃的更好點,寄幾罐罐頭迴去,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就紮在他的心頭了。哪怕隻是讓家裏人吃上一兩頓呢。


    他是一直想換幾罐罐頭寄迴家裏,這東西挺稀罕的,換幾罐江南口味的,讓爹娘弟弟們也都嚐嚐鮮。


    可罐頭這東西在軍中也是稀罕玩意,有錢都搞不到。他在15旅的時候就是一個小蝦皮,後勤處的人才不曬他呢。等來到陸軍二旅了,又是新部隊,人生地不熟,這個願望就始終沒有達成。


    現在漢王的一聲嘉獎卻無形中圓了張大山這個心願。二班長就看著自家排長,那一雙眼睛明亮的就像兩個小火炬!


    劉飛在桃源縣城外都能聽到城內突然響起的歡唿聲,而且這歡唿聲越來越響亮,越來越大,他心裏駭了一跳,立刻下令部隊警備,他以為是複漢軍的援兵到了呢。


    作為湘西大山中的土匪頭子,現年三十五歲的劉飛本就是暗營播下的一顆棋子。


    暗營前後資助了他三千兩銀子,讓他趁這機會改頭換麵,結果劉飛隻給人遞了五百兩,謀了一個芝麻大的把總頭銜。但別看劉飛的官帽子低,他手下的兵卻是不少,本身他手底下就有三四百老匪,不然暗營怎麽會在湘西那麽多土匪頭子中選中了他呢。現在是越發壯大了,雖隻是一個營守備,麾下兵力卻膨脹到了一千四五。


    現在來到桃源縣城下的隻算劉飛手下的一半人,另一半留在白馬關。當然,桃源縣城外的這六七百人也有一半被他撒出去搶掠百姓了。


    “大人,大人……”


    “陳逆在城裏叫囂著,他們東邊的部隊把常州拿下來了。豐升額大將軍和尹繼善總督都服毒自盡,城裏的十萬大軍非死即降,一個都沒能逃出來啊。”


    來人是劉飛散出去的探報,劉飛跟複漢軍有勾搭的事情,他手下也不是一點不知。但知道的人每一個都是劉飛的心腹。眼前這人隻是劉飛撒出去的探子,聽到這天塌的消息後趕忙迴來報信,還一臉的慌張。


    何止是這小兵慌張,乍然聽到常州陷落,豐升額和尹繼善自盡,江南十萬大軍非死即降,劉飛腦子都是一空,這心裏也噗通噗通的跟擂鼓一樣。


    好半響才定下神來。但劉飛還沒有來得及考慮這件事的影響,考慮自己日後是不是要真的謙卑的跟複漢軍的相處的時候,外頭突然的再傳來急報聲。


    “大人,桃源城裏的陳賊出兵了……”就在這個節骨眼上。


    劉飛一雙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他真恨不得一腳踹死桃源縣的文武。淨是添亂!


    如果早上一刻鍾,劉飛都要立刻點兵出營,跟桃源出來的複漢軍、警察以及一部分民兵做做樣子。但現在的他哪裏還有這個心思?是,他心頭是很氣惱桃源縣的趁火打劫,很想帶人直接操翻了他們。可這底氣就是不足,劉飛心裏頭無數念頭翻轉,就像一團找不到頭的亂毛線,他現在更需要靜一靜,冷一冷腦子,好好地思考將來。而不是硬邦邦的把桃源縣的人馬一棒敲迴去。


    忍下怒,劉飛麵對桃源縣的挑釁,選擇了閉門不見。“派人招唿一下老五和老七,讓他們中午就趕迴來,咱們下午就撤迴白馬關。”劉飛揮揮手,讓手下的幾個兵頭去帶人警備,然後招唿親隨吩咐道。


    營地外的複漢軍也沒有蹬鼻子上臉,欺人太甚。隻是在清軍的營壘外大喊大叫的嚎了一陣,放了幾排槍,就高高興興的迴去了。


    駐守桃源的隊官和桃源新知縣之所以敢大著膽子出兵,完全是因為縣城被突然傳到的喜訊給刺激的有些癲狂了。盡情的歡唿已經無法抒發官兵們心頭的喜悅,這興致一上來,那就出去打一圈。


    張大山站在隊列的正前方,看著前方閉門不出的劉飛,胸膛中一股迴蕩的風發意氣就更加激烈。劉飛的這迴退避實在是太應景了,太張他們的銳氣了。


    “我們硬了,韃子就軟了!”握著拳頭的張大山大吼著。


    他來到湖南陸軍第二旅的時間非常的恰到好處。正好趕在形勢巨變的節骨眼上,本進忠退下了,劉飛對常德的進攻以搶掠為主,而不是猛攻城池。在來到第二旅前,張大山還以為自己一到常德立刻就要挺著刺刀上戰場呢。而到了常德後他所屬的隊也確實很快就開出了府城,與駐紮桃源的部隊調換了位置。但他根本不知道,他所要做的隻是麵對隻是一個土匪頭子守住桃源城。而不是徹底的殲滅那個土匪頭子!


    ……


    常德府衙後宅裏。


    徐永民沒有讓下人伺候,不大的小圓桌上也沒有七葷八素三碗四盅,就是最最簡單的幾個家常菜,徐永民的夫人和他們一雙還沒有過十歲的兒女,隻簡單單的一家四口人圍坐。


    徐永民沒有了在外麵時的威嚴,飯桌上的他飲酒縱歌,就像發瘋了一樣。文雅的說是放浪形骸了。但出身秀才之家的徐夫人卻沒有勸說他一句,因為她清楚自己丈夫自上任以來所承受的重壓是多麽的巨大。


    外頭的清軍和常德本地的士紳商賈,那一外一內重重壓力就像洞庭湖的波浪一樣,一浪接著一浪,從沒有停歇過。


    徐永民挺著腰板硬生生的挺過來了。直到今天,捷報傳來,他終於等來夢寐以求的好消息了常州報捷。清軍在江南的主力被魯公盡數全殲!徐夫人即便是個婦道人家,也明白這意味著什麽,丈夫千斤重擔卸掉了一大半。


    “哈哈哈,誰說陳漢不能成大器?鼠目寸光,鼠目寸光。”


    “殿下已下常州,蘇杭在握,試看南國,還有誰堪敵手?還有誰?”


    抄家滅族的危機是徹底的在徐永民心裏消失了,這一刻他比誰都堅信複漢軍的未來必然是光明燦爛的,他無比自豪自己當初的賭博。在那場人生豪賭之中,他徐永民,賭贏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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